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他這一說讓那些莊稼漢先是鬆了口氣,旋即想到什麼又提起心。

「那……縣太爺,咱們人手不足,糧是收了,卻來不及運到玄清府,這是不是要想個法子?」一個顯得特別乾瘦的老頭,搓著手,意有所指地往縣太爺的方向瞧。

「那是,是本官疏忽了,胡二,取些銀兩給各位村老們,辛苦大伙兒收糧,只是還請各位在外人來查訪時說是收成不好,這才少繳了。」

那些村老們一個個感恩戴德,狗屁不通的馬屁拍得是一個接一個,縣令略略謙虛就受了下來,接著那些人拿著銀子高興地走了,縣令卻露出一臉陰狠神色。

「老爺,那些村夫也太得寸進尺了,這已經是第二回了!」胡二生得高頭大馬,看起來憨直,可眼裡的戾色卻說明了他不像外表那麼簡單。

縣令胡仲直冷冷一笑,「無妨,那些銀兩給就給了,在吏部大考的結果下來前,我們不可輕舉妄動。那些人眼皮子淺,一次拿也不過數十兩,這點銀子我還拿得出,就讓他們自以為已經挾持住了咱們,等到時候咱們離開這,再處理掉這些人也不遲。」

胡仲直說得輕描淡寫,字字卻都帶著殺機。

一開始他下手時還有些猶豫,可這一段日子來,手裡沾的人命多了,似乎也逐漸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一個人是死,一群人也是死,只要別擋在他陞官的路途上那自然事事好說,可若是擋住了路……那也別怪他斬草除根了。

胡二自然也聽懂了自家老爺話里的玄機,嘿嘿乾笑兩聲,眉頭又很快的攢了起來,「可老爺……聽說最近不只山邊周遭的村子有人發了病,就連鎮上也開始有人發病了,咱們是不是得先離了這裡再說?」想要熬到陞官,那也得有命才行。

看著那些好好的人一染上病後,一個個痩得不成人形,一個個掙扎哀號死去,他心裡不是不怕的。

想到這個將他逼到如此地步的疫症,胡仲直也忍不住沉了臉,若不是這個突然冒出的疫症,他怎麼會下此毒手,又為了掩蓋此事,最後還讓那些泥腿子抓住了把柄?

若是可以,他也巴不得趕緊離了這窮山惡水,可他知道他現在不能有什麼動作。

因為那些莊稼漢是看他還繼續鎮在這裡,才相信他給的說法,而不是鬧出什麼事來。若是他也避走了,這事情就不同了,別說疫症的事情肯定會鬧大,就連殺人拋屍那些事情只怕也壓不住。

到時候就別想著陞官了,只怕項上人頭都保不住。

「不能走,一走,這兒就亂了。」他撫了撫下巴上的短須,皺著眉定了主意。

「現在也不知道那病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這幾個村子里的吃食、水都不能用了,胡二,在咱們走之前,這一屋子的人能夠不出去就不出去,吃喝用度你走遠點去採買,一次多買些,寧可吃得差些,也不能再動這些東西了,就怕這病是從食物來的。」

胡二也知道利害,忙不迭地應了。幸好當初來就任的時候,老爺沒帶家眷,只要打理幾個人的吃喝就好。

胡仲直看著外頭帶著紅暈的落日,皺起眉,總覺得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祥,但念頭一過他忍不住嗤笑一聲。

不祥?還能有什麼比這疫症更不祥?無聲無息,就一寸寸的收割了人命。

只要熬過這一關,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蒲梓伶埋首在屍房裡幾個日夜,連身上都帶著點味道了,可她卻沒有喊過一聲苦,反而越看越是心驚。

等終於確定了結果,吩咐等在外頭的衙役通知了趙瑞芳等人,也不去換衣裳,就站在外頭慢慢的透口氣。

這幾天她除了必要的休息外,幾乎不走出屋子,好不容易有了結論,她也不必委屈自己繼續待在那屋子裡了。

畢竟一屋子裡全都是那種腐爛的臭味,就算到最後她也有些習慣了,可終究還是沒那麼好聞的。

她站在那兒,對於守在一邊的男人卻是視而不見。

歐陽霄也沒有主動靠近,兩個人就這麼隔著一段距離站著,沒有說話,關係比陌生人還不如。

她咬著唇不去看他,可是氣氛太尷尬,她終究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瞄他。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但是神色算平靜,站在月色下,看起來還是美得跟一幅畫一樣……嘖!她為什麼又注意起他來?他氣色好不好關她什麼事?

