90.瞿然【今天剛剛好】

90.瞿然【今天剛剛好】

小皇帝回宮后忙了很久,夜深后,她安排謝冬清睡在了內殿主榻旁邊的小床上。

宮人放下主榻兩旁的床簾,留了幾盞燈后,退了出去。

宮人退出去后,小皇帝的腦袋從帘子裏鑽出來,輕聲問道:「你沒睡着吧?」

謝冬清嗯了一聲,說:「我覺得,你膽子挺大的。我身份不明,還是入過監獄的人,你竟敢留我在身邊,你就不怕我趁你睡着對你行刺?」

小皇帝沒有回答,謝冬清行刺兩個字剛剛說完,就覺耳邊髮絲一動,扭臉一看,她的床前站着一個勁裝少年,腰間掛着一把為出鞘的長劍,一臉冷漠地看着她。

小皇帝這才得意道:「看到了吧,就你,還能行刺?」

她揮了揮手,又是一陣小風,眨眼睛,少年不見了。

謝冬清嘖嘖稱奇:「他是你的侍衛?」

「朕的玄衣衛,總共十三人,今日是他當值。」小皇帝興緻極高,「怎麼樣?很敏捷吧!他反應最快了。」

謝冬清問道:「你保證他們都忠心於你?你娘呢?萬一侍衛都聽她的……」

「不會,自古以來為防枕邊人,皇后帝君均沒有調配宮中侍衛的權利。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大可放心。」

謝冬清躺在榻上,想了好久,問道:「若是有想要篡位的侍衛偷偷與皇后帝君之類的勾結,發動宮變,殺了皇帝另建新朝……這怎麼辦?」

小皇帝鄙視道:「你傻嗎?殺了皇帝就能開新朝?」

「為何不能?」

小皇帝哈哈大笑起來:「照你這麼說,一個侍衛殺了皇帝就能當皇帝。那他剛坐上龍椅,就會被其他想當皇帝的侍衛殺掉,還有那麼多的大臣百姓,若是不服,自己也能殺了皇帝坐龍椅,如此這般,天下豈不是會大亂?你以為殺了皇帝就能改朝換代了?不是誰都有資格當皇帝的,名不正言不順,你看哪個肯服。」

謝冬清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點頭道:「原來如此,總算是懂了高中歷史老師講的古代為什麼會強調血緣繼承和天賦皇權。」

