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本章高能

63.本章高能

「這個房間就是離開的路。」

秦宥的話在耳邊盤旋著,舒望先是愣了愣,但隨著這一天的畫面在腦內回放,他突然一下就想明白了。

「這是一座電梯!」

他微張著嘴,顯得有幾分不可置信:「我就說,這麼大個城堡裡面,怎麼會連一個窗戶都沒有?因為地下沒有光,窗戶會暴露一切!以至於讓我們到了地下之後,仍產生在地上的錯覺。讓我猜猜,我們現在就在地下對吧,還是地下第四層。」

秦宥沒說話,但也沒否認。

「可是這沒道理啊,」舒望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他們想要迷惑人們這裡還是地上,這裡的人不都是他們自己的人嗎?」

秦宥做聲了:「……如果這裡發生過上面世界的人不小心來到下面世界的事,就可以解釋了。那些人才是他們防備並想迷惑的人。」

他侃侃而談的一席話讓舒望更疑惑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秦宥氣定神閑道:「如果在上面時你觀察的更仔細,就會發現牆上是有痕迹的,過去是有窗戶的。應該是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拆去了窗戶。」

「……那我怎麼來到這裡的?好像是誤打誤撞。」舒望眉頭微皺,喃喃自語:「所以說像我這種人就是他們要迷惑的目標。」

「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秦宥忽然插了一句。

這句話讓舒望又多了一個思路,或許是因為蔣立周……蔣立周通過了審判成為了他們的一員,而他則被認為是蔣立周的同伴?

這時,誰也沒料到,秦宥忽然伸手握住了門把手。

「我們不能操作電梯,電梯是被人操作的。根據電梯里的攝像頭,監控人員會將組織里的每個人送進他們應該到的樓層。即使在這裡,也是有階級的存在的,他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夠知道的。」

秦宥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轉動著把手:「如果這個把手能扭動,就說明電梯就停在這一樓,這意味著……」

「意味著,坐電梯來到這一樓的人……還沒有離開……」

秦宥身後的舒望,緩緩接完了這一句。

舒望勉強地笑了笑:「來這裡的人,一定是boss級別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碰到了,我們也不一定輸,當然還有可能我們根本就不會碰到,我就覺得不會碰到。」

「不會碰到什麼?」背後突然傳來的男聲叫舒望和秦宥都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在這裡?!」

舒望立即轉身,看著剛從某個房間內出來的蔣立周頓時換上了防備的表情。

蔣立周神色自若:「我只是到處逛逛,不知道怎麼就逛到這裡來了。」緊接著目光就落在了站在陰影中的秦宥身上:「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我的前女婿。」

對方這麼一提,舒望才想起兩人間還有這麼有一層尷尬的關係,也不知為何,心裡變得悶悶的,胸口也有些堵,只是出乎他意料,這倆當事人卻都淡定的很。

「裡面有什麼?」秦宥視線移向蔣立周剛剛出來的房間。

蔣立周聳聳肩:「不就和上面的房間一樣嗎?我迷路了,你們應該知道回去的路吧。」

舒望瞥了秦宥一眼:「或許他知道。」接著,又向蔣立周問道:「你確定你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

蔣立周摸摸袖口:「我確定。我從這間房間出來后,就到了這裡。」他手指的正是那間14號電梯房。

所以蔣立周是不小心進了電梯來到了這裡?

舒望暗自思忖著,卻還是覺得有些說不通,為什麼電梯或者操控電梯的人會帶他來到這裡?

