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心意如初(一)

第一百三十章 心意如初(一)

越姒姜終於得到了嬴政的傳召,她聽見大門關上后那人緩緩走來的腳步聲,越姒姜有些激動,甚至是帶著不小的期待,三年了,那人穿著一身玄衣而來,燭火明明滅滅的在他臉上留下了些光影,將嬴政的眼神襯得格外不實。

「你來了。」

「我早就知道我們會見面。」

嬴政笑得不可一世,「你還是那樣不安分,為什麼不找個好人家嫁了?一個女人,總是想著這些打打殺殺的有什麼意思?」

「呵,當然有意思,如今我終於見到了大王,這不就是最大的意義嗎?」

「沒想到,在越公主心中,我還能有這樣的位子。」

「不是你,是趙玦。」

「你還要那人念念不忘?」

「如果忘得這麼快,又有什麼能讓我堅持到現在呢?」

嬴政走了幾步,「我會娶你。」

「什麼?」越姒姜一驚,「你這是開什麼玩笑?」

「我像在開玩笑?」

「為什麼?」

「我做事自有自己的理由,或許,我只是想給你一個身份一個由頭在秦國好好的活下去呢?」

是嗎?越姒姜心下一動,這麼說嬴政是不忍心殺她了。不可能,她立馬否決了這個想法,這個人是不會有什麼真心的,除非對默珩。

「你要是想從這裡打子房的主意,我絕不會讓你得逞。」

「張良?你以為我當真看重他?若是我想殺他,他已經死過了百次千次,我留著他不過是因為一時心情。」

「你抓了我不就是要引他出來?嬴政,不要再掩飾了,你心裡一直對他不服氣一直放不下,因為默珩最後並沒有選擇你,你是這麼好勝又驕傲的人,你不殺他不就是一直想扳回一城贏了張良?」

「看來,你還真是了解我。」

「罷了,這次本王只是想看看你,現在如了心愿也就不多說,你好好休息吧,先委屈在牢房住幾天,等解決了張良之事本王對你定有其他安排。」

這次會面就這樣匆匆結束,當天嬴政就對外發生了消息,三日後要在晉陽城處決了趙國的亂黨。可三日之後,嬴政擺好了架勢在城中等了一整天也沒見張良出現,他有些失望,不知是消息走漏了還是張良真的如此狠心,竟然可以看著越姒姜去死。

「大王,應該不會有人來了。」李西垣在一邊說道:「您看這些人該怎麼辦呢?」

「除了越姒姜,其他人殺了。」

「是。」

「越衍呢?」

「哦,趙大人他身體有所不適,剛才先回去了。」

嬴政『嗯』了一聲,回到行宮后就去了趙衍的房間,看來那人真是有所不適,他呼吸均勻的躺在床榻上,雙眉微微皺著,好像在做什麼噩夢。嬴政不放心的叫了他幾聲,可那人依然沒什麼反應,嬴政想著他大概是這些人太累需要休息,也就沒有多心。可後來事情越來越奇怪,自那日後趙衍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睡得越來越沉。嬴政突然感覺到害怕,趙衍會不會就這樣睡下去不再醒來了?那自己怎麼辦?嬴政無法在晉陽呆下去,他突然覺得前塵如何都不那麼重要了,張良之事也放在了一邊,考慮之後他便打算回咸陽城找夜重璃。

「子房。」

看到高漸離后張良馬上迎了上去,問說:「怎麼樣了?」

「就跟你們預料的一樣,嬴政沒有殺害越姑娘。」

「果然是個陷阱。」

高漸離看這人表面平靜,但心中卻是波濤洶湧,他沒有去救人沒有出現,這樣也破了嬴政想瓮中捉鱉的計劃。

「嬴政還有晉陽城嗎?」

「他今日已經動身回咸陽了。」

「我的師兄師弟們也一起去了?」

「不錯,嬴政只是將他們扣留,並沒有為難於他們。」

「卧岫庄在天下也是有些名頭的,而且當下齊國跟秦國交好,嬴政還要用齊國來穩住楚國,他不會對莊裡的人怎樣,只是辛苦了大師兄。」

「如果我猜的沒錯,子房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我已經聯繫了趙嘉公子的舊部,雖然人數不多但做些小事還是可以的。」

「小事?」

「嬴政將卧岫庄的人帶在身邊,這無疑是在枕邊放了一把利刃啊。」張良很是隱晦的笑了笑,隨後便說:「先生,既然您在心助我,那就請陪子房再走一程吧。」

回去的時候在邊境上要經過好長一段山路,便便還遇上了連日的大雨,道路泥濘的很不好走,嬴政坐在馬車中有些焦躁,他們走走停停的一天下來不過走了十里,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到咸陽?