小皇帝又說了很多謝冬清聽不懂的東西,謝冬清打了個哈欠,問道:「你不睡?」

小皇帝頓了一下,說道:「不能睡。」

「為什麼?」

「怕睡起來,就反悔了……」

謝冬清甚是無奈:「你都安排完了,現在相當於箭在弦上,還能反悔?」

小皇帝點頭:「會的,所以朕不能睡。」

謝冬清憂愁,小皇帝這種性子,將來就算真當個實權皇帝,遲早也要出問題。

因小皇帝真的一夜未眠,謝冬清也只好撐著陪她熬。

小皇帝為了讓謝冬清打起精神陪自己,講了許多梅閣的事,但都是在抱怨梅閣對她十分嚴厲,要求嚴格,一言不合就罰抄書。

謝冬清眼睛困得快睜不開了,慢聲道:「證明他是個好男人,為人正直……」

小皇帝鄙夷道:「拉倒吧!你連抄三天民生論試試?你也就是喜歡他才幫他說話。」

謝冬清大腦已死機一半,嘿嘿笑了起來:「對,不然呢?我非常喜歡他,我想好了,我要跟他結婚,我得疼他愛他,天天抱着他,躺一張床,開開心心過日子,每天都喜歡着他……」

小皇帝聽到她嘿嘿痴笑,萬分嫌棄道:「打住,痴女!朕算是明白了,朕跟你沒辦法溝通。」

天還未亮,殿外的宮人們就進來提醒小皇帝洗漱更衣了。

謝冬清打着哈欠,兩眼淚汪汪看着小皇帝換衣服。

「你也挺不容易的。」謝冬清說道,「每天這麼早起,上朝當個吉祥物,什麼都不做,簡直折磨。」

小皇帝眼皮跳了一下,指了指謝冬清,「找身衣裳給她換上。」

「嗯?」

小皇帝道:「跟我一起上朝,到時候就站在我旁邊。」

兩個人折騰完,天已蒙蒙亮。

小皇帝深吸口氣,踏出內殿:「走吧,謝宮女。」

謝冬清抗著大團扇,立刻跟上。

禮儀官唱禮后,群臣各自站好,恭迎小皇帝。

小皇帝坐下來,拽著謝冬清讓她站在了自己的左邊。

因梅閣不在,太后臨時提名戶部尚書協理政務。

依照慣例,他先通報了受災地區現在的狀況,之後是官員調動情況,再之後是季度財政支出。

小皇帝拿着筆,記得很認真。

這些都說完后,趙太後來了。

謝冬清聽到小皇帝暗暗嘆了口氣,站起來給趙太後行了個禮。

謝冬清偷眼打量著趙太后,發現趙太后長著一張和藹的圓臉和一雙小眼睛。

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弄權的長相。

太后在旁邊坐下來,接過宮人遞過來的茶,淡淡問道:「說到哪兒了?」

小皇帝小聲答道:「該談軍務了……」

趙太后嗯了一聲,放下茶杯,看到下方站着的樓將軍,和藹笑道:「樓將軍回京時候不短了吧?可有回崖州的打算?」

謝冬清見到下方站着的一個身材嬌小,但精神抖擻的女人慢悠悠回道:「勞太后挂念,本將不急。」

「這就好。」趙太后笑道,「月初,陛下准了樓將軍,重查了樓皇后一案。這不,昨日大理寺卿劉政,刑部尚書胡舟聯名上書,稱案子已經有了結果,此案的主犯被他們查出。今日,本宮也該給樓將軍一個交待了。」

樓將軍微微皺眉。

趙太后吩咐左右道:「把重犯押上來。」

謝冬清見到臉上蒙布,憔悴不堪,幾乎是被人拖拽進來的梅閣時,視線瞬間模糊。

她輕聲抽著氣,鼻子酸得無法呼吸,小皇帝為了掩護她的抽泣聲,大聲咳了起來。

身邊的宮人侍衛連忙衝上前給小皇帝順氣。

小皇帝暗地裏拽了拽謝冬清的袖子,示意她平靜下來。

趙太后皺起淡淡的眉毛,瞪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連忙坐正擺手:「朕無妨,你們繼續。」

刑部尚書呈上梅閣按過手印的認罪書,說道:「陛下,犯人已對他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小皇帝面無表情接過認罪書,一目十行地掃完,撇了下嘴。

趙太后說道:「梅閣涉及兩大案件,一為白地鎮使用巫術煽動災民暴動,貪污朝廷賑災款,燒毀賑災糧一案,二,則是樓皇后和長皇子一案。」

趙太後身旁的宮人拿過認罪書,開始念上面列出的罪行。

大殿內,眾人皆沉默不語,唯有宮人宣讀梅閣罪行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中。

宮人宣讀完畢,太后正要說話,只聽樓將軍一聲冷笑。

「什麼叫巫術惑眾?我竟不知道,這天下還有這種術法,若是梅元朗真有這種本事,如今的皇帝是姓蕭還是姓梅,可就不好說了。」

趙太后不慌不忙,語氣平和道:「樓將軍,這些可不是誣告,梅閣用雲州秘傳的巫術惑眾,是有目擊證人的,若是一個兩個也就罷了,然,白地鎮的幾百個災民皆是見證,就算再離奇,這也是事實。」

