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黛眉輕描發輕綰

第八十一章 黛眉輕描發輕綰

劉病已入殿內,霍成君房中也是一片黑暗,微微佇立后,劉病已還是推開了房門,放輕了腳步,繞至屏風后,見霍成君躺在床榻之上,可白皙的手臂卻露在被子外邊,窗還開着小小的縫隙。

劉病已無奈搖搖頭,合上了窗,似乎她每次都喜歡將窗開着,也不顧是什麼時候,又走至床榻前,卻發現面前的人已慢慢醒轉,在劉病已觸碰到她手臂的那一刻,霍成君忽地睜開了眼睛,「不要!」眼中看到的不及腦中反應的。

「成君,是我,怎麼了?」雖然只有夜色,可劉病已還是發現了霍成君眼中的慌張,而為何她的反應會這般大,「可是做什麼噩夢了,別怕,我在這兒呢!」劉病已順勢,拉着霍成君的手,眼中有着散不去的擔憂。

霍成君卻是反常地撲進了劉病已的懷中,「臣妾方才還以為是在廣川……」廣川王府內所經歷的一切,依舊是霍成君心頭無法揮散的,那種恐慌還是會時不時湧上心頭,尤其是夜闌人靜時,一個人的她總是難以進入深深的睡眠,一點動靜便可驚醒。

「劉去早已自盡,哪還會有什麼廣川之事,怎麼會睡得這般不安穩,早知我就不該來擾了你。」哪怕是黑夜,也看得到劉病已幽深的黑眸中的心疼,情起於廣川,心定於廣川,可她卻是在廣川被傷了,「怪我沒有將你護好。」

「陛下不要這麼說,是臣妾不知陛下會過來,失禮了。」霍成君從來不想劉病已有什麼愧疚,卻也好奇他怎麼還會在這時候過來,「陛下有心事?」雖然感受着劉病已的關懷,可是劉病已的低沉,霍成君也能感受到,今夜的劉病已與平常不同。

「我若說想起了平君,你可介意?」椒房殿早已不像許平君在世之時,如今的椒房殿是充滿霍成君的氣息,就連裝飾也一絲未曾保留,劉病已想,霍成君該是想將許平君從自己心頭抹去的吧。

「陛下怎的突然想起了?」劉病已甚少在自己面前提過許平君,更不會說想,這次卻是破例了。

「在蘭林殿時,阿筠說,平君先前與你感情甚好,情同姐妹,便記起來了。」他說得雲淡風輕。

霍成君眼中卻已黯然,情同姐妹,卻是為她而死,這筆賬又該怎麼算,「我……我對不住她」,對於許平君的愧疚,霍成君始終無法淡忘,她想撫平劉病已的心傷,她想替母親贖罪,可至如今,她又覺著是自己鳩佔鵲巢。

「平君離開前,便想着讓我娶你入宮,如今也算如了她的心愿,你沒什麼可對不住她的」,劉病已抱緊了懷中的霍成君,許平君他已經失去,不想連好不容易在失落之時還可歸之地,再次失去了,他也怕眼下所有的佈局,有一日會傷了懷中人。

「成君,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你都要乖乖聽我的,廣川的事不要再想,我絕不會讓它第二次發生。」若非這時過來,他不會知道原來她睡得竟是這般不安穩,原來白日裏可以笑聲朗朗的她,在一人時竟會如此脆弱害怕。

霍成君在劉病已懷中點點頭,「只要陛下別不要成君就好」,他怕,她何嘗不擔心,從來她就是希望可以留在劉病已身邊就好,又怎麼會想着離開他。

「晚了,我在你身邊,不用怕了,快睡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劉病已輕輕放下霍成君,自己卸下衣袍,也在她身旁躺下,手中的信悄悄放至枕下,劉病已沒想到,自己不但不會因未有等待自己的燭光而孤寂,反而只要躺在她身邊,就覺著很安心。

聽着霍成君淺淺的呼吸聲,劉病已轉身凝視着她嬌俏精緻的臉龐,「傻成君,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呢,就這麼怕我會怪罪你,就這麼確定你不及她?我知道你知道,可我還想護着你……」劉病已的長臂攬著霍成君的細腰,相擁而眠,最後還是將自己此來的目的放到了第二日,他終歸是起了不忍之心。

「這個本是昨日要給你的,你且看看」第二日,霍成君於妝台前,劉病已終於將枕下的書信遞給了霍成君。

霍成君疑惑看了看劉病已,便抽出了信箋之中的紙:臣茂陵徐福啟陛下聖聽,霍雲一事雖已結案,然霍氏一門囂張已久,博陸侯霍大將軍夫人,出行更是比皇家更奢侈幾分;陛下提倡節儉,而霍氏卻鋪張無度,此等皆是無視君主,侮上逆道之行;霍氏秉權日久,然已難服眾,陛下如厚愛之,則需抑制其權勢,以免他日覆滅。

