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俊傑會(一)

第六章 俊傑會(一)

?咚咚咚!鏘鏘鏘!大晉七月有豐收祭,天子百官都會在這一天祭拜天地,感謝一年來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普天同慶,又是一個豐收年。

青州的俊傑會,也是這一日正式開賽,邊疆之地,本就民風好武,再趕上這豐收祭的步調,自然是規模盛大,景象非凡。

青龍鎮南五里,擺下九擂,兩日內決出36強,如果趕的稍微巧些,就能上演好戲連場,絕對讓觀眾看的大呼過癮,而且對大多數百姓來說,就算是豐收年,連着一星期啥都不做也是不現實的,因此這開賽的頭兩日,人數是最多的,歷屆如此,今年也不例外,觀擂者超過了七萬眾,賽事還沒開始,各擂周圍的好地勢已經被人占的滿滿當當。

「四少爺,這呢!這兒!」家丁跳着腳邊招手邊喊。

「看到了,喚魂兒呢?」羅岱當先,同來的還有羅利、羅真、羅皋,這個小圈子的幾位,現在基本上已經是同進共退、形影不離。倒不是真就那麼貼心火熱,而是俊傑賽開賽在即,他們是報名參加了團體賽的,打的一片火熱就是為了培養彼此之間的默契。

相較以前的紈絝,如今的羅岱實在是收斂了很多,最起碼自發的打發家丁來提前佔地兒,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體現。凳子雖然不大,但碼放的頗顯寬鬆,坐在此間,周圍再站上一圈兒家丁,誰都擠不著,也不用聞泥腿子們的『體香』,在摩肩擦踵的人堆里能這麼舒適的觀戰,這就是身份了。

「東擂,七哥兒這擂安排的不靠譜啊!中央擂才對嘛,眾星拱月。」比賽還沒開始,從容坐到高凳上,比普通人站着還要高半個頭,羅岱凝神四顧之後,冒了這麼一句話。

確實,九擂擺成了一個方,中間那個雖然還沒有加高,但明顯大著三圈,周圍可容納的人數也明顯更多,隨便一看,也能瞧出氣派大那麼三分。

「東邊就挺好。東疆、鎮東,挺有代表性。有人只想爬的高點,就沒想摔下來也會更慘點。」羅利嚼著一塊口香糖,一臉的指點江山的表情。

口香糖自然是羅修鼓搗出來的,羅家不差錢,建酒城之後人手也極大豐富,很多小玩意兒以作坊的形式生產,就自個兒家裏用,也不外賣,還是可行的。弄出這口香糖主要到不是為了清潔口腔,而是為了緩解壓力,自從羅修知道了什麼叫心理學,什麼叫心理疾病後,對之非常重視。連羅岱他們幾個都說,羅修越來越象專職術醫了,可見羅修在這方面不僅是努力了,而且是成績斐然,得到了認同的。

「利哥兒說的對,捧的高摔的慘。我們就看他起高樓。」

羅真接過羅皋的話,道:「看他樓塌了。」這大半年來,羅真的性情開朗了不少,母親和妹妹衣食無憂,他自己也是前程似錦,少年人的活潑輕鬆,自然也就回來了。

說誰誰登場。兄弟幾個正議論著呢,就聽中央擂那邊歡呼如潮,熱烈!歷久不絕!不知道的還以為刺史大人給百姓派送錢銀呢!

羅岱朝旁邊一攤手,機靈的家丁立馬打開一個精緻的沉香木盒子,裏邊紅絲絨打底,放着雕工精細的圓筒一個,羅岱拿起來一拉,單筒望遠鏡。這望遠鏡可造價不菲,不說鏡身的精工細作,光那鏡片,優質天然水晶打磨而成,這東西光是材料成本,就夠普通六口之家過五年小康日子,實用價值和存在意義更是不可估量。

「哼!果然是楊仙游,我就見不得這種武林盟主式的嘴臉!」

羅利從羅岱手中接過望遠鏡看了看,「你還別說,底下叫好擁躉的起碼有一半是發自內心的,仙游兄這大半年也算沒白忙乎。」

「七哥兒也出場了。」羅真的一聲喊將羅岱和羅利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兩人朝擂上一看,果然,羅修已經蹬擂了。

羅修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薄錦衣袍,並非布靴、劍袖,緊沉利落,而是寬袍大袖,烏黑髮亮的髮髻由一絛絲帶束著,唇紅齒白的模樣,象是來趕考,不象是來比擂。