「我們是要繼續杵在這裡,還是離開?」蔣立周適時問道。

舒望這次想起離開才是頭等大事,於是看向秦宥:「你一定知道別的路。」不然,怎麼會在明知電梯無法帶他們離開的情況下,還泰然自若地從廚房來到了這裡。

秦宥看了蔣立周一眼,淡淡說道:「我的確知道離開的路,但是……」

「但是什麼?」舒望問。

「沒什麼。」秦宥忽而改口:「只是有些臟罷了。」他轉身向更深處走去:「如果你們不介意蹭得一身灰就跟過來。」

兩人跟著秦宥走了一會,直到他突然停下了。

舒望左看看右看看,也沒看出哪裡有可以離開的路,正欲開口時,秦宥回頭對蔣立周說道:「你過來,蹲下。」

「做什麼?」

秦宥抬眼示意:「這就是離開的道路。」

舒望抬頭看去,頭頂上原來是一個通風管道,只是這一層挑高略高,不踩點什麼東西還真上不去,只好看著蔣立周跟著攤手。

蔣立周一人不敵兩人,只好蹲下作為墊腳石。

十分鐘后。

舒望拉住秦宥從上面身下的手,終於艱難地爬了上去。

通風管道里陰暗狹窄,恰恰只有一米的寬度,兩人即使稍稍側身,還是不可避免地擠在了一起。

稀薄的空氣里瀰漫著一種陳年老灰塵的味道,舒望抽出與秦宥緊緊貼在一起的手臂揉了揉鼻子,努力往邊上挪到身體。

氣氛沉寂得有些尷尬,忽然之間,舒望看到了還在下面,昂貴的西裝上多了幾個腳印的蔣立周,立即轉移話題:「把他拉上吧。」

可誰也沒想到,默默不說話的秦宥拿過蓋子便將管口封住了。

舒望吃驚地看他了一眼,又從蓋子縫隙往下去看面容僵硬的蔣立周,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秦宥已經開始匍匐前進,只丟下了一句:「別信他。」

縱使舒望滿腹疑惑,這一會也只好趕緊跟上。

這通風管道不僅臟,還很長,不僅長還缺氧,缺氧到沒人想講話,在一片久久的黑暗中唯有兩人的心跳聲能被聽得一清二楚。

估摸著過了十分鐘左右,前方的秦宥終於停了下來,舒望看著他在前面搗鼓了一會,然後少許光亮就從一個小洞里射了進來。

舒望在秦宥之後爬過這個洞,不說頓時豁然開朗,但眼前的空間的確大了不少,至少他可以站起來了。

他四處打量這像著這像極了地道的地方,忽然聽到「咚咚」的切菜聲,便將耳朵貼在了牆上。

秦宥解釋道:「你看到了,這是一條緊貼著城堡而建的地道,這面牆后就是A廚房。」

「你對這裡可了解。」舒望起身說道。

「我在這裡呆了不少天。」秦宥話畢,開始繼續前行。

舒望暗自揣摩著這一句,也加緊了離開的步伐。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后,秦宥推開頭頂上被石頭壓著雜草掩蓋著的木板,終於從地道里出去了,他又幫了把手,把舒望也拉了上來。

舒望踩著腳下的草地,看著不遠處的農家樂,有些小小的驚訝,這不就是山腳下的農家樂嗎?

「我去農家樂給家裡打電話,咱們各走各路,你……也走你的吧。」舒望將目光從農家樂身上移到了一身灰土,有幾分狼狽不堪的秦宥身上。

秦宥沒回答,舒望便當他默認,只是才邁出第一步,一咬牙又停了下來。

「不管怎樣,今天謝謝你……我說的是真的,但也……只有今天而已,你別想多了。咱們從今以後還是橋歸橋路歸路。你放心,你沒死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繼續前行,只是沒多久,秦宥又跟了上來。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只是碰巧,我們去的是同一個方向。」

「那隨你吧。」舒望默默拉開兩人之間的差距,直到停在了農家樂門口。

也許是選址不好,這農家樂生意冷清得很,門窗緊閉,安安靜靜。舒望伸手敲了敲院子的大木門,只才敲了兩三下,就被秦宥猛地拉到了院子旁側躲了起來。

他瞪了秦宥一眼,而秦宥只是用餘光向他示意。就在他倆躲起來沒多久,院子的大門就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兩人就是之前追他們的黑衣人。

舒望心下一咯噔,立馬停止了掙扎,還用眼神示意秦宥往後退一些。

但是沒多久,他的心又咯噔了一下。

舒望示意秦宥看向來時方向,那邊另一波的黑衣人也追了過來,與此同時,這裡的兩個黑衣人也即將發現他們。

什麼?有兩波黑衣人。

舒望有些發懵,但此時秦宥扯了扯他,扭頭看去,對方正沖他做著「快跑」的口型。

他同樣用唇語問道:「往哪兒跑?」

秦宥握住他的手心,低聲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

趁著沒人發現,舒望在秦宥的帶領下在荒蕪的林野里一路狂奔,直到看到了一輛停在叢林深處的路虎。

剛一停下來,舒望就甩開了秦宥的手,活動起了自己被拽得通紅的手腕。

「竟然還有車,你果然是有備而來,早就準備好了後路。不過,你到底做了什麼,這些人為什麼死活來抓你,你鋌而走險潛入這個地方又是為了什麼?」

秦宥如實答道:「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舒望看著秦宥的背影,氣都有些發抖:「算了算了,是我不該問你的。反正,你從來都不會跟我講實話。既然你有車,肯定知道出去的路,看在你害我那麼慘的份上帶我一程總算可以吧。我保證,今天的事我會全部忘光光。」

