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你要的表白

24.你要的表白

聯繫馮棠棠的女人說,是外景的小型起重機失誤,砸中了布景牆。左言本已經準備收工,正在給演員囑咐後面幾場接戲的細節。布景牆倒下去的一瞬間,他用身體護住了女演員,後腦和背部受傷,當場昏迷。

幸而劇組的急救反應迅速,保險跟進也十分順利,左言被毫不耽擱的送到了醫院,跟救護車走的,是當時那場戲的分組導演,劇組對此事很重視。

馮棠棠在醫院先見到的,是製片公司的公關人員凱瑟琳。給馮棠棠打電話的人就是凱瑟琳,她站在停車場的電梯口,迎著馮棠棠的到來。

「馮小姐,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很遺憾,希望您保持冷靜,和我們一起等左醒過來。除了保險公司的賠償,公司也會給予左最大誠意的照顧。」凱瑟琳穿著筆挺的正裝套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用比電話里慢的語速和她交涉著。「但根據拍攝的保密合同,希望您和左的家人,都不要聯繫媒體。」

在開車來醫院的路上,馮棠棠已經認真的想過。前世左言成為影帝后,在美國的求學、工作經歷被國內媒體翻來覆去的寫,卻從未有過這場事故的記錄。

要麼是重生后的歷史有變動,要麼就是這一段經歷發生時,被人為的隱藏起來。導致當年作為遠觀者的馮棠棠,對此事毫不知情。

現下聽了凱瑟琳的說辭,後者的可能性更大。馮棠棠安慰自己,把事情向好的方向想。

「凱瑟琳小姐,我認為你在見到我之後,應該立刻告知我左言的身體狀況,這才是事故受害者的親屬最關係的問題。」兩個人走進電梯間。馮棠棠雖然比凱瑟琳矮一些,但氣勢好不弱勢,「我想要的不是賠償,而是他安然無恙。畢竟這是個不幸的意外,而不是一場交易。」

「不,我沒……」

「而且,關於拍攝保密。」馮棠棠打斷她,用更嚴厲的口吻說道,「一般的拍攝保密合同,是指對拍攝內容的保密,尤其是演員名單和劇本內容。美國在這方面的法律非常健全,同時也非常嚴謹。像左言遭遇的不幸,並不被劃在保密內容之內。」

凱瑟琳的眼神有些驚訝,大約沒有料到,長著一張娃娃臉的馮棠棠會知道這麼多。

「恰恰相反,這種事故的發生,正是媒體最樂於捕風捉影的。尤其是美國一直倡導新聞自由,洛杉磯的娛樂新聞產業舉世聞名。」馮棠棠有條有理的分析著,「我猜,你在醫院守著我來,並不是你們公關部的最主要的工作吧?為了把這件事蓋過去,要叮囑和打點的現場人員可一點不少。」

凱瑟琳低下頭,不與她對視。

電梯的門打開,馮棠棠先一步邁出來,凱瑟琳從後面輕輕拉住她,語氣放軟了很多:「我向你道歉,馮小姐,是我工作方法不當。左現在的狀況很穩定,我們已經為他做了全身CT,沒有傷及脊柱骨骼,頭顱內也沒有出血和其他異常,出血的都是外傷。」

「那他為什麼還昏迷不醒?」馮棠棠盯著她的眼睛質問,面若寒霜的掙開她的拉扯,繼續向病房的方向疾步。

凱瑟琳蹬著細高跟,小跑的跟在她身後:「醫生說二十四小時內一定會醒。」

「那醫生有沒有說,二十四小時不醒會怎麼樣?」馮棠棠聽到這句話,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你根本不是抱著真誠的態度與我溝通,只是糊弄我!二十四小時……他現在,跟本還沒有渡過危險期!」

時間已接近晚上十點,高級病房外的走廊上靜悄悄的。馮棠棠雖然說話音量不大,但她語帶怒氣、一字一句的擲地有聲。句句質問被她低吼出回聲,引得值班護士從問詢區走了出來。

「聽著,凱瑟琳。向媒體報□□,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包括現在昏迷著的左言。他珍惜這個片子,也不想讓它有污點,你大可不必花力氣防著我」馮棠棠語速很快的說,「但是你的語焉不詳讓我很憤怒。請你離開這裡!我不給你找麻煩,希望你也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一個身著護士服的中年女性黑人,已經走到她們眼前。馮棠棠不再理會凱瑟琳,用冷靜柔和的聲音說:「我是病人左言的家屬,就是今天剛送過來的那個中國人,希望您有印象。請您告訴我他的基本狀況,帶我去他的病房好嗎?」

