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藍村魔影

第三百二十九章 藍村魔影

馮淵,乃是魂術毒巫的開派祖師爺。他的無故失蹤很快就得到了門下弟子的重視,眾人紛紛出動四下打探師尊的下落。

在那個時候,以及一直到現今流傳下來的魂術毒巫,都不曾知曉其實真正的馮淵已然被他馴養的蠱蟲取而代之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身為修者的巫師,有的是辦法從蛛絲馬跡中查探實情。當然馮淵的失蹤,弟子們早已認定是毒術毒巫所為,追尋也只是給自己心中的一個篤定罷了。

於是魂術毒術兩派巫師實際是在馮淵消失之後,才結為了死敵。但是因著囚禁馮淵的消息被毒術毒巫封鎖得死緊,所以魂術毒巫始終以為師尊已經遇害身亡了。

就算得知了這個令人憤懣的消息,魂術弟子也無法為師尊報仇。馮淵的意外消失,使得有關他這一派系的頂級術法失傳,門下弟子大都停滯在了入門階段,悟性稍好的則剛剛邁入中級階段,根本沒有與毒術毒巫的一拼之力。

又由於馮淵招收的邪派弟子良莠不齊,大多為自私自利、兇狠奸詐之徒,也不會為了報仇而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們自從知道馮淵被襲之後,迅速意識到魂術派系即將面臨著岌岌可危的局面,哪裡還顧得上理會仇恨,只想要保全自己為上。

其實他們不清楚的是,毒術毒巫在那個時期也是強弩之末。為了設置百蟲宴對付蟲性馮淵,毒術毒巫內部幾乎傾盡了所有的上品蠱蟲,根本沒有再去討伐魂術毒巫的實力。

這就正應了一句民間諺語:麻桿打狼,兩頭害怕。也正因著這種相互牽制的心理,雙方都未曾拼盡全力的抗衡,反而形成了一種很微妙的局勢,各自相安無事的度過了若干年。

十八年前,苗疆的毒巫發展到當時已經逐漸沒落下去。毒術毒巫最終只餘下一村藍姓族人在修鍊,而魂術毒巫的數量也大大的減少了,越來越多的苗人不恥於加入他們的行列。

驚天巨變就發生在十八年前,一個魔影突然出現在藍姓巫師的村落,看不清是人是獸還是妖,或許它是只為嗜血而生的惡魔。一夜之間,魔影用極為殘忍的方式屠光了村中數百條人命,連馴養的家畜都未曾放過。

屠戮,這個詞表達的並不准確,因為很多族人竟像是死於某種獸類的齒痕下,更有太多的人肢體不全的死無全屍,似乎被活活吃掉了部分血肉。

作為村子里唯一逃出來的小女童,藍姬的活命也並非僅僅用幸運二字可以形容。她是族長的女兒,生來就身具無窮的靈力,被族中寄予厚望。在突發變故的那一晚,族長心知逃脫無望,於是將族內煉製蠱蟲的寶鼎交給了愛女藍姬,然後叮囑她好好的活下去,將來學好了術法為族人報仇。

在那樣一個鮮血淋漓的夜晚,小小的藍姬雖然只有六歲,卻有如成年女子般的鎮靜。她鄭重的接過父親手中的寶鼎,心中明白在這一遞一接間,也算是完成了一個簡短卻神聖的儀式。從此後她就是繼任族長了,身上也肩負著整個族姓的血海深仇。

弱不禁風的小藍姬,在寶鼎遮避住身體氣味的掩護下,跌跌撞撞的逃出了村子。這一切的一切,多麼像一場噩夢,她又多麼希望是一場噩夢。

本以為醒來就會煙消雲散,可誰知永無機會醒來。

藍姬六歲前的事情,以及毒術、魂術毒巫兩派的糾葛,都在她雲淡風輕的講述中緩緩結束。

眼望著對面這個至堅至強的女子,一時間我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或許她根本用不著任何言語的安撫吧,因為太過蒼白無力。

「那個咬死一村人的魔影,就是蟲性馮淵嗎?」霍驚雲仍糾結在她的往事中,忍不住問道。

「當年的我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自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藍姬陡然間目中精光大放,「但是,我始終忘不掉那個魔影發出的肆意笑聲,以及他吃人時『窸窸窣窣』的聲響。」

「之前的他在哪裡?一直被你們囚禁在村子里嗎?」我拒絕想象她描述的那個畫面,急忙岔開問道。

藍姬沖著我露出個嘲弄的笑容,似乎在無聲責備我的膽怯。好吧,就算是膽怯吧。無情或許可以面無異色的經歷這些恐怖場景,卻終是不願腦補那些血肉模糊的畫面。

「蟲性馮淵被毒術毒巫關押了數十年,在那些囚禁的年月里,沒有一個毒巫將人蠱試煉成功,卻給了對方將養調息的時間。」提及毒術毒巫曾經那段貪心不足的舉動,藍姬不禁苦笑出聲:「說起來也是因著毒術毒巫的咎由自取,才最終釀成了我們整個藍姓族人的滅族慘劇。」