「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嗎?」秦宥無奈地笑了笑:「那些黑衣人不是一夥的。」

舒望聳聳肩:「所以呢?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秦宥拉開副駕駛的門:「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先上車。」

舒望直接拒絕了,自己拉開了後座的門:「我坐後面就好了,和你保持點距離對誰都好。」

秦宥坐進副駕駛,啟動了引擎,卻遲遲沒有踩下油門。

「是我弄錯了,從一開始就弄錯了……的確是有人在抓我,我之前以為就是我們在審判室里的看到的那伙人。可我剛剛發現我弄錯了,另一夥黑衣人的目標才是我,我之前和他們打過交道。所以……這兩個個人目標是誰呢?」

「……是誰?難不成是我啊?」

秦宥沒有做聲,舒望當即就明白了:「真的是我?!可我一沒殺人搶劫、二沒偷稅漏稅,三沒犯道德上的錯誤,他抓我幹啥啊?」

「……我也不明白。」

舒望擺擺手:「別再說你不明白了,你不明白的事能有我多。」

過了許久,秦宥的聲音才從前方傳來:「其實……那天我只是……將計就計,當車子掉下山崖后,很幸運我並沒有喪命,也就是那一刻起我才決定假死。」

「你死不死,或者假死不假死關我設么事?」舒望冷冷說道:「事實上,知道你死的時候我很開心。」

「……嗯。」

舒望別過臉看向窗外:「哼,就算那天沒發生車禍,你也參加不了婚禮,蔣經蘭她可……」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愛我,無論是她還是我對不會使這場婚禮正常進行……」

舒望一時難以消化:「那你、那你還……」

「所以我才選擇了她。」

這一句話猶如在耳邊敲響的一記鐘聲,將舒望腦子裡各種各樣的想法震得五零四散,在慌亂中,他無意看到了前方的後視鏡,還看到了後視鏡里正看著他的秦宥。

那雙眼深邃黑沉,如同一池深不見底的湖水,只是湖水下有什麼他看不清的東西,是某種叫人心驚膽跳的東西。

舒望收回目光:「別說了,我不想聽。」

「其實我和她……」

「我說別說了,你是聽不懂還是怎樣?」舒望冷下了臉。

他一直以來最討厭的就是欺騙,所以請就此打住吧,不要染了一身黑后又想著來他這裡洗白。

「……好。」秦宥啞著嗓子說道:「……但是離開他吧,離開沈景行,你應付不過來的。」

「我想和他分手就分手,我不想和他分手就不分手,你以什麼身份在這裡說三道四。再說了,離開他?離開他和你在一起嗎?」舒望笑著反問:「你知道我是怎麼看你的嗎?」

「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前,你永遠都是謊、話、連、篇。」

舒望只用著最平靜的語氣,就彷彿敘述著一件最平白無常的事情,但「謊話連篇」這四個字還是重重敲擊在了秦宥心上。

「我沒那麼聰明,但我也沒有那麼傻。你並不是007,秦宥,只呆了幾天就能把那個破組織的底細來歷各方各面摸得一清二楚?我不知道你背後的故事,因為你不說,所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在我眼前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一切的一切就是你在騙我。」

秦宥沒有回答,只是踩下了油門:「先避幾天風頭,我會讓你離開的。」

「……那可真是太棒了。」舒望直接往後一靠,笑著攥緊了手:「你從來就只會逃避,從以前到現在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過。」

在月亮剛剛爬上天空時,路虎行至了附近一座名為迷港的小鎮,並停在了一家中學面前。

車停穩后,有人上前來敲窗戶,看清來人後,舒望驚訝得差點從後座上彈起。那人不就是和秦宥兄不友弟不恭,恨不得你死我亡的秦斌嗎。

一身休閑裝的秦斌瀟洒地打開門,笑著沖舒望示意:「再晚點,學校就要下晚自習了。」那熟練的動作,親近的語氣,就好像兩人本是認識多年的好友。

可在舒望記憶中,因為秦宥這層關係,秦斌待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秦宥還是沖他點了點頭,舒望縱使百般不解,也只能暫時先按下疑惑,畢竟自己的小命還掛在秦宥身上。

