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喪我【衛坤異變】
實驗室運送病毒試劑的車發生車禍后,病毒擴散。動物園的動物全部陷入狂躁狀態。中午十一點,進籠放冰塊的劉順被狂躁不安的節尾狐猴撓了,因當時只是破了點皮,在園內醫務室簡單處理后,劉順正常換班回家。午飯後,發了高燒,吃了幾片退燒藥后,他再次歇下,下午一點半,劉順身上的皮膚開始潰爛,人也神志不清,家人慌忙將他送到鄉衛生所,到醫院后,劉順陷入了狂躁期,咬傷了幾位醫生護士和前來幫忙按住他的人。
下午四點,劉順就徹底喪屍化,晚上七點,被劉順咬傷的醫生護士徹底喪屍化,醫院陷入了大規模不可控的混亂中。
晚上八點整,0919這輛車慢慢駛過這家醫院。
謝冬清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鄉道兩旁沒有燈,醫院也黑漆漆的,醫院旁邊有一輛電視台的採訪車,也是空無一人。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謝冬清裹著毯子,白著臉道:「不太妙……沒見到活人。」
梅閣說:「等會兒我下車加油,你和衛坤在車上,留意四周。」
加油站就在醫院前方一百米處,黑黢黢一片,寂靜無人。
梅閣拔了鑰匙下車加油。
衛坤僵直地坐在後座上,悶頭不語。
謝冬清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轉過身輕輕拍了拍他:「那個,衛坤……我想上廁所。」
衛坤頭動了一下,好半天,才嗯了一聲。謝冬清從背包里翻出手電筒,手提著刀,開門下車。
衛坤默默跟在她身後,慢吞吞地走著。
謝冬清疑惑道:「從剛剛起就不說話了,怎麼了?」
良久,才聽到衛坤悶聲道:「難……受……頭,疼。」
「絕對是過度緊張造成的。」謝冬清謹慎地查看了四周,又將手電筒探進去照了一圈。
沒人。
也沒別的東西。
加油站的廁所是無封閉的老式蹲坑,左邊男廁,右邊女廁,沒有門遮擋,中間只有一牆之隔。
「我很快的,馬上就好。」謝冬清說完,飛速跑進去。
衛坤站了一會兒,慢慢將頭轉向了外面。
黑暗中,兩行血緩緩從他的眼眶流出,沿著臉頰流了下來,滴落在地上。他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梅閣加完油,站在車邊等謝冬清。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次竟然什麼意外都沒發生,偌大的加油站,旁邊看樣子還有一家幾乎全是喪屍的醫院,就這樣,竟然沒有意外也沒有碰上喪屍!
加油站沒有燈,梅閣回過頭,看到衛坤一動不動地站在漆黑一片的廁所門口,便問道:「你剛剛下車前沒拿手電筒?站那裡不太安全,那麼黑,容易有視線盲點。」
衛坤不答。
梅閣察覺到了異常。
他回想了一下,剛剛在路上,衛坤沒說一句話。
梅閣反手提著刀,慢慢朝那邊走:「你說句話,是哪裡不舒服嗎?」
謝冬清上完廁所出來,將手電筒和西瓜刀放在洗手池邊,彎腰洗手。左邊的男廁似乎有動靜。她緊張地朝那邊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發現。
洗手池前的鏡子里漆黑一片,手電筒的光對著門口,正照著衛坤,他此時正背對著鏡子站著。
謝冬清聽到了梅閣的聲音:「你回答我,說話!」
她心中一緊,直起腰,扭頭看著外面,大聲問道:「梅閣,你在跟誰講話?」
然而這時,鏡子里突然閃過一個黑影,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和腐臭味的一個喪屍朝她這邊撲了過來,謝冬清受到驚嚇大叫一聲,側身閃了過去,撞掉了放在洗手台旁邊的西瓜刀。
手電筒被撞的連轉了幾圈,停了下來,恰巧照射到那個黑影。
