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長河颼冷無人訴(2)

第二十三回 長河颼冷無人訴(2)

人群中響起了紛紛議論的聲音:「這女子生得那麼漂亮,難道真是蛇蠍心腸?」「我看未必,這小姑娘長得漂亮就意味著心狠嗎?」「你難道沒聽說過『紅顏禍水』么?」「難道好看也是過錯咯?」一時間,眾說紛紜。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弄得二人好不尷尬。徐晟尋思著趕緊解決這事,對那中年乞丐道:「這位大哥,那你說怎麼解決?」他已然忍受著不快,說這話時用了盡量尊敬的語氣。

那中年乞丐傲慢道:「哼,既然大家是江湖中人,當以江湖的方法解決!」徐晟心中一緊,他在江南時已經知道江湖的規矩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尋思道:「難道要打斷那轉山飛的雙腿不成?」

正在擔心之際,那中年乞丐繼續說道:「既然我兄弟的腿斷了,就將這小姑娘的腿也打——」「你說什麼?」徐晟打斷他的話,怒不可遏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他雖然對人大多比較恭謙,但有人如果要傷害他心愛的人,那是絕不容許的,是以馬上爆發了。

「就是,不要欺人太甚!這麼漂亮的小姑娘,你忍心嗎?」「雖說人沒有貴賤之分,但這樣打斷一個小姑娘的腿,未免太狠了點吧?」人群中有附和他的聲音。

「晟哥哥,依我看,這兩個乞丐是——詐傷!」徐晟忽聽得文菁在他耳邊的聲音。「詐傷?」徐晟不解道。文菁對他小聲道:「咱們且假裝懂點醫術,去試一試!」

徐晟心中明白了七八分,帶著她來到那個斷腿的乞丐跟前,說道:「既然你們不願意叫郎中,就讓在下來看一看,在下曾向江南的薛神醫學過一點醫術?」「薛神醫?」那中年乞丐遲疑問道。「就是神醫薛道源啊!」文菁接過話道,「這位大哥可是薛神醫的嫡傳弟子。」

那中年乞丐聽他們突然說自己是醫生,也報出了師父的名號,心下依舊是將信將疑,嘀咕道:「多半是假裝這麼說,且讓他來看一下,再作理會!」他猶豫之間,徐晟已經想好了如何試出是不是真的腿斷的法子。

徐晟彎下腰來,捏了捏地上老丐的腿,假意關切問道:「有感覺么?」那老丐完全沒有理會他的話,兀自呻吟個不停,中年乞丐道:「都斷了,還有什麼用?」

徐晟若無其事地碰了幾下他的腿,說道:「為了防止斷腿帶來的傷寒,得馬上切斷腿並包紮好!」從腰間掣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來,說道:「事不宜遲,也顧不得工具了——」說話的同時,匕首已經向腿上割去。

「阿也!」那躺在地上的老丐大叫的同時,「斷腿」卻猛然向後一縮。「不是說斷了,不能動了么?」文菁小聲問道。「就是,斷腿怎麼還能動?」人群中有附和的聲音道。

那老丐見差不多已被識破,哭喪著臉道:「或……或許是脫臼也說不定哩!」徐晟站起身來,對文菁悄聲道:「我看脫臼多半也是裝的!」

二人小聲商量了幾句,卻沒有繼續戳穿他。徐晟接著扶起了被他「打倒」在地的乞丐,問道:「這位大哥,你還好吧!」他說這話的語氣已然讓對方明白,若是繼續裝模作樣,還是有辦法識破。

被他扶起的乞丐道:「還……還好!」徐晟高聲道:「既然兩位大哥都還好,就不必大動干戈了。」從袖中抽出一張百兩銀票道:「聊表歉意。」

事已至此,原先那咄咄逼人的中年乞丐不好再為難二人,輕蔑地「哼」了一聲,嘟囔了一句「這次算你們走運」后,接過銀票揮揮手,示意二人可以走了。

徐晟對他說的最後這一句卻聽得清清楚楚,但也沒多說什麼,和文菁牽著馬離開。

待到進城,距離城門已遠,徐晟問道:「為何那幾個乞丐要與咱們過不去?」文菁同樣不解:「我們可沒有得罪他們,難道只是單純地想敲詐點銀兩么?」接著又搖搖頭道:「我看不像,難道他們是丐幫的,那就更加沒有理由了。我們只是在京城的時候遇到過幾個丐幫弟子,更不曾與他們發生過衝突。」