就這樣,他稀里糊塗地跟著秦家兄弟去到了迷港中學校長辦公室,在校方關愛的眼神下完成了報道工作,並領取了兩套麻袋似的校服。

「學校這邊我打點了,錢也給你們準備,你們暫時在這邊呆幾天,我親愛的弟弟和弟媳。」在帶領舒望和秦宥去往宿舍的路上,秦斌這樣說道。

說完,又回身對舒望勾了勾嘴角:「很驚訝?」他攤攤手:「雖然我和秦宥之間沒有兄弟情,但是我們有可以交換的利益。」

秦斌看舒望一臉迷茫,笑得愈發開心:「看來……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什麼?」舒望防備地看著他。

「秦宥就這樣把秦氏讓給我了,我也真是奇怪……」秦斌湊到舒望耳邊,呼吸曖昧,聲音低沉:「他不擇手段,包括勾引女人才得到的東西竟然就這樣讓給我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秦宥毫不客氣地拽開秦斌,對舒望解釋道:「學校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伙人肯定想不到我們會藏在這裡。先將就一下,等風頭過去,你就可以離開了。」

「對對對。」秦斌笑著附和:「特意給你們安排的教職工宿舍,雙人間,還有獨衛,好好享受吧。」

待秦斌離開后,舒望雖有些不情願還是沖秦宥說道:「我手機沒電了,能借你手機打個電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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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早飯了。」

當秦因書還在床上睡得正香時,馮義博就帶著樓下買的豆漿油條推開了他的門。

儘管了只睡了兩三個小時,困得眼皮跟膠水黏住了一樣,秦因書還是艱難地起床了,他可不想讓馮義博發現什麼貓膩。

簡單洗漱后,秦因書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回想著昨天的發現。

說實話,他沒想到真能在馮義博家有所發現,也許對方只是把他當小孩子看,所以沒放在心上。可不管怎樣,他昨天晚上的確在馮義博房間里找到了一打照片,而照片上的人全是他和小爹,如果他沒猜錯,這個馮義博就是在監視他們。

「怎麼?不合胃口?」翹著二郎腿看報的馮義博淡淡掃了一眼秦因書。

「沒有。」秦因書趕緊啃起油條,吃了一小會,他試探著問道:「馮叔叔,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我看你都不用去上班,真幸福。」

「自由職業。」頓了頓,馮義博又補充道:「保鏢。」

秦因書還想再問,馮義博卻「刷」的一下合上了報紙:「你知道你小爹幹什麼去了嗎」

這一問,把秦因書也給問住了,他漸漸也察覺出來不妙,連忙追問道:「馮叔叔,我小爹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只是手機沒電了。」馮義博沖秦因書揚揚下巴:「你小爹這幾天還有些事,這幾天你就先跟我住。」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秦因書的表情變得古怪了起來。

秦因書瞧了瞧廚房裡積滿水槽的碗筷,沙發上小山高的衣服,和散落一地的垃圾,萬分懇求道:「馮叔叔,送我去我同學家吧,我可以在他家住幾天。」

「你不怕壞人又回來?」

「不怕!有馮叔叔在!」

馮義博再三考量后還是同意了,畢竟讓他一個大男人帶孩子實在痛苦,即使他知道這個孩子並不是一般的小孩。

在和劉黛柔問好后,秦因書立即衝到了樓上。

「阿水!」

正在畫畫的譚輕水轉頭看著一臉欣喜的秦因書,不解地歪頭:「小書,怎麼了?」

秦因書上前將譚輕水抱在懷裡:「沒什麼,我只是太想你了。」經歷了昨天的一切,現在的他覺得只要好好的活著就是幸福。

「唔——」譚輕水從秦因書懷裡掙脫出來,臉嘟嘟的,顯得有些不開心:「小書,我們是朋友,不能這樣抱,要這樣抱。」說完,他便親自示範給了秦因書看。

秦因書有些發怔:「阿水,難道你不喜歡我嗎?」

「我當然喜歡小書,可是這種喜歡是……」譚輕水歪頭想了想:「是大雄對哆來A夢的喜歡,不是大雄對靜香的喜歡。」接著就捧著臉蛋幽幽嘆了口氣:「算了,你還小,你不懂。」

秦因書的表情有些奇怪:「所以你對那個小飛機是大雄對靜香的喜歡?」

譚輕水沒說話,只是抱著懷裡的飛機玩偶,臉蛋紅紅的。

秦因書胸中的情緒滾滾翻湧著,那是一種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感情,不止是難受,還有嫉妒,憤怒,但更多的是可笑。他重來了一世,竟然是輸給了……