是個男性喪屍,身上臉上的血跡很新鮮。
只一眼,謝冬清就不願再看。
好在突然照射過來的光讓這個喪屍停頓了片刻。
趁此機會,謝冬清也顧不上撿刀,拔腿就往外跑。然而她一移動,後面的喪屍就追了過來,發出一聲吼叫。
謝冬清腳上仍然穿著紅色棉鞋,鞋底並不防滑,因此她的腳步並不穩。她一邊跑一邊提醒門口的衛坤:「衛坤你愣著幹什麼!快跑啊!」
然而那個喪屍就像沒有看到門口的衛坤一樣,徑直繞過他,追著謝冬清不放。
衛坤慢慢向前挪了一步。
謝冬清回頭,借著車燈的照射看到了衛坤的臉,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衛坤的臉已經開始腐爛,裸\露的紅色肌肉和腐爛的皮膚使他看起來十分恐怖,他的一隻眼已經完全腐爛掉,另一隻周圍的肉已經脫落,整個眼球搖搖欲墜。
身後的喪屍拽住了謝冬清的裙角,謝冬清腳步一亂撲倒在地。
膝蓋和雙手狠狠蹭到了地面,擦出了血。
聞到血味兒,喪屍更是激動,喉嚨中咕嚕咕嚕的響著,朝她撲來。
千鈞一髮之際,梅閣一腳將他踢開,狠狠一刀貫穿了那個男性喪屍的頭,腐血噴了謝冬清一身,雪白的連衣裙被染成了暗紅色。
謝冬清在梅閣的攙扶下顫抖著站了起來,噁心的想吐。
梅閣道:「還好嗎?我們快走!」
血腥味刺激了不遠處一直呆愣在原地的衛坤,他又往前走了兩步,嗓子里發出一聲低吼。
聽到聲音,謝冬清忍不住回頭,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語道:「他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明明一直跟我們在一起,一直好好的……」
衛坤慢慢朝這邊走來,在車燈的照射下,衛坤的臉慘不忍睹,上下唇也已經脫落,牙齒連著鼻子,看起來十分可怖。
他搖搖晃晃走到車前,突然停了下來,最後剩下的那隻眼球緩緩垂了下來。
他張開嘴,啊啊的叫著。。
梅閣頓覺不妙,一手抄起謝冬清,迅速拉開後門,把她塞了進去。
後車門已經搖搖欲墜。
梅閣上車,也顧不上系安全帶,擰鑰匙發動車。
然而就在車開動的那一瞬間,衛坤以極快的速度沖了上來,腐爛的手直直從破碎的窗戶中探了進來,緊緊擎住了後車門。
隨後,他將整個頭伸進來,完全不理會旁邊驚叫的謝冬清,而是惡狠狠地想要去咬梅閣。
梅閣猛地剎車,反手拽住他的頭,使勁一扭,試圖把他的頭掰斷,然而因為角度問題,並沒能成功,反而被衛坤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謝冬清尖叫一聲:「梅閣!」。
血緩緩從梅閣手腕處蜿蜒下來,滴在謝冬清裙子上。
梅閣冷靜道:「拿刀來!」
謝冬清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把梅閣放在副駕駛座位上,還沒擦乾淨血跡的刀扔給他。
梅閣接過刀看也不看,用力將刀捅向後面。一聲悶響,刀穿過了衛坤的胸口,然而衛坤仍是咬著梅閣不放。
梅閣一擊過後,有些脫力,額頭上沁了一層薄汗。
衛坤似乎看出了他慢慢沒了力氣,喉嚨里咯咯響著,加重了力道,梅閣悶哼一聲,聽到了自己手腕斷裂的聲音。
正在此刻,謝冬清突然拔出插\在衛坤胸口的那把血淋淋的西瓜刀,閉上眼,一刀砍斷了衛坤的頭。
梅閣有一瞬間的驚愣。
衛坤的身子連帶著後車門,一起摔在了地上。
謝冬清睜開眼看到還在梅閣手上攀著的頭,昏了過去。
謝冬清醒來時,車已經行駛在路上,周圍的空氣很乾凈,令她心安。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梅閣挪到了副駕駛位置上,安全帶牢牢系著,身上還搭了條毯子。車前面的擋風玻璃完全碎掉了,風迎面刮來,打在謝冬清臉上,吹的她眼睛發澀。
謝冬清坐起身,愣愣的看著梅閣。
梅閣的左手纏了一圈紗布,血還在往外滲,紗布已經被染紅了一大半。
