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陰陽轉生(四)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陰陽轉生(四)

正覺得舒了一口氣的趙衍卻突然感覺一陣暈眩,他一時恍惚竟連視野也變得模糊起來,難道還是因為厲楠遠的那一掌嗎?可這幾天他從未有過種感覺,難道是厲楠遠還防了他一手?

「趙師弟!」趁著這下房中沒人,項羽才拿出了隨身攜帶的水囊,笑道:「俗話說這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就來個一醉解千愁,等下睡一覺什麼都不想,大師兄跟厲師伯他們自會想清楚的,而且到時候還有我們幫你呢。」

「對對對,項羽說得沒錯。」

趙衍回過神來之後也沒有多想,接過項羽手中的水囊就喝上了一口,他當下一愣,又連忙喝了好幾口,怎麼會這樣,這酒喝起來怎麼跟白水沒有任何區別?

「你好歹也給我留幾口,這可是我準備了要喝四、五天的,你這麼能喝,怎麼我上幾次沒看出來呢?」

趙衍聽著方將那水囊遞了回去,可當下突然胃中酸澀竟生出一股所未有的噁心感來。

「喂喂喂,怎麼了,就想吐了是不是?」項羽笑呵呵的搖了搖手中的酒水,道:「喝不了那麼多就別喝,我這酒可是烈性得很,就是我也喝不了多少呢,你還在我面前逞能。」

趙衍一俯身,他果然吐了,可他吐的不是酒水而是血,看著地上那大灘血跡項羽跟聶小缺都嚇傻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呢,趙衍就沒停的連連吐了好幾口,那血都濺到聶小缺衣服上了。聶小缺見狀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立馬指著項羽,吼道:「你這傢伙都在酒裡面放了什麼?怎……怎麼會這樣?」

「我怎麼知道,我什麼都沒做!」項羽也同樣是一副慌神的表情,他為了抓了水囊就要喝,可還沒碰到那口子呢就被聶小缺給擋住了。

「你幹什麼?」

「要是我這酒有問題,我陪他一起死還不行嗎?」

「什麼死不死的,要是我們再不救人趙衍可就真的要死了。」

項羽一下回過神來,他再跟聶小缺往趙衍那邊看去時他已經癱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了。

聶小缺一下急得跳腳,「怎麼辦怎麼辦,我們可怎麼辦啊?」

「走,找厲師伯去!」項羽說著就背起了昏迷的趙衍,可他剛走幾步就撞到了正是從外而來的洛銘。

「大……大師兄?」

兩人一愣的往後退了退,聶小缺表更是下意識的想挪過去擋住地上的血跡。洛銘一掃四周,一起就從項羽背上將趙衍拉了過來扶在自己懷中,他一時目光如劍,盯著項羽跟聶小缺的樣子就跟要活颳了他們一樣。

「怎麼回事?你們做了什麼?」

「大師兄,我我我……我們什麼都沒做,我們只是來看看趙衍的,我們……」

「你們下了毒?」

項羽聽了趕緊撇清道:「沒有沒有沒有,大師兄,我跟小缺真的只是來看看,趙衍他的確喝了我的酒但是但是,我們真的沒往裡面投毒,真的什麼都沒有!」說時遲那時快,項羽說完已經把那酒喝了好幾大口。

「喂,項羽!」

聶小缺吼了一聲,但項羽喝了之後真的什麼事也沒有,連咳嗽一聲都不見。洛銘一下理不清思緒,吩咐幾人看著項羽跟聶小缺之後就就抱著趙衍往厲楠遠所在的竹園趕去了。這次的結果還真是出乎洛銘意料,趙衍並不是中毒,這件事跟項羽還有聶小缺都沒有任何關係。

「師伯,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還是因為之前的內傷嗎?」

「是什麼,難道你猜不到?」

「我?」洛銘滿臉疑惑,「弟子不明白。」

「我早就說過了,這個趙衍不過是個附著在一副皮相上的死靈,按理說他已早就不在人世,早就要入土為安。」

「師伯,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今,他所依仗的這個身體已經開始出現排斥,已經變得跟他不再相合。」

洛銘突然記起幾天前厲楠遠所說的話,那人說凡事經歷過換生術的人經脈體質都會變得跟他人不同,雖然他們自愈能力非同一般但少有五感,而且自從蘇醒之後就會失去痛覺、味覺,最後若是找不到更加合適的身體便會接著失去其他幾感,變成一個形同枯木一般的偶人接著再次死去。那厲楠遠現在的意思就是,趙衍就要死了?