「如果在我和他之間選一個,你會選誰?」秦因書在譚輕水面前蹲下,平視著對方稚嫩的面孔和瑩潤的大眼睛。

譚輕水撅撅嘴,立即用手捂住耳朵:」我不要選!」

秦因書掰開他的手,溫柔地勸慰道:「不要緊的,阿水說實話就好了,我不會生氣的。」

譚輕水垂著烏蒙蒙的小腦袋,偷偷地掀起眼皮來看嘴角掛著淡淡笑容的秦因書:「小書也會有自己的靜香,小書的靜香會選小書的。」

秦因書放開譚輕水的手,笑得有些勉強:「說的也是,你也不是他……」

看著秦因書落寞離去的背影,譚輕水忍不住騰地一下站起:「小書!」可當對方轉過身後,他嚅動了一下嘴唇,最後還是小聲地說道:「你不要哭哦……」

不知怎麼的,秦因書又來到了隔壁那棟屋子。

這間屋子和昨天還是一個模樣,連門沒有被關上。雖然知道壞人可能隨時回來,可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種無形魔力牽引著他來到這裡,爬到閣樓,在張小小的床上躺下。

秦因書筆直地躺在這張窄窄的小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

他透過閣樓頂的天窗看向外面的天空,忽然就想起了上一世,想起了上一世的譚輕水和舒望,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那裡才是他的歸屬。

即使他活在這裡,但他還是不屬於這裡。

「喂,想什麼呢?」不知何時,馮義博也跟了過來。

「沒什麼。」

「你膽子可真大,就不怕壞人回來?」馮義博拖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

「可你不是跟來了嗎?」

馮義博語塞:「你是我見過的不簡單的小孩。」

「你也是個很不簡單的保鏢。」秦因書頓了頓,忽然喉頭一哽,問道:「你覺得我、我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宥?」馮義博有些奇怪,據他了解,秦因書對秦宥可是極為厭惡,如今這一聲「爸」著實讓他驚到了。

「嗯……」

「隱忍的男人。」

秦因書沉默了許久,終是轉移了話題:「你一個人在風都,不會想家人嗎?」

「……他們全都車禍去世了……等等,別說對不起。」

「你很難受吧?」

「難受不還得活著。」馮義博笑道。

「既然這麼難受,那活著是為了什麼?」

「為了……愛我的人。我剛剛交上了一個男朋友,他很愛我,我也正在試著愛他……」說到一半,馮義博揮揮手:「算了,小孩子也不懂這些。」

秦因書彎彎嘴角:「對了,我小爹有打電話過來嗎?」

「還沒,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他了,想和他講講話。」

馮義博將秦因書從床上拉起:「我看時間差不多了,走吧,吃晚飯去!」

他只了兩步,就又停下了,因為秦因書一直盯著他的眼神讓他有些疑惑:「出什麼事了?」

秦因書走到他身邊,頂著小小的腦袋仰望著他:「我只是好奇,昨天那個人用唇語跟你講了些什麼?」

「別放心上,他腦子有問題。」馮義博笑著擺擺手。

秦因書仍堅持著:「我只是想知道。」

馮義博低頭看著這個矮矮的卻一臉認真的小豆丁,只好回答道:「……克隆人。」

「什麼?」秦因書以為自己沒聽清。

「他說你是克隆人。」

秦因書愣了兩秒,突然大笑了起來:「那他腦子還真是有問題。」

他哼著小曲開開心心地往樓下走去,看起來輕鬆極了,走了兩三步,意識到身後沒人,便轉頭看著還愣在原地的馮義博:「馮叔叔,怎麼不還走?吃飯去啊!劉阿姨做的糖醋魚可好吃了。」

這天晚上,在入睡前,秦因書終於接到了來自舒望的電話。

「二娃,這幾天我有事,回不來,馮叔叔他會照顧你的。你乖乖聽話,不要亂欺負別人,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嗯……等一會兒,」在電話即將掛斷之前,秦因書鼓起勇氣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問題:「小爹,如果有人傷害你兒子,你會怎麼辦?」

