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劫難將至(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劫難將至(二)

這裡是,卧岫庄嗎?趙衍看著眼前熟悉的庭院,這裡像是洛銘第一次教他彈琴之時的地方,就在藏書樓後面,他怎麼到這兒來了,剛剛不是在跟項羽還有聶小缺一起喝酒說話的嗎?管不了這麼多,趙衍往前走了走,恍惚中看到前面有三個人影。

那是……洛銘跟張良嗎?還有一個穿了身水色長衫的少年,他安靜的坐在兩人中間,正在仔細的烹煮著面前的茶水,看他淺笑燕燕的,眉目甚是溫和,即便只是遠遠的看著也能讓他安心下來。趙衍一時驚訝,難道……這個人就是嬴政心心念念的蕭默珩,就是張良所說的二師兄?想到這裡的趙衍更加好奇的往前走了走,這時,蕭默珩正好抬起頭來朝著這邊看了看,趙衍整個人一下子就愣住了,那人好像是在看著自己,又好像只是在單純的出神。不過,這樣冗長的對視下倒讓趙衍看清了這人的相貌,以前宮中從沒有這人的畫像嬴政也不多說這人的容貌,趙衍只是聽李西垣說過,蕭默珩是個長得格外淡雅的讀書之人,要說五官也說不上是那麼的精緻出眾,但看著就是讓人覺得舒心就是讓人想把目光多停一會兒,彷彿只要這樣看著他,世間的那些煩憂跟塵俗都能洗去不少。趙衍以前是不信的,但此時看來他才知李西垣沒有一點誇大。這時,那人收回了目光,將手中的茶水分別遞給了兩人,趙衍這才明白,他們是看不到自己的。

「師兄,你說,十年之後我們會在何處,會在做著些什麼呢?」

「十年?」張良喝了一口茶水,好奇的問道:「師兄,你為什麼突然問起了這個?」

「我就是想問問而已。」

「那師兄你覺得十年之自己會在哪裡?」

「我?」蕭默珩想了想,神色中似有一些無奈,「大概已經離開了這裡,離開了齊國吧。」

「師兄,你要走?」

「我想出去遊學一些時日。」

洛銘那鎮定的神色中有了一絲不舍,「為何想去遊學?」

「為什麼?大師兄你不也是在遊學的途中發現了我才救下我性命的嗎?而我也有自己要做也必須去做的事。」

「師兄,如果你要走就帶子房一起!」

蕭默珩搖搖頭,「子房,你還太小。」

「我不小了,我就快十六歲了。」

蕭默珩無奈的看了看洛銘,「這是我的決定,今天也算是跟二位作別了吧。」

「那你要去幾年?」

張良的這句話把蕭默珩難住了,「這個,我也不知道?」

「師兄,你不會是不回來了吧?如果你不回來,子房一定會去找你的,不管你在哪裡我也會去找你,而且我也一定找到你!」

趙衍覺得這話格外的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總有一天,不管那是什麼時候,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找到你帶你回來。所以在那之前,你都要好好的活著。」

這是誰的聲音呢?趙衍腦中混沌,就是想不起來。

「只有等你,等所有人都已經快忘記贏景臻的時候,你才可以回來。」

「那還能回到大王的身邊嗎?」

「我必須這樣做。如果還想讓你回來,還想你往後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就必須這樣做。」

「就算是忘了秦王忘了一切,也一定要記得我!」

秦王?這個聲音,難道是大王?趙衍覺得迷惑,為什麼他會聽到嬴政的聲音,他不可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而且這個聲音很是年輕,聽起來就像是那人少年的時候。趙衍慢慢覺得,這些記憶不是屬於自己,而是屬於蕭默珩,屬於那個早就死去的嬴景臻的。為什麼會這樣?他為什麼會看到聽到這些?那個聲音又響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在趙衍腦中出現。

「是又怎麼樣?你的母親陸姬,還有你的哥哥成蛟……他們都是是我殺的又怎麼了?可至少我留下了你!」嬴政一把鉗住了景臻的雙肩,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憎恨,也不再辯駁什麼嬴政只是幾近失控的吼著:「難道這些年我做的還不夠多……我做的還不能讓你滿意嗎?就為了兩個早就不存在的死人,那兩個早就在你生命里消失的人,現在你也要來反對我嗎?就像那個賤人一樣!」

「你不是一直想見我嗎?你到邯鄲到咸陽不就是為了見我!現在,你居然還問我是誰?」

邯鄲……秦國?