「不可能……」洛銘搖搖頭,他簡直不敢相信,他跟這人才相識不到半月,他還沒讓那人記起以前還沒讓他變成往日的那個蕭默珩呢,為什麼一下失而復得的自己又要面臨失去嗎?三年過去了,他絕不想再讓三年之前的事重蹈覆轍,何況這次還是要看他死在卧岫庄,死在自己眼前呢?於是洛銘立馬屈膝跪地,求道:「師伯,我求你,一定要救救默珩,不管那是什麼方法,我都願意一試!」

「他如今是一個死人,你讓我拿什麼來救他呢?」

「您曾經說過,這轉生術玄妙無比,是不是只要找個合適的肉身就可以了就能讓默珩繼續活下去呢?」

厲楠遠皺眉說道:「沒有過去沒有記憶,沒有痛楚沒有味覺,你覺得這樣還能叫活著,你覺得默珩會願意這樣活著嗎?」

「我願意!」洛銘堅定的抬起頭,他直視著厲櫝楠遠的雙眼,沒有退縮沒有惶恐,「只要能讓他再活下去,不管怎麼樣我都願意。」

「你這樣,可真是太過自私了。」

「我知道這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可我不想看著師弟去死,至少不能像現在這麼無能為力,既然三年前會有人給默珩施以轉生術,那現在為什麼我不可以?」

為什麼?厲楠嘆了口氣:「三年前是三年前,而我也並不會施展這轉生術法啊。」

「師伯!」

「若是我會必不相瞞,何況,這轉生逆命本就是有違天道之事,其後果究竟如何也未可知。你何不就此讓他歸去,我想,死後能歸葬於此也是默珩心之所向的,既然如此,還是讓這一切都過去吧。」

完全聽不進厲楠遠的勸解,洛銘話鋒一轉問道:「那師伯派去跟蹤趙玦的人呢?他們可有什麼收穫?我相信,只要找到趙衍,這件事就一定有轉機,我們一定可以找到那個人再次施展轉生術的。」

「洛銘,你為什麼如此執著?」

洛銘苦笑著回道:「想來我一生只耗於一個執念,最終卻也求而不得,曾經的我只認為放任自流不做阻礙就是於他最好的,我認為只要自己靜守在此終會等他回來就是好的,可這三年來我卻後悔不已,我後悔自己沒有向子房那樣追逐而去,我更後悔當時沒有開口說一句挽留之言,如今看見趙衍我只當是上天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所以,不管怎樣我也想再試一試。」

「愧悔一生?人念又怎能抗得過天命呢,我苦勸於你不過是不想看你往日痛苦。」

「可是,就算是那樣,就算是痛苦一世我也不想愧悔一生!」

這些話,在許多年前有個人也同他說過,那人也是這般不甘心於天數,也是無論無何也要以自己的念想而話,要勉力與天一賭。只是厲楠遠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賭注居然是自己今日的弟子,居然是默珩。

「我派去的人,都沒有再回來。」

「沒有再回來?」

「嗯。」厲楠遠點頭,「以我之前推算來看,他們應該都已經不在人世。」

「他們,是被殺了?」

「這個趙玦來歷不凡,既然他已經下了殺手,那就一定會再回卧岫來,雖然我尚不清楚趙衍於他是意味著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他對此處的惡意,或許,他再次回來就是卧岫滅頂之時。」

「師伯,您一直精於推算卜卦,不知以您看來這後路怎樣呢?」

厲楠遠聽后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在望著遠方的夜空。

「這命理卦數怎可算盡呢?你我生而為人,縱使心有不甘,也需畏敬天道無常啊。」

「師伯?」

「一念坐忘,一語往生。我教授了你那麼多年,望你能好自為之。」

等洛銘再抬頭時,厲楠遠已經揮袖往房中走去。

他們這會兒剛過了淳于城,嬴政靠坐在几案邊,從這裡往即墨還有幾天的路程,也不知趙衍怎麼樣了。但從陸離傳回的消息看那人應該是無恙的,至少洛銘會援護於他,嬴政想著嘆了一口氣,他果然還是太過介意三年前之事,不然他也不會非要讓趙衍來主導這次剿滅卧岫庄之事。但他沒想到那卧岫庄中居然也有跟夜重璃同門同源之人,這下讓趙衍深陷其中,真真是自己大大的失策,他還是太過自信,總覺得所有事會按著他所想所謀而來。這下深思了這大半夜,嬴政突然覺得他應該忘記前事,不再將之前對蕭默珩的憎怨不甘加諸於趙衍身上,更不該再想著借趙衍來跟張良,跟洛銘,跟蕭默珩在宮外的那些過去爭個輸贏高下。這次了結完卧岫庄之事,他便也打算讓趙衍長留在宮中,不再去管那張良越姒姜,或許等些日子天下一統了,他真能像之前說的那樣化去秦王的身份,去跟那人云游天下隱居山野呢?想來,那也真是件愜意之事。

月光之下,嬴政看著多年前他送給那人的玉玦,它此時通體皆紅,只要這命符尚在那人就可長留於自己身邊了,等大限到時再一同歸去也好啊。細看之下,嬴政突然覺得這玉石之前比血更烈的赤紅似乎變得淡了。這是怎麼回事?嬴政將其握在手中看了又看,難道是錯覺嗎?或者是,趙衍一人在即墨發生了什麼?嬴政一下就心神不寧的站起身來,他叫了陸離跟夜重璃,連夜就往東邊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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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染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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