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你只管跳河便是

「水仙？你怎麼來了？」香秀微怔，怎麼也沒想到水仙竟會上門。

如今她被男家退婚，與邵元毅的事在穀米村被鬧得沸沸揚揚，昨兒里孟嬤嬤才剛來過，香秀是萬萬沒有想到，水仙會來的。

「香秀，我.....」水仙看起來也是赧然與羞澀，她小心翼翼的瞥了邵元毅一眼，剛看見男人挺拔威武的站在那裡，一張臉就是紅了。

香秀瞧著她的樣子，也擔心她這站在門口，會讓村人看見了說閑話，她打開了院門，對著水仙說了聲；「先進屋吧。」

水仙點了點頭，一路低垂著眉眼隨著香秀走進了院子，邵元毅見著她，也沒說什麼，只徑自挑起了水桶，離開了家門。

待男人走後，香秀將水仙引到了灶房，並給她端了一碗水。

水仙接過碗，卻也沒喝，她沒抬頭，只小聲開口；「香秀，我知道我不該來的，可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香秀聞言，曉得水仙如今的境遇，心裡也不好受。

她和水仙同齡，小時候也在一起玩過的，只不過水仙是家中幺女，極受寵愛，她卻跟著後娘，家務全擔在她身上，讓她不能像尋常孩子那般玩耍，日子一長，兩人也就慢慢疏遠了，可兒時的手帕情誼還是有幾分在的。

水仙將碗擱下，接著說道；「張家的人和我退了親事，爹爹和哥哥去找了他們家理論，還沒理論出什麼，兩家人就打了起來。張家的人再不可能要我了，連累爹娘都在村子里抬不起頭，我也曉得，這事不怨邵大哥的，是邵大哥救了我的命，可村裡人....他們....」

水仙沒有說完，香秀卻也懂她的意思，如今村子里流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大多都說水仙被邵元毅毀了名聲，若不跟了邵元毅，怕是往後再也嫁不出去了。

「你和邵大哥過得好，我不該來摻和你們的，可如今，我爹娘，還有我哥哥，他們都要我嫁給邵大哥，不過你放心，我家不會讓邵大哥停妻再娶的，我會和你做平妻。」水仙一番話只說的又快又密，直讓香秀插不上嘴，在聽見「停妻再娶」和「平妻」幾個字時，香秀心裡一顫，幾乎是茫然與不敢置信的向著水仙看去。

「香秀，我沒有想過要和你搶丈夫的，我有時候會想，當初，還不如邵大哥沒有救我，也好過如今這樣.....」

「既然如此，你就權當我沒有救你。」就聽身後有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傳來，香秀與水仙俱是一震，回過頭，就見邵元毅挑著水走進了屋。

「夫君....」香秀迎了上去，邵元毅看了她一眼，先是將桶里的水倒進了水缸，繼而牽過她的手，一雙黑眸炯炯，對著水仙道；「眼下沒人攔你，你只管跳河便是。」

水仙一聽這話，面上便是掛不住了，她站起了身子，在邵元毅面前，聲音也是怯弱了起來；「邵大哥....」

「別這樣喚我，」邵元毅皺了皺眉，「邵某擔當不起。」

水仙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眼見著邵元毅牽著香秀的手，將媳婦當寶貝似得攬在臂彎，一雙眼睛卻是透著嫌惡，落在自己身上，她打小就讓父母兄長嬌寵著長大，哪裡受過這種委屈，當下眼圈就是紅了，在邵家也是待不下去，終是捂著嘴巴，從邵元毅與香秀身邊跑了出去。

待水仙走後，香秀有些擔憂的攥緊了丈夫的衣角，著急道；「夫君，水仙她....會不會真的去跳河了？」

「怎麼可能。」邵元毅淡淡勾唇，捏了捏香秀的臉頰，無奈道；「也只有你這種傻子，才去聽她的鬼話。」

香秀不解。

邵元毅端詳著她的小臉，想起方才自己回來時，香秀滿眼的惶然與凄清，落在他的眼底，既讓他不舍，也讓他氣悶。

「什麼停妻再娶，又什麼平妻，你都就由著她說？」

「你都聽到了？」香秀微怔，才曉得邵元毅已是將她和水仙的話都是聽了進去。

邵元毅點了點頭，摟著香秀的腰肢，看著妻子清秀嬌美的面容，心裡便是嘆了口氣，這樣的小媳婦，讓他如何能放心的下。

「我沒想到，水仙會說這些，我本來以為，楊家，是想讓夫君納妾的。」

提起楊家，男人唇角便是浮起一絲冷笑，淡淡道；「他們家倒把我邵元毅看成個土人，由著他們捏圓捏扁了。」

「那夫君，打算怎麼辦？」香秀曉得，等水仙回家后，將方才的事一說，楊家的人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隨他們鬧吧。」邵元毅撫了撫妻子的發頂，似是全然沒往心裡去一樣。