「這是誰家小郎?這般的眉目清秀,飄逸出塵?」擂台的東邊,一位臉色發金,有着一雙不怒自威的鳳目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問身邊的俊俏少年。

「爹……」俊俏少年撒嬌的搖著中年人的胳膊,雙頰飛起一抹紅暈。如果是羅修能夠走近觀瞧,就一定能夠認出,這俊俏少年正是那位極品妖精夏挽風。而這樣的小女兒態,他恐怕這輩子也見不了幾回。

中年男子呵呵的笑道:「長相還是不錯的,氣質也上佳,不過卻並非是個能真箇出塵脫俗的人,心中有物,易惹塵埃。」

夏挽風眼珠一轉,道:「也好,熱鬧!」

「哈哈,對,熱鬧!今天就很熱鬧!」

旁邊的侍衛聽到這對父女的對話,都不禁莞爾,自從打西疆返京,他們這位主子象今天這麼笑容恣意,絕對是屈指可數。

此時,在擂台上,裁判已經在向四下的觀眾簡單的報說擂戰雙方的出身來歷了。

羅修自不必說,青龍鎮羅家,這名頭拿出來還是很吃的開的,而且今年羅家在個人爭霸賽上派出的陣容並不算強,除了羅修,還有就是羅將、羅寧和羅亮,稍微了解羅家小一輩情形的都知道,羅將確實是第一流的,羅寧和羅亮雖然也是天賦不俗,其實是保駕護航敲邊鼓的,所以能在第一場就遇到羅家子嗣,東擂這邊的觀眾還是很給面子的,掌聲熱烈。

羅修第一戰的對手叫柳雄,柳家在青州也是有些名頭的術族,不過算是窮大戶,這一點從柳雄的穿着和那一臉風霜之色上便可以看的出來。羅修甚至能夠通過觀察柳雄的眼白、膚色、聆聽他的呼吸、心跳,察覺出他在修鍊之路上前進的很刻苦,而且有些暗傷。

「年輕人,較技切磋是件很神聖的事,就算你很厲害,但你的這身穿着卻顯得很輕浮。你覺得你走的這條道路只是一種玩樂么?」在開戰之前,柳雄頗不客氣的如此對羅修說。

「哪裏的蔥,管的也恁寬了!老子還用腳練乾坤劍法呢!」下邊的羅岱先怒了,踩着高凳的半腰橫檔站立而起,大聲斥責,他覺得這是對方的羞辱。

周圍的人們鬨笑。有人就喊:「羅家的七少爺名傳天下,連天子都知道是個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人,休要羅唣,趁早開打。」

這話說的不軟不硬,暗含諷刺,人們笑的更厲害了。

台上的柳雄卻是一本正經的看着羅修,根本不為所動。

羅修也看着柳雄,他在分辯,對方是挑釁、挖苦,還是因為對術武的執著。若在以前,這顯然是件困難的事,不過現在卻是很有把握的,他很快分辯出,正向柳雄所言,他將術武看做一項非常神聖的事,簡單說這就是個武痴,穿着隨意,他覺得這是一種對信仰的侮辱。

「受教。」羅修頷首輕施一禮,走到擂角,也不見他怎麼動作,在身上一拉一扯,寬袍大袖褪去,露出他那身自己發明,卻與跆拳道、柔道練功服極為相似的服裝。羅凌的腳上和手上沒有纏細麻,汗如雨下,這在月光覺醒數月後,就已經徹底的成為了過去式。

東邊看台,微服的漢王看了一眼自己古怪精靈的女兒,雖然只是很小的一個插曲,可羅修的表現還是讓他覺得妖異,「看這樣子,我這女兒,挑選的夫婿不是不一般,而是太不一般……」

其實暗中關注羅修所在東擂的人中,身份特殊的絕非漢王一撥,去年羅岱等人大鬧三重樓時在佘家老店的兄妹和老者今日也在場,這一年來,對羅家的情報收集,他們也是狠下了些功夫的,就象是那做兄長的少年所說:真相,只要查,總會一點點的浮出水面,露出端倪。

急鼓聲住,賽事開始,比斗的雙方為了爭奪先機,各不相讓,齊齊撲上,只不過若論氣勢的兇猛,柳雄明顯要勝上一籌,若說羅修是頭撲食的狼,那麼柳雄就是從山岩上咆哮躍下的虎,那種逼真的野性氣勢和恣意舒展的動作,讓擂台下離的較近的人都不自覺的驚呼出聲,頗有些身臨其境的膽寒感覺。

這一刻,那些沒有見過羅修發威樣子的人心中都不免疑惑:「難道我預料錯了?」包括漢王、身份尊貴的少年等等好幾個都是其中一份子。可羅修沒有讓他們等太久,下一秒,羅修就彷彿是身軀徹底躍出深潭的蛟龍,猙獰之姿乍現!