她不再給樓將軍答話的機會,直接叫道:「帶證人們上來。」

聽到這句話,小皇帝興緻勃勃地等著證人到場。

然而,當證人們出現在大殿時,小皇帝徹底愣住了,她沒能忍住,驚叫了一聲。

正如趙太后所說,證人並不只是一兩個,而是一大群,而且她昨晚見的幾個證人,不在這群人中。

這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證人們參差不齊地下跪,像唱戲一般,高呼著皇上萬歲。

小皇帝驚恐地看了眼趙太后,發現趙太后正勾著嘴角,斜眼看着她,臉上露出勝利般的微笑。

小皇帝立刻收回視線,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

趙太后語氣似乎愉悅了些,問道:「你們就是在白地鎮見到梅閣使用巫術迷惑百姓作亂的證人?」

一群人零零散散答著是。

「見到了什麼,就如實說出來。」趙太後有意加重了語氣,「只是你們要知道,你們面前坐着的,是當朝的皇帝。你們所說的話若有一句不是真的,那便是欺君之罪,要砍頭的。」

這群人又零零散散答著不敢。

小皇帝抖了一下,不敢再看趙太后。

謝冬清這才肯定,昨晚她和小皇帝去別院審問證人的事被趙太後知道了。

這群證人們開始講述他們的『所見所聞』,在他們的描述中,梅閣成了一個行為反常,掌握著巫術,施咒害人的大巫。

梅閣不發一言,任由證人們自由發揮。

那群人七嘴八舌講完,趙太后得意道:「梅閣,我信任你多年,到頭來,竟然也被你用巫術蒙蔽。想來你這幾年平步青雲仕途順達,應與這巫術有關。但天佑我大成,此事終被查清,讓你原形畢露,不然,我大成國運豈不是毀於你手。」

「梅閣,當初長皇子的案子,本宮為了避嫌,交由你,宋湖等人來辦。那時雖有鐵證證實樓皇后與前工部侍郎凌琅有舊情,但長皇子是否為蕭氏血脈卻不能肯定。然而,案件交到你手上后,你用巫術力促先皇迅速定罪,斬殺皇子。若不是今年樓將軍提起此事,恐怕此事的真相還會被你繼續掩蓋下去,令皇子蒙冤千古,不得安葬皇陵。」

大殿中一片寂靜。

梅閣低笑一聲,說道:「太后忘了,當初臣查的只是樓皇后和凌大人的案件,長皇子一案,臣還未接手,就由大理寺卿呈給先皇,此案自始至終,臣並未參與,何來巫術惑帝一說?」

太后微微皺眉,狠狠颳了旁邊的胡舟一眼。

胡舟立刻站出來,說道:「梅閣,昨日認罪的是你,怎麼今日叫冤的還是你,你這是在蔑視我大成律法嗎?已承認的罪行,還能由你當朝耍滑?」

「臣無罪,臣若有罪,也是白地鎮失職,未能提前看穿黃彥的陰謀,由他奸計得逞,致使白地鎮上百災民遭難。至於長皇子一案,臣從未參與,何罪之有?」

趙太后猛然站起來,當眾狠狠摔了茶杯:「梅閣!你竟敢當眾戲耍我大成律法,離間陛下與樓將軍的關係,妄圖亂臣心民心!其心可誅!」

下首眾臣皆不敢言,樓將軍眯着眼盯着趙太后。

這時,只聽到一個陌生的女聲,從皇帝背後傳來。

「真看不下去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謝冬清把手中的大團扇像旗杆一樣樹立起來,昂首挺胸道,「沒有證據就偽造證據,沒有證人就偽造證人,反正造謠只憑你們一張嘴。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們為什麼只拿梅閣開刀。梅閣出身寒門,無父無母,沒有靠山沒有背景,孤身一人靠着才華本事,或許還有你們想借他弄權的私心,年紀輕輕就位至丞相,之後出了事,其他人都是名門貴族,身後有背景有後台,動一下則牽連眾多,只有他,棄了就棄了,死了也無妨,家中無人撐腰,也無後盾,即便有人為他喊冤,但考慮到立場考慮到自己的仕途,恐怕也會保持沉默。」

梅閣不敢置信地低聲念道:「謝冬清……」

趙太后這才反應過來,恨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小皇帝連忙伸開手護住謝冬清,警惕又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謝冬清無所畏懼,迎上趙太后殺人一般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我叫謝冬清,普通人,有良知有良心的普通人。」

趙太後身邊的宮人想去抓她,但幾名侍衛在小皇帝的授意下,站到了謝冬清身邊。

「法律應是公平的,不是你們這些權貴用來保全自己犧牲無辜性命達到自己政治目的的工具。」謝冬清繼續說道,「本來我一介平民,怕自己無法撼動皇權,但現在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們都是些什麼齷齪東西,一個個懦弱卑鄙,每日上朝不為國為民,卻為一己私利,站隊結黨,鬥來鬥去,簡直可笑又可惡。」