「揍他。」

「如果他是你非常非常愛的人呢?」

「還是往死里揍!」

舒望忽然察覺到了些不對勁:「我不會讓任何傷害我兒子,不管他是誰。二娃,你怎麼呢?是不是不舒服?」

秦因書喑啞著嗓子說道:「沒有,我只是有點困,我先睡了。」

那頭的舒望似乎還要話想講,可秦因書已經先一步掛斷了電話。

「小書,怎麼還不上去睡覺,阿水都已經睡得跟小豬一樣了。」下樓喝水的劉黛柔看到秦因書坐在樓下發獃,便關切地問道。

「我只是剛剛和小爹通完電話……我、我過一會就上去睡覺。」

劉黛柔在秦因書身邊坐下:「小書,你是不是有心事?」她握住秦因書的雙手,嘆謂道:「阿水他把今天發生的事都跟我講了……不過,你別放在心上,這種事小孩子都不懂的,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秦因書扭頭看著她,眼眸是一片壓壓的黑:「如果……大人碰到這種事,會怎麼辦?」

「那就是公平競爭,堂堂正正的公平競爭。」

「……公平競爭?」

「對,公平競爭。」

劉黛柔見秦因書表情略有變化,按住他的肩頭安慰道:「再說了人的想法是會變的,明天喜歡的,不一定就是今天喜歡的。」

「咳咳,雖然小孩子不能談戀愛,但可以等長大后談呀,阿姨不認識小飛機,可是偏心小書的。要知道在未來,家庭因素對戀愛的影響也比較大,比如說……」

見劉黛柔就要開始長篇大論,秦因書連忙開始揉眼睛:「阿姨,我好睏。」

「那好,阿姨帶你上去睡覺。」

房間里,譚輕水果真已經睡得熟透了,不知夢到了什麼,嘴角都掛著甜甜的笑容。

秦因書躡手躡腳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他看了眼譚輕水,還是沒忍住,一把抱住了對方。

至少在今天,他還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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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譚輕水起來的時候,秦因書已經洗漱完畢,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奶聲奶氣地撒嬌道:「唔~我還想再睡一會嘛。」

秦因書捏了捏譚輕水的臉蛋:「你不是想見小飛機嗎?今天我們去找他。」

譚輕水立即雀躍了起來,可沒多久又焉了下去:「小飛機不是不見了嗎?我們去哪兒找?」

「放心,總有辦法的。」

「可、可我們還都是小孩子。」

「但是我們有大人保駕護航。」伴著秦因書的聲音,馮義博走進了房間。

「可我們還要上學……」

秦因書瞥了瞥馮義博:「可我們有大人。」

譚輕水立即拍起手來,還在秦因書臉上么么了一下:「小書,你真好。」

上課鈴聲響起了。

所有學生們都拿出課本,可他們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咱在門口的兩個的小孩,並生出了萬千嫉妒羨慕恨之情。

因為此時,這兩個他們的同班同學秦因書和譚輕水,正在家長的陪同下和任課的數學老師請假。

「原來是這樣啊,那阿水和小書這次去水都參加全國幼兒奧數預賽一定要好好加油。」原本嚴肅刻板的數學老師此刻正笑出了魚尾紋。

「哎呦。」秦因書突然捂住肚子:「我肚子好痛。」然後拔腿跑向廁所:「阿水,馮叔,你們在小花園等我,我上完廁所就來找你們!」

秦因書當然不是真的痛,在要跑進廁所時,他一個轉彎,跑進了廁所旁邊的辦公室。

此時的辦公室空空落落的,大多老師都出去為學生們上一二節課了,只有一個秀氣的女人坐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

秦因書輕輕地推門進去:「余老師。」

年輕女子抬起頭對秦因書笑笑:「小書,怎麼不上課,有什麼事嗎?」

這個女人正是秦因書幼兒園的班主任,不過她已在半年前離開了小黃鴨幼兒園,來到了風都,並進入了熊本熊小學任教。

「老師,你還記不記幼兒園時候的事?」

「幼兒園的什麼事?」

「就是……阿水轉學后,我……」秦因書耳朵微微發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哦!當然記得!」余老師一拍大腿:「你鬧了一個星期的脾氣,有一天還差點不見了。」

秦因書眼前一亮:「對就是那天,你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麼?」

「我想想……」余老師抿唇沉思了半晌,忽然眉宇一展:「對了!那天早上你一直大哭大鬧著要去找阿水,老師們安慰了好久你才安靜了下來。下午別的小朋友都出去玩耍,你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教室里,也不說話。我送小朋友去校門口放學時,才發現你不見了,不過幸好後來在教室找到了你。」

她見秦因書面色凝重,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不由問道:「小書,發生了什麼嗎?」

「沒有。」秦因書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對著余老師點了點頭拔腿就跑出了辦公室:「阿水和馮叔書還在等我。」