因為總會忍不住注意起他,讓蒲梓伶在心裡恨得想甩這樣沒用的自己好幾個巴掌。說好了兩人各走一邊,斷了這種把誰當替身似的感情,可她這樣留戀又是什麼意思歐陽霄好像也注意到她偷偷摸摸的看他,對著慌忙把視線移開的她溫柔的淺淺一笑,像是之前兩個人那樣激烈的爭執不曾發生過。

幸好這樣尷尬的時候並不長,雖然已經入夜,但是趙瑞芳等人聽說可能找出了疫病根源,還是連忙披了衣裳過來,就連華紹懿也帶了幾個老大夫一起來。

一下子停屍的小院子裡頭站滿了人,正確來說,是除了院子中間那具屍體周邊的空地,其他地方站滿了人。

趙瑞芳絕對不承認自己是怕了,只是大半夜的,院子里雖然點了幾盞燈籠和火把,把院子里照得很亮堂,但是一個死人擺在那裡,夜風還吹得嗚嗚響,就算是一個大男人,往後退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蒲梓伶看人都到了,讓所有人戴上口罩,進屍房拿出一個盆子,走到大家可以看清楚盆子里的東西,又不會太過靠近的距離就停下。

「這就是這次疫症的開端了。」蒲梓伶先說了結論,然後讓所有人都看看盆子里的東西。

趙瑞芳還沒探頭去看,一邊早就按捺不住的趙耀庭就搶先上前一步打量。

「這一條條白白的是……蟲子?」趙耀庭皺著眉,沒想到盆子里居然是一條條蠕動的白色蟲子,看起來細細

的一條,如果不是特別注意看了,可能還看不出來。

趙瑞芳拉開沒點眼力的兒子,請華紹懿上前看,自個兒也抽空看了下,看著水裡一條條白色的蟲子蠕動著,忍不住一陣陣的犯噁心。

「這就是疫症的原因?」華紹懿皺著眉頭,側過頭問著身邊的老大夫,「要是蟲子造成疫病,不是有專門打蟲子的葯?怎麼會沒有半個大夫看得出來是什麼毛病?」

那老大夫也是眉頭緊皺,嘴裡喃喃的念著一些醫書的片段,可怎麼想都不明白,畢竟這些屍體他和一眾大夫都是看過的,雖說不能把脈可能會失了點準頭,但被蟲子纏身的病者他們也不是沒見過,也不見有哪個人會有這些病症,甚至還死了這麼多的人。

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蒲梓伶,蒲梓伶不發一語,只拔出了一把刀子,走到了屍體邊,輕輕的劃開肌肉組織,然後在所有人驚恐的眼神里,拿了把工具把已經半腐的內臟給夾出來,放進準備好的瓷盆里,從頭到尾沒有直接用手碰觸。

看著這一幕,趙耀庭和羅百子兩個人首先撐不住窩到旁邊吐,趙瑞芳則是腿軟了,最後能站著還臉色不變的,也只有華紹懿和歐陽霄兩個人而已。

只不過華紹懿也是皺緊了眉,看著那一塊大約只能稱得上是腐肉的東西,不解的問:「你不是已經讓我們看了那一盆子的蟲子了,又何故要把人剖開?」

所謂死者為大,即使是他們這樣不把人命當作一回事的,也鮮少會在死人身上做文章。

她這番動作,可以說是驚世駭俗了。

蒲梓伶面不改色的往盆子里的內臟劃了一刀,那塊腐肉幾乎是整個散開,而更加噁心的是,眾人剛剛看過的白色蟲子一大坨的從那些腐肉中奔散出來,那畫面讓趙瑞芳也撐不住了,和老大夫互相攙扶著跑到旁邊吐。

而華紹懿的臉色也有些白,是硬撐著一股氣才站在那兒不往後退,「這……」

蒲梓伶語氣冷靜地把這些天她得到的結論說出來,「這就是我的發現,目前我也不知道這叫做什麼蟲子,就簡單的稱它為蝕心蟲吧,這蟲子一入體,就會在人體內生長,而最重要的是會產卵在腸胃之間,以至於患者一開始可能會腹痛,甚至腹瀉不止,這個時候若吃了驅蟲葯,或許能夠有幾分成效,但卻是短暫的,因為這蟲子在侵入人體時,就已經把卵產在體內,藥物無法撲殺,最後等到成千上百的蟲子一次在體內孵化,便會以人體為食,使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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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局迎新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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