「不僅如此,你們在朝堂之上,竟然公然舞文弄法,玩起枉法營私的勾當。」謝冬清指著趙太后,怒道,「還有你!」

她哐當一聲,用團扇長桿敲着地面:「姓趙的,把女兒推上皇位卻架空皇權,妄想當掌權太后,若說禍亂朝綱,亂你國民心臣心的人,我看頭一個就是你!」

趙太后尖叫道:「拿下這個瘋子,給我嚴刑審問,問出是誰指使的她敢在朝中……」

「陛下!」謝冬清大吼一聲打斷了趙太后的話,「你忘了你昨晚說過什麼嗎?!你才是大成的皇帝!給我拿出皇帝的樣子來!」

地下眾臣議論紛紛,白地鎮來的災民都看傻了,梅閣跪在中央,緊緊皺着眉。

樓將軍雙目放光,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饒有興趣地看着謝冬清。

趙太后怒道:「拿下她!」

小皇帝抬起頭,一咬牙,怒拍桌案:「都別動!」

大殿霎時間一片寂靜。

「她說的都是實話。」小皇帝說道,「實話雖然難聽,但它的出發點是好的。」

她站起來,一字一頓道:「皇兄的案子,是冤案。」

眾臣嘩然,樓將軍愣住。

趙太后瘋了,撲上前去想要阻止她,幾名玄衣衛輕飄飄出現,按住了趙太后。

大殿中,趙太后的心腹大臣們皆是一頭冷汗。

小皇帝說道:「皇兄的案子,是朕的母后做的,證人,就是朕。」

所有人的臉齊齊抬起,看向小皇帝。

「朕即是證人。」她口齒清晰道,「是趙民敏謀害我父皇血脈的證人。」

趙太后厲聲叫道:「蕭懷准你想造反嗎?!」

小皇帝大聲說道:「朕是皇帝!朕要做個真正的皇帝!」

她從身旁侍衛的劍鞘中抽出長劍,一劍砍在前方的桌案上,高聲說道:「朕登基以來,趙民敏結黨營私蔑視皇權以下犯上,然朕身邊大臣皆屈服於太后淫威,無一人幫朕,既然你們都怕她,……」

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光芒:「那麼,朕要親自,清、君、側!」

謝冬清心激動的砰砰直跳,覺得現在的小皇帝,威武極了。

梅閣呆愣著,半晌無話。

趙太後仰頭哈哈大笑着,笑聲癲狂:「蕭懷准,沒了我,你能做什麼?!哈哈哈哈哈,你殺了我,天下必亂!你看哪個能服你?」

然而一串凄厲笑聲中,卻聽到樓將軍冷聲說道:「有我樓明沁在,試問這天下,哪個敢亂?」

趙太后的笑聲戛然而止。

樓將軍跪下來,行了個軍禮,高聲喊道:「樓明沁,忠於我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臣也跟着跪下來,三呼萬歲聲此起彼伏。

