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改變
身體養成了生物鐘，一到那個點就自動醒來。
樓小槿睜開眼睛時，床頭的鬧鐘正在活躍的唱著歌，伸手往上一拍，耳邊立時歸於寂靜，滿目的黑暗讓空氣都幾欲凝固，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冰冷而乾澀。
打開燈光，時針指向早上七點，起床赤著腳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帘，外面的世界灰濛濛的，沒有一絲早晨該有的光明。
重重一聲嘆息，樓小槿心想，要是冥界也有陽光就好了。
……
清風來的很早，因為這是樓小槿第一次正式在學校露面，所以他很是重視。
「小槿同學，今天就穿這件吧？」清風給樓小槿挑了一件淡黃色的長袍，裙擺上印著朵朵小雛菊，清新又鮮活。
樓小槿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她的衣櫥，裡面除了她從人界穿來的那一身，其他的衣服都是清風給她準備的，冥界的普通款式，青春活潑的顏色。但她一直沒穿過，她適合黑色。
可是清風那一雙晶亮的眸子充滿了期待地看著她，張了張嘴拒絕的話說不出口，於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管他抱著怎樣的心思接近她，至少在這一刻為止，他對她的照顧和愛護都是看得見的，身為她的導師，清風已經夠格了。
「那好，我先出去，等你換好衣服出來，我再陪你去吃個早餐。」清風笑容滿面，將衣袍放在床上，樓小槿斜靠在椅子上，一臉淡漠，若有所思。
「那我出去了，你，要快點哦。」清風微笑著過來摸摸了她的腦袋，這次她沒有避開，這讓清風很受用。
他並不知道樓小槿是因為在想事情，一時沒把心思放在應付他上面，才讓他得逞，也不知道他的觸碰，事後讓樓小槿有多噁心。
「好。」樓小槿神情萎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從早上起床后她的精神就很差，四肢酸軟疲憊，提不起一絲力氣，清風和她說的話也是左聽一句右聽一句。
清風將她的反常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他心裡認為，她的手受了傷，雖然不知道她傷的有多重，元氣不足也屬正常。
眼睛突然看到茶几上的蛋糕和小黑盒子，頓時覺得不痛快了，那個小黑盒子是晨星昨晚給她的……
此時，冥王宮，一間整潔簡單的白色房間里，空靈的純音樂悠揚。
晨星剛洗過澡，閉著眼，赤腳慵懶地靠著床沿，坐在昂貴的絨毛地毯上，一隻手搭著彎曲的膝蓋，細碎的銀髮濕噠噠的貼在耳際，上身穿著的白襯衫沒有扣上，精瘦白皙的胸膛和腰部泛著晶瑩水光。
右耳上的藍色耳鑽突然發出淡淡光芒，溫熱的觸感傳來，接著一道恭敬的聲音響起:「晨星王子，人類交換生出現在學校了。」
「我知道了，繼續給我盯著。」
「是！」
……
話音剛落，晨星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一身黑衣的暮月氣質高貴，色臉溫和的出現在門口，笑意明媚的俊臉還有些許蒼白。
「晨星，我要去學校上課了，你今天去嗎？」晨星不常去學校，但不管他的態度如何，每天暮月出門前，都會來過問他的意願。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就急著出門嗎?」
晨星語氣聽起來很不滿，暮月一愣，隨即更是開心，晨星會生氣也就是說還是關心他的，於是他趕緊說：「不妨事，就兩節課而已，又不用做劇烈運動，不會讓傷口裂開的。我想我也有那麼久沒去學校了，耽誤的課程再不抓緊補上，學生們會有意見的。」
「你啊……」晨星的態度軟和了下來，起身向一旁的衣櫃走去，暮月感到受寵若驚，晨星已經好久沒用如此溫和的態度和他說過話了，今天早上這是怎麼了？
就在暮月驚詫於，是不是自己在往生堂監獄和他一起待了幾天，晨星終於肯接受他這個哥哥的關心之時，晨星已經拉開了衣櫃的門，裡面清一色的都是純白的長袍和襯衫長褲，他喜歡一塵不染的白色。
「你等我一下，我換身衣服和你一起去學校。」
「你也要去學校嗎？」暮月更加驚訝，今天的晨星好像有些不同了，不僅話多了，對他這個哥哥也不再那麼冷漠了，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居然肯去學校了？
要知道，上一次他將晨星拎去學校上課，只待了一個晚上，晨星就一把火將第一分校燒了個精光，還惹出了後面諸多禍事……
「學校么？」晨星拿衣服的手突然頓了一下，面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想起昨天給樓小槿包紮傷口時，為了減輕疼痛，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轉移注意力，她問他為什麼那麼排斥去學校，他本想說是因為不喜歡學校里那些異樣的眼光，可是當看到她因為隱忍而皺巴成一團的小臉時，因為丑，他忍不住噴笑了。