「阿水,你看起來怎麼不高興?」

出了熊本熊小學后,譚輕水一邊走著一邊悄悄觀察著一言不發的秦因書。

「我沒有不高興。」秦因書搖搖頭。

「騙人……」譚輕水小聲嘟噥著,忽然,他眼睛一亮,拉起秦因書的手就跑了起來:「阿水阿水,我跟你講,學校旁邊有一家新開的店,可好吃了,只是我媽媽不讓我多吃……」他偷偷瞧了馮義博一眼,立馬收回了視線,小聲地說:「等下我們讓他付錢,吃好多好多。」

秦因書不由輕笑起來,任由譚輕水拽著自己奔跑:「我知道,是一家……」

「到了。」譚輕水停下腳步,開心地抬頭看著招牌:「嘟嘟蛋糕店!」

秦因書愣住了,還未說出口的「豆花店」三個字就這樣被卡在了喉嚨里。

他抬頭獃獃地看著牌匾上「嘟嘟蛋糕店」清清楚楚的五個大字,忽然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看向左邊的宋記牛肉粉,再看向右邊的老王水餃。

這下他是真的慌了。

怎麼會是蛋糕店呢?在他記憶里,這裡明明是一家豆花店。

……

成年譚輕水的模樣漸漸在他腦海里浮現:「老秦,熊本熊是我的小學。這裡有三家店,我從小學就開始吃,十幾年了還在這裡,宋記牛肉粉和老王水餃都很好吃,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中間的豆花店,你要不要嘗一嘗?」

秦因書分明還記得,在他和譚輕水相愛后,對方是這樣給他介紹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的。

這裡怎麼會是蛋糕店呢?應該是豆花店才對,是阿水最愛吃的豆花店才對……

「小書,我們快進去吧。」見秦因書不動作,譚輕水討好地搖了搖他的手臂。

馮義博也走上前拍了拍秦因書的肩膀:「走吧,我出錢。」

秦因書暗暗吸了一口氣,按下內心複雜的情緒,捏緊譚輕水軟綿綿的小手邁進了蛋糕店。

一進入店內,他就將這家蛋糕店的裝潢擺設、各個角落打量了個遍,果真和他記憶中沒有一點相似。

「吃什麼?」馮義博掏出了錢包。

譚輕水立即舉起手:「芝士蛋糕、草莓蛋糕、提拉米蘇!」

馮義博又看向秦因書:「你呢?」

秦因書坐著位子上搖搖頭:「隨便。」

譚輕水立即幫他說道:「小書也要一份芝士蛋糕、草莓蛋糕、提拉米蘇!」

十分鐘后。

譚輕水捧著臉蛋看著桌上的一份芝士蛋糕、一份草莓蛋糕、一份提拉米蘇,有些悶悶不樂:「應該是兩份芝士蛋糕、兩份草莓蛋糕、兩份提拉米蘇才對。」

馮義博淡淡道:「三個人就只有三份,你們自己選。」

譚輕水偷偷瞧了秦因書一眼:「小書,你吃草莓蛋糕好嗎,到時候我和你換著吃。」

「嗯。」

譚輕水將自己最愛的芝士蛋糕移到自己面前,第三愛的提拉米蘇挪到馮義博面前,總算心滿意足了。

他往芝士蛋糕里叉一塊,又往草莓蛋糕里叉一塊:「好好吃哇,小書,你覺得怎麼樣?」

「……不太一樣。」秦因書似乎在神遊九天,喃喃自語道。

「和什麼不太一樣?」譚輕水追問。

秦因書猛然回過神,扯起嘴角笑笑:「我們等下能先回我家一趟嗎?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點事。」

「什麼事?」

秦因書本意只打算在腦海里搜刮出點理由,可這腦子一轉還真想到了不到了的事情:「糟糕!我把大娃給忘了!」

在家裡整整兩天沒有進食的大娃,終於在要餓到翻白眼前,等回了它的主人。

秦因書指揮馮義博把藏在柜子上的狗糧與狗零食拿下,給大娃餵了一些后,就要去干正事。

譚輕水緊緊跟著秦因書往屋裡走去:「小書,小書,我們不是要去救小飛機的嗎?」

秦因書轉身堵在了門口,將譚輕水的身體轉向角落裡幽怨兮兮的大娃:「阿水,你先陪大娃玩玩好嗎?」

「這……」譚輕水猶豫地瞅了瞅秦因書,又瞅了瞅馮義博。

馮義博拿起狗繩,沖譚輕水招招手:「我看今天天氣這麼好,正適合下樓遛狗。」

秦因書微鬆了口,卻感覺到有股瞭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頭頂。他一抬頭,馮義博便收回了視線,左手牽娃,右手牽狗,還真是一副悠然自得出門遛狗的模樣。