香秀自水仙走後，一直是提心弔膽，生怕楊家的人會鬧上門來，再看邵元毅，男人卻是神情如常，一直是該做什麼便做什麼，見丈夫這般沉得住氣，香秀也就不多想了，只料理著家務，做著過年的準備。

可就在傍晚，楊家的人到底還是上門了。

香秀和邵元毅正在吃飯，就聽自家院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香秀還未回過神，就見邵元毅放下了碗，對著她道；「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

「夫君，是不是楊家？」香秀也是擱下了筷子，吃不下去了。

「八九不離十。」邵元毅點了點頭，囑咐道；「你就在屋子裡待著，別出來。」

見丈夫起身去了院子里開門，香秀的心「撲通撲通」的亂跳著，她記著邵元毅的話，也沒出去，只倚在窗口，看著外頭的情形。

邵元毅打開院門，果真見著穀米村的里正揚大保，帶著他的兩個兒子站在了那裡。

與他們一道前來的，還有幾個楊家的本家，一些村人聽到了動靜，這大冬天的也不嫌冷，一個個都是蜷著身子，將雙手籠在袖子里，三三兩兩的圍在那裡等著看好戲。

「邵小哥。」瞧見邵元毅，揚大保還算客氣，沖著他拱了拱手。邵元毅斂下眸心，也是拱手還了一禮。

眼見著父親和邵元毅禮來禮去的，楊小山當先忍不住了，直接開了腔；「行了行了，爹，你也別和邵元毅整那些沒用的，咱們今天就把話敞開了說。」

楊小山說完，便是向著邵元毅看去，直接道；「邵元毅，你壞了我妹妹名聲，連累她被婆家退婚，這件事，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不等邵元毅開口，楊家另一個兒子楊小虎也是說道；「你也別和咱說你是為了救她，不錯，你是救了咱妹子不假，可我妹妹好端端的一個黃花大閨女，讓你在水裡摸也摸了，抱也抱了，還讓她被婆家退了婚，一輩子抬不起頭，你說咋辦？」

邵元毅看著楊家的兩個兒子，他的唇線微抿，卻一語未發。

一直沒吭聲的揚大保卻是嘆了口氣，止住了兒子們的話頭，對著邵元毅又是拱了拱手，道；「邵小哥，你也甭誤會，老漢我今天來，也是想和你好好談談，若能尋個兩全其美的法子，豈不是好？」

「楊伯請說。」邵元毅開口。

揚大保清了清喉嚨，道；「邵小哥，你是曉得的，我楊老漢一輩子就水仙一個閨女，在她小時候，我就給她攢足了嫁妝。你若收了她，咱們也不問你要聘禮，你是她的救命恩人，讓她跟了你，也算是報了救命之恩。至於香秀，她比水仙過門要早，也比水仙大了幾個月，往後啊，就讓她們姐妹相稱，一道服侍你，不也是件美事？」

揚大保話音剛落，四周的鄉鄰也都是紛紛咂嘴，直說這邵元毅是個有福氣的，楊家這樣做，於情於理也都能說得過去，邵元毅要再拒絕，也實在是不識抬舉。

香秀待在裡屋，對外面的動靜也能聽到幾分，待聽得揚大保這一番話后，她的心頓時抽緊了，手指緊緊的攥著窗戶框，一眨不眨的看著邵元毅，與所有人一道，等著男人的回話。

「我若是不娶呢？」邵元毅聲線低沉，卻甚為有力。

「你敢！」楊小山頓時嚷了起來。「你若不願娶她，你當初就不該救她！」

「不識抬舉的東西，你當你是誰？我妹妹是哪裡配不上你？」楊小虎捋起了袖子，作勢就要上前打邵元毅，可步子還沒邁出兩步，卻對上了男人的烏黑銳利的眸子，他心下一驚，想起那日邵元毅一拳將胡屠夫打飛，步子便是停了下來。

揚大保面色也是難看，對著邵元毅道；「邵小哥，你若真不願娶我女兒，我老漢也沒話可說，只不過這以後.....」

言下之意，便是要邵元毅自己掂量了。

楊家二子仍是在罵罵咧咧的，揚大保看著四周的鄉鄰，只覺得丟人，他擺了擺手，對著兩個兒子喝道；「還不嫌丟人？都跟我回去！」

楊家二子憤憤的看了邵元毅一眼，卻又忌憚他的身手，一行人鬧了許久，到底還是散去了。

邵元毅合上院門，回過頭，就見香秀已是從裡屋走了出來，站在了自己身後。

「夫君。」香秀聲音溫軟。

邵元毅走到她面前，他的目光溫和，聲音沉靜，「香秀，穀米村咱們是待不下去了。你跟我走吧。」

「夫君去哪，我就去哪。」香秀點了點頭，眸光中滿是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