「君上,車中搖晃得厲害,還是別看摺子了吧。」

嬴政看了看隨侍在一邊的趙衍,他臉色很是難看,連日下來精神萎靡的現在完全是在強撐著。

「你要是困了就先休息一會兒,這山路顛簸的,一時半會兒走不完。」

「卑職不敢在君上的御攆中放肆。」

「本王說你可以放肆你就可以放肆,本王說你需要休息,你就必須得休息。」

趙衍一下失言,其實他這些日子多在夢中,看到了許多事,其中大都是關於蕭默珩跟嬴政的,現在他幾乎就可以斷定自己就是那人,也記起了那人跟張良還有越姒姜的種種過往,雖然記憶是斷斷續續的有了,但趙衍對這些人的感情還是大大不及嬴政的,畢竟蕭默珩已成了過去,現在的他是趙衍,即便他的曾經跟嬴政有再多的愛恨也是虛晃,在他看來不過是別人的事,別人的糾葛。不過,幸好在晉陽城的時候張良沒有出現,否則,他真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麼。

「一下不說話,難道是覺得本王說得不對?」

「不,卑職不敢這樣想。」

「那你敢怎麼想?」

趙衍看了嬴政一眼,只說了句:「既然是君上吩咐,卑職便小睡一會兒。」

「你過來。」

「君上?」

「過來我身邊。」嬴政命令著。

趙衍猶豫了一直,最終還是坐到了嬴政身邊,那人強迫著讓他靠在了自己懷中。

「你不必在意,困了就睡吧。」

「君上,您今日……」

「沒什麼,就是見不得你勉強自己。」

趙衍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雖然腦袋痛極可就是睡不著又不敢亂動,這樣緊繃之下竟比剛才強打精神時還要難過。終於受不了心中的煎熬,他久久才問了句:「君上,阿衍能問您一件事嗎?」

「你說。」

「蕭默珩跟我,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些天看這人的表現嬴政就猜到了由頭,這人果然在懷疑,「我要是說你們沒關係呢,你會相信嗎?」

「我不信。」

「看來,你心中已經有了判斷,那我的回答是什麼也不重要了。」

趙衍暗暗拽緊了拳頭,「我……就是蕭默珩,對不對?」

「是。」

趙衍的呼吸停了停,他沒想到嬴政會回得這麼乾脆。

「你就是他,可卻不是蕭默珩,你是趙衍,是跟蕭默珩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我花了這麼多時間這麼多心思才將你變成今天的趙衍,我不想你再跟蕭默珩有多麼相似。」

是啊,嬴政讓他變成了一個不會忤逆自己不會說『不』也不會逃避不會反抗的趙衍,而蕭默珩呢,他好像從來沒選擇過君上。趙衍心中有些難過,他不知道嬴政這幾年來是懷著什麼心情來看自己的,是欣喜,還是更多的寂寞。

「看來,你是在卧岫庄的時候知道的?是洛銘告訴你的?還是厲楠遠?」

「我做了很多夢,其中……都是關於君上的,有他,有張良,有越姑娘和西垣,還有我自己。」

「那你打算怎麼辦,要像以前一樣行刺嗎?如果你現在動手我決沒有機會逃生,而且我死了洛銘跟越姒姜,還有尚未落網的張良,他們都可得救了。」

「君上,你知道我不會這樣做,趙衍,是永遠都不會背叛你的。」

嬴政的手指撫上了他的鬢髮,鼻音中帶著些哽咽,「我知道,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對你才如此在乎如此小心翼翼,因為,我害怕三年前的事會再次重演。」

後來趙衍就沒再出聲,嬴政只以為他睡著了,便也收了聲的只在他身邊靜靜坐著。嬴政看著這人的側臉,腦中卻浮現出蕭默珩的容貌來,他知道這一日或許會到來,他也想象過這人明白過來后對待自己的萬種情形。或許是大吵大鬧,或許是神情冷漠,或許是執意要離開……可嬴政就是沒想到趙衍會這樣淡然冷靜的說要留下,說出這些話來。他臉上一涼,等回過神來時才發覺臉上濕了一片。他哭了,因為趙衍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哭了,這樣的承諾這樣的誓言趙衍曾經說過很多,可當時的他沒有蕭默珩的記憶,當時的他只是嬴政培養塑造出來的這麼一個人,所以不管他說什麼嬴政都覺得不怎麼真實,如今聽到這些,嬴政當真是有些釋懷了。他這三年來所追尋的,他真正想要的不就是這簡單的幾句話嗎?

「算了,張良的事我不會再追究,而越姒姜我不能放她走,我會讓她好好的呆在宮的保她安享一世榮華的。」

「君上……」

嬴政笑了笑,他還真是個任意妄為之人,前一刻還在對張良等人至死方休的現在就放下得乾乾淨淨了,其實,他要的不過是蕭默珩一句話,可惜那人太倔強太不懂自已的心意,直到最後也不肯示軟不肯對自己鬆口,如果他早點像今天這樣聽話,是不是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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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染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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