那位護士饒有深意看了看她們兩個,繼而對馮棠棠說:「當然可以,我是這層病房的護士長,請跟我來。」

馮棠棠跟著護士長離開,留下凱瑟琳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位病人的檢查結果比較樂觀,身上的幾處撞傷,我們都妥善處理了。他是應激性休克,二十四小時內醒來就不會有危險。因為當時頭部也受到了衝擊,所以若過了危險期還沒醒,我們會再進一步採取措施。目前來看,病人的各項數值都很不錯,希望家屬耐心觀察。」護士長一邊說著,一邊把她帶到左言的病房門口。

走到這裡,她反而心跳得更厲害,全身都在發抖,只能強行克制著自己冷靜。

護士長幫她敲了房門:「賈維斯先生?病人家屬來了。」

一臉棕色鬍子的老頭應了病房門,護士長對她點頭示意后,離開了。

「看來,你就是這幾天左言連續請假的理由了,進來吧小姑娘。」名叫賈維斯的老頭把她領了進去。

左言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頭部和□□的上身都有紗布纏繞,右手掛著輸液吊針,身上還插著很多醫療器械的檢測線。旁邊的幾個儀器有節奏的閃著,馮棠棠能看懂的數據,只有心率一項,是成人睡眠時的正常值,75左右浮動。