徐晟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來我們還得小心行事。」文菁點頭稱是。

天色已至晡時,二人覺得有些腹餓口渴,就在大道旁找了一家頗為氣派的「堯都酒樓」,朝店中而來。

那堯都酒樓坐落於汾州最繁華的地段,卻由汾水人工開鑿出一條小河出來,從酒樓下面蜿蜒而過:四根粗壯的古樹只留下樹根,將整個酒樓支撐於河的上方。如此一來,倒讓這北國之地有了幾分江南的韻味。雖然名為「酒樓」,三樓以上卻也有客房。從二樓看去,小河一覽無遺,風景別緻,成了客人們聚集的地方。

二人要了兩間客房,將馬拴在後院,吩咐店家餵養。之後,沒有像往常一樣叫店家送晚飯到房間,而是像其他客人一樣來到二樓環廳中。雖然還未至酉時,中卻聚集了不少來來往往的客人,好不熱鬧。二人好不容易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點了三個小菜。

菜端上來時,還未動筷,徐晟卻見文菁微微皺眉,似有事情在心上,忙問道:「怎麼了?」文菁道:「總感覺這兒的氣氛怪怪的,但有說不出來哪裡怪了。」徐晟環顧了一下周遭,有不少人時不時地朝著文菁看,倒有些習以為常,微微笑道:「菁兒,還不是像往常一樣,都被你的容貌給吸引了!」文菁輕聲道:「只是感覺和平常不太一樣,我也希望僅僅是晟哥哥說的這個原因吧。」

剛吃了半碟,卻見兩個乞丐徑直朝他們走來。徐晟不免皺了皺眉,心下暗道:「乞丐又要來尋晦氣?」以他的性子,平日里社會上的三教九流都頗為尊敬,由於剛剛吃了乞丐的虧,才有所抵觸。

兩位乞丐中年長的一位露著一口黃牙,著一身灰不溜秋的破衫;另外一個卻麵皮生得白凈,一身青衫也沒有補丁,若不是手上的短棍和破碗,真看不出是個乞丐。文菁心下暗道:「也只有丐幫中才會有不像乞丐的乞丐,只是丐幫為何要為難我們?」

那青衫丐道:「店裡人多,二位如果不嫌髒的話就讓我們拼一下,好歹吃個囫圇飽!」未等二人應答,兩個乞丐就已經坐了下來。徐晟朝四周望了一下,雖然店中人多,卻不至於沒有空桌,不遠處就有兩個小桌空著。那破衫丐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一小半桌面,點頭笑道:「這兒臨河,風景好,風景好……」

徐、文二人相視一眼,互相點點頭,均提高了警惕。徐晟漫不經心地朝嘴裡夾了一小塊青菜,卻聽得身後座位上談起了太原之事。

「聽說,太原城破了?」發問的是個帶著四川口音的公鴨嗓。「可不是么?」回答的人卻是一口尖細的官話,「就是前兩天發生的事情!」「那你說說,是個什麼情況?」公鴨嗓接著問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破城那天,那可是血流成河,那個慘喲!」尖細的官話道。

可能是他這句話聲音大了點的緣故,周圍皆是一片唉聲嘆氣。又聽得一帶著山東腔的雄壯聲音道:「我看這金韃子遲早要打到汾州來!」

「啊!」人群中頓時發出了一片混亂的聲音。「這可怎麼辦喲?」「怎麼辦,趕緊收拾收拾,帶著一家老小逃難去唄!」「說的也是,在這亂世,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還有什麼選擇嗎?」「那朝廷怎麼不派兵過來?」「朝廷肯定會派兵的呀,可是怎麼又打得過那些金狗?所以說,就算朝廷派兵,也是沒用的!」……

徐晟聽了這些言論,搖搖頭,心下暗道:「他們卻不知道,朝廷早前就已經放棄了太原——放棄汾州也只是早晚的事情。」卻猶豫著要不要把確切的消息告訴大家,讓百姓早作準備。「這位小兄弟有何見教?」發問的是對面的那個破衫丐。徐晟又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話,卻又聽得尖細的官話聲音道:「大夥都靜一靜!咱們汾州城論重要性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太原的,太原尚且不保,汾州就更不用說了。我看大家都應該提早準備起來,並告訴親戚朋友,早點去南方避難!」眾人都交頭接耳,紛紛點頭稱是。徐晟心下暗道:「雖然傳言的和實際情況不一致,但用意是一樣的。」便不再有要糾正大家的想法。

眾人議論之後,漸漸變得安靜了下來。「哼,我看大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卻是徐、文二人面前那個青衫丐冷笑的聲音。

「哦,大哥可有什麼內情?」公鴨嗓拖了一條長凳,圍坐到這桌來。那公鴨嗓頭頂皮絨毛,面目甚是富態,看到文菁時,也是一怔,接著恢復半笑不笑的神態,回頭對店小二道:「再來一盤過油肉,一盤你們這最拿手的糖醋黃河鯉魚,還有兩斤汾酒——都算在小可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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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宋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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