「後來呢?馮淵咬死了全村的人,又去了哪裡?」我緊隨其後的追問。

「我也一直在尋覓他的下落。」藍姬清澈的眼眸中突然沾染上幾分痛楚,「直到我那日代替你去搭救司徒衍,才獲悉到有關蟲性馮淵的蛛絲馬跡。」

「什麼!」我驚得站了起來,顫聲問道:「你是說,小司徒的噬魂蠱乃是蟲性馮淵所下?」

「雖然這些年來,我都在茫茫人海中找尋馮淵的下落,但也絕不願意會因司徒衍的中蠱而得知。」藍姬轉回頭凝望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司徒衍,眸光深處的憐惜絲毫不亞於我自己。

「是蟲性馮淵乾的?」霍驚雲與司徒衍的交情不是很深,所以率先反應過來,「那麼吳舫老人的兒子吳敵所中的噬魂蠱,也是馮淵所為?」

「肯定是。」藍姬握緊了粉拳,「噬魂蠱乃是人性馮淵當年最為擅長的一種蠱術,能夠害人於無形,魂術毒巫也因此而得名。只不過自從他被毒術巫師囚禁后,這門術法就在魂術一派中失傳,多年來無人練就,即便身為魂術弟子也不曾聽聞過。」

「或許不一定是馮淵親自下的蠱,但絕對與他脫不開關係。」相比我們的關心則亂,子曦顯然冷靜得多,「十八年了,他無論拉攏散落於苗疆的魂術毒巫,還是重新培植自己的勢力,都有足夠的時間。」

「你不明白這種魂術的修鍊。」藍姬輕輕搖著頭顱,低聲說道:「當年人性馮淵就是因著修鍊噬魂蠱,試圖到達巔峰的時候突然被蠱蟲反噬,才使得蜘蛛蠱奪舍成功。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蟲性馮淵一個人能掌握這種蠱術。其他人若是能夠煉製到人性馮淵的狀態,也難逃被蠱蟲反噬的命運。」

「這些魂術毒巫都瘋了嗎!」霍驚雲失聲驚呼著,「這術法邪得厲害,又何必妄自修鍊啊!」

「因為無知。」藍姬的眼光依舊看著司徒衍,輕笑道:「我說的這些修習魂術的弊端,主要來自於囚禁蟲性馮淵時期,父親從他口中詳盡得知的,並將之記在了寶鼎里。之前認為馮淵已被蠱蟲奪舍,也是源於毒術巫師們的猜想,更不曾知曉乃是修習噬魂蠱的緣故。」

原來是這樣,那人性馮淵被蟲性馮淵所替代后,因著他派系內無人知曉,所以這個天大的弊端也就被隱匿了下來。後來隨著他的失蹤,噬魂蠱的終極修鍊方法也就此失傳,這才造成了這個曾經著名的蠱術到得今日並不出名的原因。

「蟲性馮淵既然做過好長一段時期的囚徒,我想他獲得自由后不會相信任何人吧。那麼他的厲害術法,想必也不會輕易的傳授下去。」我從人性來推測蟲性,其實但凡具有靈智的生靈,受過一次挫折后就會吸取教訓,變得敏感機警。

「我還有個問題。」霍驚雲今日變身成了問題少年,再次問詢道:「蟲性馮淵再度施展噬魂蠱,難道不怕反被蠱蟲奪舍嗎?」

「噬魂蠱這種蠱術,並非你所想象的那樣簡單。它更像是一種毒癮,一旦沾染上則很難擺脫。」藍姬用兩個手指捏起掌心內的甲蟲,面孔上露出慈愛的神情,「不同於我用毒來煉蠱,收發自如。噬魂是會成癮的,明知道危險,卻由不得自己漸漸走向沉淪。」

「但是蟲性馮淵很聰明。」我輕柔的為司徒衍掖掖被角,就像他真的睡著了一樣,「就他目前選擇的蠱蟲,並不是事先就擁有了一定道行的靈蟲,所以距離被蠱蟲反噬,還有很久遠的路途。」

「你也察覺到了?」藍姬意外的挑挑眉,「不錯,蟲性馮淵在被囚禁的這些年月中並沒有坐以待斃,他不但將自己的蟲性與人身愈加緊密的相融合,在多年的修鍊中也是蟲性大減而魔性大升。」

「怪不得你說屠戮你們全村人的馮淵是個魔影。」霍驚雲摩挲著光滑的下顎吶吶道:「憑他大開殺戒的所為,的確是入了魔道。」

一隻披著人皮的蜘蛛蠱,成功逆襲后的喜悅感尚未來得及坐享,突然被人下了百種蠱毒又關押起來數十載,哪怕是普通凡人也會立地成魔吧?

並不是同情蟲性馮淵,而是所有的惡行背後,也是存在著誘因的。當年毒術毒巫的一個猶如養虎遺患的舉動,幾乎為自己派系斷絕了所有的生路。

現如今那些作古的先輩們,如若得知藍姓族人的遭遇,是否會暗嘆一句得不償失,並為之追悔莫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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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於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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