用獅子搏兔描述都有些不夠分量,應該說其勢如怒龍出水裂江河,突然、猛烈,五可匹敵。羅修發出的那記鞭腿就彷彿是寒冬極北大風口怒嚎的狂風,又像是三萬騎鐵浮屠突然齊齊高喝着立起手中的戰槊。尤其是正面迎上的柳雄,他的感覺最為強烈,那一剎那,山、崩、海、嘯。

然後,柳雄直接就飛了。其實在羅修的觀念中,比武和真正的生死之戰的差別只在於不存在下死手追擊、直到確認對方死亡。所以一旦展開,必然是全力以赴,這也是軍拳的拳意使然,以德服人的在他的戰鬥字典里,根本不存在。

嘭!啊!儘管有專門的護擂人,但還是未能接住柳雄,於是人群中的某個倒霉蛋成了肉墊。

「****!見過天上下雨的,怎麼還有下人的?」倒霉蛋的朋友怒了,本來就因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每個看擂戰的好位置懊惱呢,結果飛落一人把朋友砸了,也太倒霉了。

「那邊擂台上飛過來的!」有人碰巧看清了,好心提醒。

「不能吧?」很多人在看了距離之後心中都迷糊,三十多米遠呢!就算是表演也絕對不至於這麼誇張。

就在這時,護擂人趕到了,證實了昏迷了還在大口噴血的這位正是被人從擂上給踢飛到這裏的。

轟!宛如午休的蒼蠅堆里里扔進了一塊大石頭,周圍的人們吵開了鍋,這個說那邊是不是雜耍抬秀節目呢?那個說莫非某人長了兩條發石車的腿?

東擂這邊則是另外一種情形,可以說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看清是怎麼回事的目瞪口呆了,海水,沒看清怎麼回事的發現一轉眼擂台上成了人一個,吵吵著問怎麼回事,火焰。

哇嗚!哇嗚!羅岱興奮的雙眼冒光,恨不得將口香糖嚼成碎沫。看羅修發飆在他來說絕對是一種享受,哪怕事先知道,現場還是帶來十足的震撼。

羅真也是大瞪着眼睛,良久才道:「七哥兒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無懈可擊的一腿。」

「我都替那柳雄疼!」羅利說着打個響指,「刨冰!蜜桃味的。」

漢王身後,一個非常適合當肉盾的魁梧漢子雙目暴起刀鋒般的亮光,身子一陣栗抖,興奮的。

實際上,擂台上的羅修早已散去了那剎那展露的無匹氣勢,風輕雲淡的站在那裏。就算是剛才對攻的親眼見證者也很容易產生『這小子跟剛才那個是不是一個人?』的懷疑,就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漢王倒是很沉的住氣,只是眼睛不自覺的眯了一下,有一些人,崢嶸一露便會讓人心存忌憚,而對漢王這樣的人來說,能讓他產生這樣想法的人實在不多。漢王在意的不是羅修有多麼強大,而是那一現一斂之間的轉換。

「是他!」曾目睹羅凌三重樓表現的少年沉穩中透著興奮。他旁邊的男子裝扮的少女則象上次一樣目瞪口呆。那姓湯的老者代少女說出了心中所想:「更厲害了!」

護擂者這時將柳雄抬回來了,已經不是輸不輸的問題,而是柳雄快死了。

哇!柳雄的親友中,一個尚未至及笄之年的女孩當時就大哭了起來。

羅修在台上向著羅岱所在的方向點點頭,不一會,羅家的金侍、銀侍帶隊,保護著於大先生出場,一番施為,救那柳雄脫了險,當然,將養個半年六個月的是必不可少的。羅凌擂台上的那一腿其實那是威大於力的,否則以柳雄的無備,羅修一腳下去,絕對不會遜色於刀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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