他的臉比平時蒼白了幾分,胸口的平穩的起伏著,好像只是安靜的睡著了。

但眼尖的馮棠棠還是找到了,他出門時穿的襯衣,被丟在病房的沙發上,上面有很多血跡。很難想象當時的現場的狀況,有多麼觸目驚心。

她站在床邊,止不住的捂嘴哭了起來,身體一抖一抖的,喉嚨里壓抑的發出嗚嗚的聲音。

賈維斯站在她身後,摸著自己的棕色鬍子說:「好吧,我出去休息一下,時間留給你們。」還貼心的為她帶上病房門。

馮棠棠吸著鼻子坐到病床旁,用手摸著他從肩膀繞道背後的紗布,一下子哭得更厲害了,眼淚一顆一顆的滴到病床邊上。

「你怎麼能這樣……我好不容易有個男朋友……手都還沒牽過!」馮棠棠胡亂的擦著臉上的淚水,抽抽噎噎的小聲嘀咕,發泄著自己的不安情緒。

看著他的手指甲縫裡,還染著點血跡,馮棠棠一把抓起他那隻沒輸液的手:「你看,手上的血酒護士都沒擦乾淨,你到底流了多少血啊……嗚嗚……這手還沒牽過呢……」

她邊哭邊用雙手齊捏左言的手掌,越發覺得他手指好看得要命,不自覺的就哭的更凶了:「這麼漂亮的手,我還沒牽過,嗚嗚,你這個大壞蛋!」

一旁的心率儀,已經悄悄升到85,但哭得專心致志的馮棠棠,顯然沒有發現。

「壞蛋,騙我當你女朋友,都沒說過『我喜歡你』,我……我還準備說『我也喜歡你』呢……你要是醒不過來,我就,我就……」她越說哭得越凶,上氣不接下氣。

心律儀的值升到90多,左言緊閉的雙眼微微的抖著,馮棠棠還哭得渾然忘我。

「我就只能改簽機票了!改簽可貴可貴了,黎叔一定罵死我了!嗚嗚……我手都還沒牽過……」她攥著左言的手,伏在床頭大哭。

心律漸漸降回75,左言輕輕嘆了口氣,虛弱的問:「我還以為,你要說些陪我殉情之類的話。哭哭唧唧的吵了半天,結論就是改機票太貴?沒砸死也被你氣死了。」

「不許砸死!」馮棠棠猛的抬起頭,大大的眼睛怒圓,像一隻炸毛的貓咪,抬眼對上左言深邃的注目,「欸?你……你……你醒了?」

她嚯的站起來:「你堅持住,我去叫醫生!」

左言的手還被她握著,他反手一拉,馮棠棠又跌回床邊:「不急,讓我先看看你,哭的像小花貓似的。」

馮棠棠想用手背擦臉,卻發現雙手都被他拉住,眼淚還止不住的流。

「小哭包。」左言輕輕牽動嘴角,「別哭了。」

「放開放開,讓我去叫醫生。」

「你不是碎碎念著還沒牽過手,喏,給你牽住了,我不要放開。」他悄悄耍賴。

馮棠棠氣死了:「好啊,你還偷聽我講話,這麼老的梗你也玩!等你好了再和你算賬!你把我放開,我喊醫生給你檢查。」

「不放,你先給我檢查。」病弱的左言虛弱的撒嬌。

「我檢查?我不會啊……你別鬧啦!」她著急。

「我來教你。你先用嘴唇檢查下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嗯……耳朵也可以咬一下試試有沒有變壞。然後一路向下,內臟什麼的很重要啊,你可以加上雙手幫忙。然後再往下,就更重要了,關係著你後半生的幸福,你可不能不仔細。」

左言每說一句,馮棠棠的臉就更紅一分,還忍不住跟著他的「指示」移動著視線,在他虛弱的身體上游移,最終停在……

天啦他不說還好,他一說,怎麼感覺那個地方特別……

「左言!」馮棠棠害羞到爆炸,「不帶你這麼欺負人的!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別你嚇死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看你躺在那,我害怕得不行……你醒了也不告訴我……」

說著說著,她眼淚又湧上來了。

「別哭了,別哭了。」左言費勁的抬起打著吊針的另一隻手,給她擦眼淚,「不應該嚇唬你的,你別哭了,哭的我心疼。」

馮棠棠掙脫出雙手,把他那隻吊針手好好放下去,捂著他心臟的位置不說話,嘟著嘴可憐楚楚的望著他。

這幅小模樣,讓左言更想欺負她。

「記得以後別演大哭的戲,你哭的丑。」

「哦。」

「今天救下的女演員,以後可能會以身相許。我會拒絕的,放心吧。」

「哼。」

「明天可能沒辦法送你去機場了。」

「嗯。」

「棠棠,我喜歡你。」

他盯著她髒兮兮的小臉蛋,彎起嘴角。

「我喜歡你很久了。我不僅是看著你的戲長大的,也是看著戲里的你長大的。我想象過,你所有演過的小女孩身邊,都有一個小男孩,陪你玩、逗你笑、惹你哭、再把你哄回來。我想象過,我們兩個是青梅竹馬,我把其他對你好的男生都打走,全世界只有我能欺負你。我想象過,我和你表白的時候,你的回答不是『我也喜歡你』,而是『混蛋,你怎麼才說,我都等好久了』。」

她的手掌下,是他滾燙的胸膛,裡面的那顆心臟激烈的跳著。

馮棠棠覺著,她再哭下去,眼睛可能會瞎。

但是這個人一直在惹自己哭,她根本沒辦法。

旁邊的心率儀抖著波浪線,數字蹭蹭直奔110而去。

病房裡散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兒,混著病房裡的藥水味道,還有左言的男性氣息。夜晚的醫院很靜,窗口吹著晚風,窗帘微動,映著外面樹葉輕輕搖擺的影子。走廊里有護士輕輕走路的腳步聲,還有遠處急救車的鳴笛聲,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

她的男人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身上連著亂七八糟的線,想轉轉頭部都有困難。

但是這一切,她一生都忘不了了。

「混蛋。」她輕輕的覆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避開他的傷。她撲在他的頸窩裡,把眼淚蹭在他的皮膚上、浸濕他的枕頭,「混蛋,混蛋,大混蛋。」

左言努力的彎起那隻空著的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

「我才不會告訴你,我等這個,等過整整一輩子呢。」她悶在枕頭裡含混不清的說。

「嗯?」左言沒有聽清楚。

表白要用實際行動,這是他教會她的。她猛的用雙手撐起身體,跨步而上,找到他的唇咬上去。

好像看不慣他蒼白的唇色似的,她唇舌齒並用,花儘力氣要把他的唇□□出血色。左言從喉嚨里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張開牙齒迎接她,和她的舌攪在一起。他們互相追逐著對方,在對方的口腔里攻城略地,急切的搶奪著對方胸腔里的空氣。

這樣的法式熱吻,令人迷醉而情動。

突然,幾個人從走廊奔來,破門而入。領頭的是黑人護士長,後面跟著兩個拿著急救工具的小護士,再後面是一直等在門外的賈維斯導演。

「急救中心檢測到病人的心率突然超過120!怎麼回事!」護士長沖焦急萬分的衝進來,跑到床前的一瞬間,戛然而止。

眾臉懵逼。

左言輕輕推開馮棠棠,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了她眷戀不舍的離開他的唇,帶出一絲細細的銀線,纏綿多情的連著兩個人。

