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人

炙熱的浪潮一陣又一陣，逼得樓小槿汗如雨下，氣喘如牛，舉步維艱。

「小槿同學，不要過去……」清風調動全身的魔力，抵抗著無妄之火的灼烤，瞥見樓小槿居然往火陣之中走去，著急大喊，可惜話音未落，就被搖曳的火苗吞噬了。

樓小槿自嘲一笑，她自己不是什麼聖母，但她討厭生命被玩弄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隨意收割別人的性命，就算你是這冥界的王子，也沒有資格這麼做吧。萬物生靈，此消彼長，都有其特定的命數，你任意踐踏奪人性命，得到命數的回應，總有一天會讓你萬劫不復。」

樓小槿一步一步靠近火焰中心的那抹消瘦的身影，咬著牙，決不後退，做人當有最不可觸犯的原則。

「你想找死?」

清冷的聲音穿透熊熊燃燒的火焰，傳到樓小槿的耳中。

樓小槿強忍著暈厥的感覺，似笑非笑：「錯了，我比誰都想要好好的活著。因為我啊，死過太多次了，所以沒辦法忍受，那麼多鮮活的生命在我面前被殘忍剝離……」

「你想要阻止我？」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冷傲聲調。

樓小槿喘著粗氣，她已經無力再說出任何話，身體的水分以看得見的狀態迅速蒸發。心想，已經不必他動手，她身上的水分就會被大火蒸發，繼而脫水而死，這種死法還真叫人討厭。

「可是我討厭被人阻止……」

「不好，已經到極限了。」失去意識之前，樓小槿看見一個白衣少年自火焰中緩緩走出，銀髮紫眸，俊美無儔。

接著，是清風急切的呼喊：「晨星王子，住手，這人是人界來的交換生，絕不能死在冥界……」

黑暗中，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半人高的雜草隨風擺動。

樓小槿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冷風冰涼的觸感將她喚醒，艱難地撐開眼皮，頭頂是皎潔的月光。

陣陣冷風吹過，一個激靈，爬了起來，不自覺地又打了個寒顫。

「喂，人類，你前世是豬嗎，這麼能睡！」

冷清的嘲諷聲自背後傳來，樓小槿聞聲回頭，是那個操控著無妄之火的白衣少年。

銀髮紫眸，貴氣天成，冥界的儲君，晨星王子。

「為什麼不殺了我？」

晨星淡淡地掃了一眼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女孩子，隨手甩出一件黑色的披風。

「我又不是殺人惡魔，再說，殺了你等於和人界宣戰，如今的冥界哪還有這樣能力！」晨星的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自嘲。

樓小槿也沉默了，在神凰學院時，她曾聽人很幸災樂禍地說過。

「冥界的勢力自七百年前不斷衰退，如今在六界中實力最弱，所以才會和其他五界打好關係，其中重要的一環，就是交換生，將學院中最優秀的學生派出去……」

「喂，人類，你剛才是故意那麼做的吧？」

紫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樓小槿心中一顫，他看出來了嗎？

「真是個狡猾的人類，明知道我不會殺你，還故意演那麼一出。你不想進學院才故意惹怒我，想讓我將你擄走，人類，你好大膽子，竟然利用我！」

「抱歉啊，我是有那麼想過。」樓小槿淡淡一笑。

「人類，你是拿自己的命在賭，若我真的殺了你，你又怎麼辦？」晨星眯著一雙危險的紫眸，冷冰冰地盯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女孩。

「不，你不會殺我的。」是篤定的語氣。

「雖然你將學院的那些人困在結界里，但是，你操縱的火焰沒有殺氣。所以，我大膽賭了一下。看來，是我贏了呢，人類交換生這個身份果然好用……」

「哼……」一聲冷笑，晨星從地上站了起來，揮手之間，荒蕪的原野瞬間變成一片火海。

「你這是做什麼？」

「這片原野，早就死了，消失了也好，免得礙眼。」

樓小槿靜靜地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風把火勢吹的更大，整片荒原，都在大火的燃燒下快速消失，而她卻聽到了愉快的笑聲，屬於這片荒原的笑聲。

接著，搖曳的火焰中，飛出點點星光，帶著愉悅的笑聲，在半空中盤旋了一陣，向著月亮的方向飛去。

「這是遊魂，生前住在這片原野上，死後因某種原因，不得離開這裡去往輪迴之境，一直被困在這裡，生生世世。」

「你讓他們灰飛煙滅了？」樓小槿喃喃道。

第一眼，她就感覺到，這個人身上並沒有殺意，之所以激怒他，原因很簡單，她不想參加那個所謂的新生歡迎會。

「我讓他們解脫了。」

「他們在笑……」樓小槿輕聲道，伸出一隻手，幾顆星光從她指縫中穿梭而過，飛到她面前來。

「謝謝你了……」飄渺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樓小槿心中劃過一絲驚訝，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美少年，卻發現他薄唇緊抿，一臉冷漠。

「不是他么？」

樓小槿心中喃喃自問，心緒一轉，目光直直落在停留在她掌心上的光點，莫非是他們在說話？可是晨星王子聽不見嗎？

「人類，你厭惡自己生存的世界，所以才會選擇來冥界吧！」

篤定的語氣毫不容置疑，樓小槿微微驚訝，他就像能看透她內心所想一樣，準確無誤。

「不管是逃離還是解脫，冥界的確是個很好的選擇。可是在你任性之前最好動動腦子，別把冥界拖下水，雖然我也很不喜歡我生存的這個世界，但是我不能看它走向毀滅，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不可以……」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要對月神學院的學生下手呢？」樓小槿眸光流轉，這真是個有趣的人，明明任性妄為，心中卻有著身為儲君的自覺，還叫她不要在冥界任性，真是好笑，怎麼看，他更像那個會惹禍的吧。

皇族中，銀髮紫眸者是冥王的象徵，一出生就成為冥界儲君的晨星王子，是下一任的冥王，身上背負的責任是有生俱來的，也是他這一生逃不掉的宿命。

「我只是討厭他們那群人的虛偽和自命清高，看不過去的時候出手教訓一下，我並沒有打算要他們的性命，你不是很清楚嗎？」

聞言，樓小槿心中劃過一絲瞭然。

她在人界的時候，也很討厭身邊那些自命不凡，卻又沒什麼本事的人，但是她從不把自己的厭惡表現出來，晨星比她誠實多了。

「抱歉，是我多管閑事了。」

「沒關係，不過今晚我不能讓你回月神學院去，這一點請你見諒，但是我想，你應該也不想那麼快回去應付那群人吧。」

「呵呵……」樓小槿淺淺一笑，他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