趙太后神情獃滯,連喊了好幾個人名:「你們都是牆頭草嗎?!」

被她點名的幾位大臣都低着頭,跪在地上不敢出聲。

小皇帝終於鬆了口氣,說道:「把太后帶下去,今日早朝後,公審。」

她說完,看到謝冬清,又想起梅閣的事,交待道:「哦對,梅丞相的案子,重審,就交給大理寺辦。」

大理寺少卿領旨。

梅閣得到皇帝恩准,再次被提審前,他可以回相府養病。

謝冬清蹦蹦跳跳狂奔向相府。

此時的梅閣正坐在床邊,低聲咳嗽著,一位老郎中在旁邊絮絮叨叨念叨着他的病情。

梅閣咳了兩聲,放下手,突然一愣。

手腕上,清清楚楚出現了一顆鮮紅的珠子。

老郎中念叨完,一抬頭,突然看見梅閣對着自己的手腕傻傻笑着,嚇了一跳。

「梅丞相,梅丞相?」見梅閣沒反應,老郎中嘆了一聲,感慨道,「可惜,這是燒傻了……」

他收拾東西,慢悠悠離開,出門就碰上了風風火火的謝冬清。

謝冬清也是一臉傻笑,風一樣的從老郎中身邊狂奔而過。

老郎中瞬間了悟,感慨道:「痴男女啊,痴男女。」

謝冬清衝進梅閣卧室,在他面前生生剎住腳。

梅閣掩蓋不住笑意,放下袖子,悠悠問道:「你來了?」

謝冬清矜持的點頭。

梅閣抬頭看着她,目光溫柔,輕聲說道:「謝冬清,謝謝你。」

謝冬清驀地一愣,突然撲上去抱住梅閣:「你是不是想起來了?」

梅閣驚訝:「你……怎麼看出來的?」

謝冬清把臉埋在他胸前,悶聲笑道:「你之前叫我謝老闆。」

梅閣緊緊抱住她,閉上眼,把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感受着懷中一團真切的溫暖,低聲說道:「謝冬清,謝謝你……我還活着。」

謝冬清嘿嘿笑了起來:「活着就好,以後我來疼你。」

兩個人抱了很久,不捨得分開,直到謝冬清問道:「你胳膊酸嗎?」

梅閣嗯了一聲。

謝冬清掙扎著分開,看着他,問道:「梅閣,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

梅閣語氣輕快道:「真巧,我也有。而且,我覺得我們要說的是同一句話。」

謝冬清歪腦袋:「那誰先說?」

梅閣看着她,笑道:「我吧。」

他目光深情而專註,柔聲說道:「謝冬清,我非常喜歡你,這份喜歡已經超越所有,變得有重量。」

謝冬清愉快地笑出聲。

梅閣說道:「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謝冬清,和我結婚吧。」

謝冬清愣住。

「啊?」

梅閣也愣:「你……難道你想說的,不是這句?」

謝冬清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啊……是是,啊不對。」

她有些語無倫次。

「我剛剛是想……」謝冬清紅著臉,軟軟道,「剛剛是想問你……心愿是什麼。」

梅閣又氣又想笑,連聲咳嗽起來。

「不過……現在已經是一個意思了。」謝冬清道,「不就是結婚嗎?答應你,走,上天壇磕頭去!」

梅閣平復了咳嗽,好笑道:「你竟然知道……」

「自然。」謝冬清悄聲說道,「地形我都考察好了,想像了好多次。我們什麼時候去?」

梅閣扶着她站起來:「現在!」

「嘖嘖,這麼急。」

梅閣點頭:「嗯,非常急,我一直以來的心愿就是找個心愛的姑娘結婚。」

他側頭,看着謝冬清:「心愛的姑娘,你願意嗎?」

謝冬清激動地搓手哆嗦道:「還問什麼問,答案這麼明顯的,說走就走!」

兩個人剛出門,就遇上了長寧公主。

聽說兩人現在就要去天壇拜堂結髮,長寧公主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不嫌棄的話,我和阿謙的喜服,你們要不要換上?」

「多謝蕭老闆!」

「客氣。祝二位平安順遂幸福安康。」

兩人換上喜服,梳好頭髮,太陽已經落山。

梅閣滿意道:「結婚結婚,結髮於黃昏,是個吉時。」

路上,謝冬清激動地話都說不利索,一直念叨:「梅閣,我提醒你,你可別哄我,雖然這是夢,但咱倆這事就這麼定了,你不能反悔,也不能耍我……」

梅閣閉上眼,輕輕攬過她,嘴唇碰了碰了她額頭。

「真心的,永遠不反悔。」

謝冬清拉着梅閣登上天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疼得直抽氣。

梅閣滿臉無奈,一邊幫她揉着,一邊說道:「是結婚,不是拜把子,轉過來面對我。」

謝冬清哦了一聲,說道:「第一次,你多擔待。」

梅閣笑了笑。

謝冬清從脖子裏掏出魂珠:「你的呢?拿出來,就算是定情物了。」

梅閣挽起袖子,摘下了手上的那枚魂珠。

謝冬清咦了一聲:「你不是有一大串嗎?怎麼只剩一個了。」

「既然是定情,自然是一個。」梅閣溫柔笑道,看謝冬清好奇,解釋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按道理,應該是一串,但我只能看到一個。仔細想了想,上個夢,我們交換了魂珠,這一枚,其實應該是你脖子上的那個。」