他對她眨眨眼:「來人了。」

馮棠棠才反應過來,胡亂摸了一把嘴角,保持騎/乘姿勢的她,僵硬的從床上爬下來:「護士……他醒了。」

黑人護士長的臉色很黑:「我看出來了。家屬先出去,我要給病人做基礎檢查。莉莉,你去把值班醫生叫來。」

名叫莉莉的小護士,把馮棠棠和賈維斯帶出病房,臨走的時候還神色複雜的望了望她。

她和一臉棕色鬍子的賈維斯導演,並排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相對無言。

良久,賈維斯突然說:「我好像知道,左這幾天為什麼總請假了。」

馮棠棠用雙手捂住臉,埋著頭,恨不得原地爆炸。

所有的檢查都做完,再拿到結果,已經是接近凌晨四點了。

醫生宣布左言脫離危險,再留院觀察48小時,就可以出院。身上的幾處傷,定時來換藥就好。三個月後再做一次全身體檢,沒什麼問題就徹底OK了。

滿臉睏倦的賈維斯對左言說:「先放你一個禮拜的假,有什麼需要及時聯繫。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事故追責有結果,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左,這次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左言吃力的搖搖頭:「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錯。你快回家吧,現在走還能睡兩個小時,明天拍攝的時間很長,我不在現場,有你忙的了。」

「嗯,那就不打擾你和你的小甜心了,拜拜。」賈維斯對他倆點頭示意,離開了病房。

左言半躺在床上,問:「小甜心,我記得你的飛機是上午11點起飛?」

馮棠棠在他胳膊上捶了他一記粉拳:「去你的,不學好。」

「哎呦呦呦呦疼。」左言齜牙咧嘴。

「演技這麼浮誇,差評。」她明知道是假的,還是小心翼翼的幫他查看了一番,「我真想多照顧你幾天。」

「不用,我自己應付的來。」他正色道,「你要是改簽了機票,黎叔真的會罵人。而且你的那個角色,早點回去解決為好,免得夜長夢多。」

「戲以後機會有的是機會接。等你當導演,我就是你御用女配。」

左言好笑:「為什麼是女配?不過『御用』這詞不錯,朕甚是滿意。」

「你這個人……」馮棠棠嗔道,「以後演什麼再商量,要緊的是現在。」

「正因為要緊的是現在,你才該按時回去。」左言再次堅持,「路要一步一步走,遇到喜歡的角色就別撒手,你有實力爭,為什麼不爭?聽我的話,乖乖回國,我萬聖節連著聖誕假期回去看你。」

「那要冬天才有的見了。」馮棠棠像泄了氣的皮球,「天啊我為什麼要談異地戀,苦死了。」

左言不想把離別渲染得太傷感,更不想讓女朋友為未來的戀情擔心,開著玩笑轉移了話題:「等你們這個片子的話後期定下來合作商,你也可以公款飛來看我。我還欠你一餐二星米其林,燭光晚餐,海鮮盛宴。」

「對哦,海鮮。」說到吃,馮棠棠果然稍稍開心了一下,「你回國找我,我帶你吃路邊攤,路燈晚餐,麻辣小龍蝦。」

「喂喂,這也差太遠了吧?你這個鬼精靈。」左言點了她鼻尖一下,「好啦,外面天已經亮了,你也回去收拾行李吧,動作快點還能逛逛機場的免稅店。」

「都什麼時候了,還幫我惦記著免稅店。」馮棠棠耷下臉來,她知道她該走了。算上洛杉磯的路況擁堵,她現在趕回左言家收拾行李,再前往機場值機,時間不怎麼充裕。

「我捨不得你。」她說。

「嗯,我知道。」他傾身親親她的臉頰,「別不高興,小別勝新婚。」

「誰和你新婚!自作多情!」馮棠棠撇臉傲嬌。

左言就轉過去,親她另一邊的臉頰:「嗯,我多情,都多你身上。」

她正過臉,兩個人四唇相貼。這是個溫柔繾眷的淺吻,他們擁在一起,換著不同的角度品嘗對方,迷戀又甜膩,每一次分開,都捨不得的再貼合,分開又再貼合,好像在為未來的異地戀做預演。