「難道你還不認得這裡了嗎?你看,這裡的擺設陳列甚至是這裡的每一草木,都和當年你走的時候毫無差異!嬴景臻,難道你已經把這些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趙玦,嬴政,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趙玦?這些都是什麼?

「自從在邯鄲軍營看到你,自從見面的那一剎起,我就認出了你。所以我才會甘願陪著你逃亡陪著你拼殺陪著你救趙國的公主!甚至還可以陪著你去殺我自己……」

這是陛下的聲音,他說的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心痛這麼悲傷呢?心口就像是有塊石頭壓著,怎麼也透不過氣來。

「死,又有什麼難的呢?不過是我的一句話。但即便是死,你嬴景臻也只能死在我身邊。」

「可惜啊,剛才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蕭默珩,你贏不了我的。」

「景臻,是我錯了我錯了!景臻——」

這一聲回蕩在周圍,他不禁想著,蕭默珩,嬴景臻,還有趙衍,這三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難道真的就像是洛銘說的,他們原本就是同一個人?這不可能……不可能!

「死了就是死了,就算你再回去再怎麼尋找也見不到他們了,怎麼師兄連這個都不明白嗎?為什麼你還要去白白的送上自己一條性命!」

這個又是……張良的聲音?不過這聲音青澀得很,必然是那人年少的時候,如今的張良說話沉穩鎮定,哪裡會是這樣的方寸全無呢。

「師兄,你問我怎麼了?應該是我要問師兄你怎麼了?這才短短的幾個月啊,為什麼你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口口聲聲都是趙玦趙玦趙玦,趙玦他是誰啊,他比得上我比得上養你教你的大師兄嗎?」

「那個趙玦……他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是不是?」

「之前是大師兄,現在又冒出來一個趙玦,難道師兄對每一個搭救自己性命的人,都是如此感謝報答的嗎?」

這一句句一個個名字的都讓趙衍困惑不已,眼前有些斷續的場景閃過,有些地方他認得但有些半點印象也沒有。

「子房……」趙衍有些驚訝,他竟然在無意識無叫出了這個名字,他喚張良為子房?他這是怎麼了,難道真把自己當成了蕭默珩?

「我和趙玦,我們能有多大的分別呢?現在不同的只是師兄的心而已。二師兄,你的眼裡就只有趙玦,難道你就看不到子房嗎?如果有機會,子房也能為師兄捨棄性命也能為你拋開一切啊,這些我一點也不輸給他趙玦,為什麼師兄你就是看不到呢?我這不是兒戲,不是玩笑,子房……子房是真的喜歡你啊!」

「我這次出來就是為了要跟師兄你一起回去啊,難道這些你一點都不明白嗎?為什麼你只在

乎趙玦呢。」

是了,那人說過,他是喜歡蕭默珩的,他喜歡自己的二師兄。正要往下再想的趙衍覺得頭痛不已,再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只是晃晃的燭火,原來,自己剛才是在做夢嗎?跟上一次一樣,洛銘還守在床榻邊,看他那雙眼發紅的樣子必然是好久都沒休息過了吧。趙衍不想對上那人的眼睛,故而扭頭對向了身邊的里牆。

「你,餓不餓?」

「不用了。」

「葯還熱著,我給你去拿。」

等洛銘要轉身之際,趙衍才說道:「你之前說的轉生術,是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問這個?」

「你說我就是蕭默珩,我總要知道這裡面的原因。」

洛銘在床榻邊坐下了,緩緩說道:「這是道宗聽聞用陰陽一脈的秘法,生死對生靈人類來說都是一樣,既然這肉身終究會損壞,那大家所期盼的長生就是精神上的不死,只要記憶長存意識永在,那換個肉體就是無妨的。就是說要找到一個與死者命數相通的人再能得到他的身體,讓自己的意識在他人身上長存。」

「意識長存?」

「嗯。」

趙衍也聽明白了,「你是說,我的意識是蕭默珩的,就是說現在的這個趙衍……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我……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苦澀的笑了笑,難怪嬴政當時要給自己以『衍』字為名呢,衍就是衍生、延長的意思,這樣想來這一切是這麼的順理成章。可即便如些,趙衍還是不願相信,不願自己是那蕭默珩。

「你不用多想,我說了,對我來說,不管你是誰,對我洛銘來說總是一樣的。你是我的師弟,我永遠會像師兄那樣的待你。」

「不管我是誰?可是,現在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誰。」

「師弟……」

「你先回去吧。」

「我還是在這兒陪著你的好。」

「不用了。」趙衍堅決說道:「我想要自己一個人想想。」

洛銘只好出門去,但他並沒有走,而是坐在了門外的石台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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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染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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