謝冬清哎喲一聲:「那我脖子上現在掛的這個呢?」

「應該也是它。」

梅閣把魂珠戴到她手腕上,又取下她脖子上的魂珠,戴在自己身上:「我的一大串不見了,只剩這一枚。這枚救了我倆命的魂珠,現在就是我們的定情物了。」

梅閣輕柔取出謝冬清的一縷烏髮,將自己的頭髮纏繞在一起,打了個死結。

謝冬清本來興緻勃勃看着,見他打了個死結,當即叫出來:「怎麼是死結?」

梅閣道:「夫妻結髮,本就是死結,死也不分開。」

謝冬清噎了一下,無言以對。

打好結,梅閣滿意的點點頭,兩個人對拜三下后,謝冬清笑出聲。

她抱着梅閣,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梅閣,我好愛你。」

梅閣悄悄伸手擦了淚,笑着回應:「我也是,謝冬清……結婚吧。我是說真的,夢醒后我們結婚吧。從今以後,我是你的,這條命,整個人都是你的。」

謝冬清有些想哭,她慢慢印下一吻。

梅閣閉着眼,深深回應了她的吻。

夢境碎了。

梅閣從溫柔的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被刺眼的陽光灼了眼睛。

恍惚了會兒,他摸著嘴唇,心中空落落的。

「謝冬清……」梅閣按住心臟,眼淚流了下來,隨後又像傻了一樣,輕輕笑出聲。

他呆愣好久,回過神,突然跳下床,打開卧室門,連鞋都顧不上換,奔跑下樓。

梅閣的爸爸坐在客廳吃早飯,門一響,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抬頭只見一道殘影狂奔而過。

梅爸帶着滿腦袋問號扒著門框沖樓道里大喊:「梅糕子你上哪去?!」

「結婚!」

梅爸扭過頭,問同樣一臉莫名的梅媽:「他剛說啥?」

梅媽獃獃重複:「咦……結婚?」

謝冬清醒來后,捶床哼唧:「梅元朗,你怎麼能這麼純情!只吻了一下就能圓夢!」

她哼唧了半天,再也等不了了。

她有種預感,她知道,他會來,他正朝這裏來,越來越近。

謝冬清打開門,飛奔出去,在樓道口遇到了正要下車的爸媽。

謝冬清爸媽見女兒穿着睡衣拖鞋,披散著頭髮狂奔向小區門口,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慌裏慌張跟在她後面。

謝冬清在門口停住,大口喘著氣。

爸媽慌張問道:「清清怎麼了?」

謝冬清沒有回答,她焦急地望着一個方向,過了一會兒,她哈哈笑了起來。

她看到穿着拖鞋狂奔而來的梅閣,大叫着他的名字,張開懷抱沖了過去。

梅閣一把抱住她。

兩人緊緊地相擁,不顧圍觀的路人。

謝冬清抱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起來。

「梅閣,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梅閣抱着她,喃喃着她的名字:「謝冬清,謝冬清……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吧,跟我永遠在一起吧……」

兩個人渾然忘記了自己身在哪裏,兩個人的唇齒熱烈又急切地感觸著對方的溫度,久久不願分開。

謝冬清的父親不停地清嗓子提醒,卻沒有效果。

終於,兩個人分開了。

相視好久,他們兩個又開心笑了起來。

「你睡衣原來是這個顏色。」

梅閣這才注意到自己和謝冬清身上穿的是什麼,他立刻放開謝冬清,說道:「天冷,早點回去,別凍感冒。」

「我回去拿身份證戶口本,是直接去民政局就能辦吧?」

梅閣點頭:「能,我也回去拿。」

謝冬清爸爸再也忍不住,走上前打斷道:「你倆說什麼呢?」

梅閣這才發覺謝冬清的父母在,他獃滯了片刻,鄭重道:「叔叔,我要和謝冬清結婚。」

謝冬清挽着他的胳膊高興地點頭:「嗯嗯,結婚。」

謝冬清父親大腦空白好久,說道:「那個誰,太急了吧?」

哪知謝冬清和梅閣齊聲說道:「不急,就今天。」

兩個人說完,相視一笑。

已經和你相愛太久,現在,今天,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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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做夢了快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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