秦因書將他們送出門,簡單囑咐幾句后,立刻關上了大門,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房間里,打開電腦,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敲擊了起來。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電腦屏幕,神情嚴肅又緊張,很快額頭上就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在十點整的時候,他終於成功黑進了小黃鴨幼兒園的監控系統,並從中調出了他重生那天的監控視頻。

在小黃鴨幼兒園,除了教室,辦公室和廁所,其他的公共區域一律設有攝像頭,走廊也不例外,正好,有那麼一顆攝像頭就正對著他教室的門口。

在秦因書記憶里,那天舒望與他相遇的時間是四點半,所以他先把監控錄像調到了四點半。果然,錄像中過了沒多久,舒望就衝進了教室,而在短短五分鐘后,舒望牽著他的手一同從教室出來了。

秦因書面色嚴肅凝重,握著滑鼠微微顫抖的手卻出賣了他的內心。

事情還不算完,他咬咬了牙,將時間拖到了四點一刻,四點一刻正是小黃鴨幼兒園下午放學的時間。

很巧,他剛一將時間調到四點一刻,悠揚的下課鈴聲就響起了。然後,小豆丁們一個跟著一個在余老師的帶領下從教室里蹦蹦跳跳出來了。

秦因書不敢眨眼,屏息盯著屏幕,盯著上面每一個出現的面孔,也不知是讓他失望還是讓他竊喜,當最後一個小朋友離開教室時,他也沒看到預料中的臉龐,此時是四點二十五。

離他和舒望相遇還差五分鐘。

無比短又無比長的五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屏幕畫面中始終安靜一片,沒有任何身影出現,眼看四點鐘半就要到了,秦因書一顆緊繃的心漸漸鬆了,也許一切都另有原因,並不像他想的那樣……

可就在這一刻,一個倔強的小身影忽然從教室中跑了出來!

而秦因書一直堅強挺立的小小肩膀在這一刻終於再也無法挺立,泄氣一般耷拉了下去。

他的心徹底沉到了湖底。

因為……

因為畫面中的那個小孩和他擁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他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秦因書。

閉上眼,記憶又回到了那天晚上,那家冰冷、殘破的小旅館里。

廁所里的瓷磚藏滿污垢、冰冷刺骨,卻無不在提醒著他真相是有多麼血淋淋。

他就那樣跪在冰涼的瓷磚地上,看著箱子里蜷縮著的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人,如墜冰窟。

空氣稀薄得令他幾近窒息,胃中彷彿翻江倒海,雖然他並沒有吃什麼東西,想吐的感覺令他從震驚中猛然驚醒。

這個箱子里的人就是譚輕水口中的「小飛機」。

也是被他取而代之的屬於這個世界的秦因書。

對方蒼白近乎透明的皮膚、毫無血色的嘴唇、緊緊合上的雙眼,以及那彷彿被海水浸過了的頭髮和衣服,都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讓他想逃避,想無視,想忘卻都不行。

也讓他在那一刻起,就開始了懷疑。

也許,他才是個偷了別人一切的冒牌貨呢?

在今天,這個猜疑終於被證實了。

對於這個世界的舒望、大娃、譚輕水來說,他根本就是假的,假的秦因書。

對於他來說,這個世界也是假的,假的舒望、假的大娃、假的譚輕水。

他終於明白了,老天對誰都很公平,沒有人有第二次機會。

他根本就沒有重生。

他只是湊巧、非常湊巧地去到了另一個平行世界,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比他的世界要慢許多,他都快三十了,這個世界的他只有四五歲。

好的是,在這裡愛的人都還在。

不好的是,他們都有歸屬了,他們愛的是屬於這個世界的真正的秦因書。

而他,卻把他扔在了那裡,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走出了旅館。

另外一些想不通的問題,他也在今天想通了。

為什麼上次他去隔壁屋子時會暈倒?

因為一個世界只提供一個秦因書存活的能量啊,怎麼能同時存在兩個秦因書呢?他們是相斥的,越靠近越排斥,一方越有活力,另一方則越虛弱,直至死亡。

而在他看來,那個秦因書……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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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霍霍向渣攻[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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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本章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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