不想讓她知道真相生氣，他隨口說是因為沒人陪他一起，學校里的人都太無聊……當時樓小槿一臉同情，明明她才是最應該被同情被善待的那一個，卻故作老成莊重，安慰他說：「不要害怕孤獨，也不要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你又不是為他們而活，人活一世，就應該恣意瀟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受任何人的羈絆，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的偏見去喂狗吧！」
他發自內心地笑了，羨慕她心中有廣闊的天地，不管身在何處，都能自由翱翔。他就永遠說不出那樣不負責任的話來，雖然他討厭他這個身份，可成為冥王是他逃不掉的宿命。
暮月當時在往生堂受了鹽鞭之刑，就是用帶刺的鋼鞭將人打成一個血人，再淋上鹽水，致使傷口久久不能癒合。
晨星也是在出庭的那一天，才第一次看見隔壁奄奄一息的暮月，知道他受了多大的苦楚，心瞬間被揪緊……
他知道冥后紅木肯定是暮月偷的，因為暮月不善說謊，他的話是真是假，晨星一眼就看得出來。
雖然不知道暮月偷盜紅木去做什麼，但是晨星清楚，能讓暮月對冥后的紅木下手，肯定是十分緊要的事，且一定和他這個弟弟有關。
他惱怒暮月的愚蠢，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白白遭受那麼大的罪，冥王這一次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神經，一向疼愛暮月的他，竟然毫不留情地將暮月也丟進了往生堂，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
所以那一天散庭之後，他回了王宮，對冥王說是自己偷了冥后紅木，暮月是為了袒護他才去自首……早就聽說過的說辭，他知道就算明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冥王也會認定是他偷盜的，因為除了他，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高高在上的冥王，他的親生父親，惱羞成怒給他一掌，魔力震傷了他的肺腑，體內鮮血翻湧，他卻將湧上喉頭的一口腥甜生生咽了下去。
隨著他的「招供」，暮月很快被釋放了出來，暮月只當是冥王終究捨不得他死，還傻傻地向晨星道歉，說他並不想要冥王如此的偏愛，他更願意冥王將兩兄弟同等對待……
暮月並不知道晨星被冥王打傷的事。
晨星苦笑，他從來不怪暮月比他更得冥王寵愛，在冥王的心裡，暮月再怎麼受寵，也比不上他深愛著的那個女人，冥后落曦！
而他這個奪去了落曦性命的兒子，自然招他怨恨，要不是因為他是落曦所生，又是承載著冥界命脈的儲君，他毫不懷疑，在他一出身，冥王就會一掌拍死他。
冥王痴情，千萬年曆來如此，冥界曾有一句流傳了很久的話：每個冥王的一生都會遇到一個摯愛的女子，因她而生，也因她而毀……
晨星暫時還不懂愛情，他一出生就是儲君了，銀髮紫眸，貴氣天成。
可若是他未滿三百歲，繼位之前就死於非命，那麼冥界就會誕生另一位承載著冥界命脈的儲君，命運流轉，輪迴不息。
他有時候也會想，冥王那麼愛他的冥后落曦，又為什麼要讓她生下儲君死去？
直到很多年後，他也遇到同樣的難題，他才明白，很多時候就算是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最強大無敵的魔法，也會身不由己，敵不過天道循環。
「晨星，待會我們一起坐王宮的馬車去學校吧？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兩兄弟並肩而走，暮月一直在注意晨星，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他都忍不住想要看透，他的弟弟，似乎一夕之間，改變了許多。
晨星意識回籠，偏頭看了眼氣息虛弱的暮月，點了點頭，本想就此噤聲，突然想起某個吃貨，下意識又說了句：「早餐給我打包好了，要甜的。」
她應該喜歡吃甜食吧？昨天看見她房間的茶几上有一個蛋糕，想來她是喜歡吃甜食。
晨星突然有點期待，待會兒在學校看見她，會是怎樣的一副風景，她的手臂中毒那麼深，去學校要是被某些不長眼的傢伙欺負了，該怎麼應付？
明明知道依她的個性，不會那麼容易就吃虧，可是晨星卻不由自主就會去想她。
這些悄無聲息的變化，此時他一絲都沒有發覺。
王宮專屬的馬車從昏暗的天空飛過，晨星一直單手托腮，望著一個方向，暮月不知他在看什麼，又不想難得兩兄弟同坐一架馬車去學校，卻一句話都不說，全程沉默疏離。
於是他也學著晨星的樣子，單手托著腮望著遠方的天空，問道：「晨星，這一路你看見了什麼，我怎麼什麼也沒看到？」
晨星隨意笑了笑，淡淡開口：「我看見了一個人。」
「人？」暮月更加疑惑，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往下看，街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啊。
「那麼你看見了誰？」
晨星嘴角噙著笑不做聲，臉上是暮月從未見過的溫柔，這一刻，暮月恍然明白，今天為什麼總覺得晨星哪裡改變了，是了，他竟然笑了，溫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