霍成君一字一字仔細看完,心頭一顫,握著信紙的手,頓覺幾分無力,軟軟放下信紙,起身跪在劉病已面前,「陛下,臣妾替霍氏請罪」,信上所列一條條,霍成君竟然想不到有何反駁的理由,霍家之人確實囂張,而霍顯從來愛講排場,每每入宮,所用之轎也早已超過她原本的等級。

「與你何干?這書信我既給你看了,就沒想追究,快起來,地上涼。」劉病已扶起霍成君,每次只要霍家一有事,她總是將這些事攬在自己身上,可這恰恰是劉病已最不願看到的,「成君,霍家的事你日後不要再多管,你已是嫁入宮中之人,這封信給你看,不過也是想讓你給大將軍,給你母親提個醒。」這已經是劉病已看在霍成君的面上,最為善意之舉。

「陛下為何不親自與父親講,父親與霍家上下定然會感念陛下的恩德的。」霍成君起身,當聽到劉病已不追究之時,雖覺奇怪,卻也感覺幸運。

「這個人情啊,我便送你了,你與大將軍說說便是了,這當中詳細的也不必多言,況你母親怕也只有你的話會聽進去幾分。」霍顯自以為是,連劉病已也時常不放在眼中,劉病已也不想見到她;而這信本就是徐福秘密給劉病已,劉病已還不想害了這人,自己與霍光講,霍光定然會命人查,而霍成君就不一樣了,她可以是聽到什麼風聲而轉告,自然也不會暴露了上書之人。

霍成君不笨,劉病已這麼說,自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從妝台上講信紙依舊放回信封之中,雙手奉還給劉病已,「成君明白了,這個陛下收好了,它成君從未見過,爹爹那邊成君也會勸著些的」,對於劉病已,霍成君現在是感激的。

「我替你描眉綰髮,如何?」劉病已喜歡霍成君的聰明,霍成君很清楚哪些是她該問的,哪些又是她該糊塗的,而她也很懂知足二字,與霍成君在一起,劉病已不用費那些心思去思量,劉病已心中清楚,她與霍顯是不同的,也因為清楚,才會想着法子護着她。

雲瑟雲嶺因不知劉病已昨晚忽然來了椒房殿,而守在房門前之人也未與她們多言,因而在進至裏邊之時,才發現劉病已正小心又輕柔地「伺候」著霍成君,二人竟在屏風后看楞了神,直到霍成君在鏡中看到那兩個探著的頭時,道「還不快去備早膳!」這才雙雙從屏風后不好意思地走了出來。

「奴婢們拜見陛下,陛下可曾用過早膳?」她們只當劉病已是一早來的,雲嶺心裏還抱怨著,這陛下的精神怎麼就這麼好,這麼早就已經在椒房殿了,害她們就這麼沒規沒矩地闖了進來。

霍成君未回頭,卻可透過銅鏡將兩人的神情都收於眼中,「陛下昨晚便來了,自是還未用過早膳,你們快去準備吧。」霍成君也是怕劉病已會責怪兩人的無禮,便趁機將她們打發走了。

而此時,劉病已手中的簪子輕輕插入霍成君的髮髻后,只對着二人道:「成君你這可是當着我的面護短了」,劉病已薄唇輕勾,看着自己的作品,「雲瑟,你說吾的手藝如何?」

劉病已自己可是一臉滿意,雲瑟哪還能說什麼,「玉簪是陛下賞賜的,髮髻是陛下親盤的,自是極好的」,於雲瑟而言,最好的還是霍成君笑顏如花。

「你這丫頭倒會說話,你們再準備兩套衣裳,吾與皇後用完早膳后,要出宮一趟。」

劉病已這話也是讓霍成君頗感意外,待雲瑟與雲嶺出去后,才問道:「陛下要去哪裏,難道是陪成君回霍府?」方才談論到讓自己與霍光談談,霍成君想的自然就是這事,卻也不明白劉病已又為何要出面,如此一來,豈不是擺明了是他的意思嗎,先前與自己講的那些不都作廢了嗎?

「昨晚與你說的忘了?陪我去看看平君,你可願意?」許平君離世已經兩年多了,雖然她的祭日已過,可經昨夜張筠柔提及后,劉病已還是想去南園看看,這兩年,除了她入葬那日,南園劉病已再未去過。

「要帶奭兒一同去嗎?」

「奭兒就不必了,我怕他去了會反而思念更甚。」

一路上,車馬內,霍成君心中仍有忐忑,也與在宮中不同,不敢與劉病已多說什麼,兩隻手互相交纏,直到劉病已的手掌覆上她的手,「閉上眼,歇會兒」,他知道她是在為何不安,只是從未說出口,從未戳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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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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