梅閣察覺到她的視線,說道:「不用怕,不是有六小時潛伏期嗎?六小時內,絕對能把你送到機場。」
「我……」謝冬清這一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張了張嘴,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開口。
明明,有好多想問的,想說的。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
梅閣邊開車邊道:「衛坤應該是在遇到我們之前就被咬了,但他沒說。」
謝冬清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座位下面還有一條毛毯,你拿出來蓋上吧,已經九點半了,夜晚涼,後車門掉了,擋風玻璃剛剛也碎了,三面透風,要注意保暖。」
「……擋風玻璃……怎麼碎的?」
「血腥味太大,引來了醫院的喪屍。我當時只顧著處理傷口,一時沒注意就被包圍了。開車衝出去時,擋風玻璃受力不住碎了。」
「……謝謝你。」謝冬清小聲說道,「能逃出來,一定……很艱難。」
「沒事。」梅閣露出一絲笑容,「等把你送上飛機,我就無憾了。」
謝冬清低著頭,眼淚無徵兆的就流了出來。
她好久沒說話,梅閣往這邊看了一眼,眼中頓時閃過一絲驚慌:「你哭了?你……你是不是難受?怎麼了?」
謝冬清搖搖頭,輕輕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沒事……我,我就是想起衛坤……不知道怎麼回事眼淚就出來了。」
「哦。」梅閣頓了一下,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你……跟他關係很好?」
「嗯。」
「謝冬清,你能想起……你要跟誰結婚嗎?」
謝冬清呆愣了一秒,搖了搖頭。
「對方叫什麼也不知道?」
「想不起來了……但確實是我的未婚夫,我……我記憶好像有問題,有好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是我的新郎,他很可靠,一想起他,我有種親切感和熟悉感。」
梅閣陷入沉思。
衛坤的出現是在他們被生化禿鷹圍攻,無法脫身之時。當時衛坤的出現恰巧解決了他們的困境,一是恰巧有適合對付生化禿鷹的武器,二是恰巧有一輛能幫他們去東門的車。所以,梅閣之前認為,衛坤只是謝冬清夢中織造的幻象,是潛意識裡安排的一個能化解危機的夢中人物。
然而在加油站時,衛坤的襲擊目標很明顯是他。
關於這點,梅閣自己也回想了一下,他跟衛坤一路上並沒有衝突,所以……有沒有可能,這個衛坤其實就是謝冬清的結婚對象?
本應該保護謝冬清的新郎,卻因為喪屍化,無法繼續同行,因此對於他這個一直跟在謝冬清身邊的異性,衛坤對他帶有天然的恨意?
梅閣如此想著。
畢竟製造夢境的人在自己的夢中會有一定的記憶錯亂,所以謝冬清想不起來衛坤到底是不是新郎也很有可能。
晚上十點四十五,三面透風破爛不堪的0919車,順利拐上了機場高速。
梅閣計算著時間。
導航上顯示還有二十分鐘路程就能到達T9航站樓。
他是八點二十左右被咬傷的。按最低六個小時計算,他的存活時間是到凌晨兩點二十。
去阿鍋島的航班每兩小時一班,七點,九點,十一點,一點……
不過,他們好像趕不上十一點起飛的那班了。
謝冬清彷彿看出了他的糾結,低聲說道:「沒關係,安全第一位,坐凌晨一點的那趟也行。」
梅閣點點頭。
車離航站樓越來越近,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重。
梅閣和謝冬清的表情變得沉重起來。
晚上十一點十分,0919停在了燈火通明的T9航站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