這次沒有人打擾他們,兩個人吻到氣喘吁吁才分開。

馮棠棠眼睛亮亮的望著左言,欲言又止。

他再親了她的額頭一下:「去吧,乖乖的,登機前給我發信息,到那邊落地也是。」

「你……你要聽醫生的話,多休息,按時換藥,全身體檢我催著你去查的,不許因為工作忙就偷懶。不用要為了配合我的時間打越洋電話,寫郵件就好。」馮棠棠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

「小哭包。」左言揉著她的臉,「知道了,說了這麼多就是一句話,『你要注意身體』。放心吧,我會很注意身體的。我這個身體現在不只屬於我自己,還屬於你,我會為了你好好恢復健康的。」

「誰要你的身體啦!」馮棠棠再捶他,實在想不通,男神變為男朋友之後怎麼有種迷之變化呢,「我關心的是你!」

左言不再逗她,最後揉了一把她的頭毛:「好了,走吧,趁著路上還不太堵。車子停在機場的地下車庫,我讓租車公司去取就好。我家的門卡和鑰匙你拿著,是專為你配的。」

「蓄謀已久。」

「多謝誇獎。」

無論多不舍,分別的時刻還是到了。

她站起身:「那我走了,你睡吧,起飛前我給你發信息。」

左言坐在病床上,目送她離開,悵然若失的落寞,久久未能回神。

長達12小時的飛行,馮棠棠只花了一半的時間來睡覺,其他時間在瘋狂趕工3個合作方的對比報告,以及孫萍給她的功課。

她和公司的商務是對飛,她落地中國的時候,商務也快到美國了。她的報告趕上了商務的行程,總算沒有耽誤工作。

她落地是北京時間下午三點。馮棠棠給左言報過平安,在機場處理了一遍堆積郵件后,決定暫不回家,先去公司一趟。

孫萍去了棚里,黎剛在和服裝組開會。她拖著巨大的行禮箱回到工位上,給周圍的同事分發了一輪手信。

有個相熟的導演便與她閑談:「你這幾天不在,大李和孫導差點打起來了,就為了你那個角色。」

「誰?大李和孫姐?打架?」馮棠棠一臉茫然,「為什麼呀?」

「為了你呀!」那人驚訝道,「你不知道?大李說了,孫導換景茹那個角,他沒法寫了,景茹就必須你來演。」

「啊?」

「別啊了,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靈呢。我看這會兒趁著孫導不在,你去那邊,好好謝謝人家大李吧。無論最後能不能成,人家也是力挺過你的,這人情還是過了明路的好。」

「是是,謝謝王哥給我指路,我這就去。」馮棠棠理了理衣服頭髮,在帶回來的禮物堆里選了半天,最後拿著盒巧克力往編劇組那邊去了。

大李的位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他常年拉著周圍的窗帘,又用白板和書架把自己圍住。雖然是坐班的全職編劇,但作息與習慣還是和大多數同行一樣,神出鬼沒,最煩見人,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馮棠棠穿過書堆、文件堆,又越過層層書架,才看到大李本人。

「李老師,我從美國回來了,這是給您帶的禮物。」她小心翼翼的說。

大李像一座大山一樣轉過來,看著她愣了一會兒,彷彿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出來。

「李老師?」

「你還知道回來!」大李回過神,對著她就噴火,「你說你,不務正業跑出去幹嘛?景茹就快被他們毀了!導演組一群智障!」

嚇得馮棠棠趕緊勸阻:「李老師您小點兒聲,您先別生氣。」

她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幾個同事都像沒聽見似的,應該是對大李的耿直習以為常了。

作為智障導演組的一員,馮棠棠特別想告訴大李,她去美國出差是辦正事,不是不務正業。

但見大李的這個狀態,明顯是在孫萍那裡吃了癟,正一肚子的火沒地方撒。

「李老師李老師,景茹換角的事兒孫姐給我發郵件了,還沒定下來呢。我一定好好爭取,不給您丟人!」

大李恨鐵不成鋼的繼續噴她:「你不是走黎剛的路子進來的嗎,啊?我初為了這個還看你不爽來著,現在怎麼回事兒,啊?說好的關係挺硬的呢,啊?怎麼一個配角都守不住呢,啊!?」

馮棠棠要哭了:「李老師,您小點聲兒!」

大李一揮手:「行行行,我就問你,那個趙晴,什麼來頭?是不是關係比你還硬?」

認真算起來,她和趙晴都是趙晴推薦給黎剛的。

「我和趙晴是一個推薦人,不過……」

大李打斷她:「一定是那個叫什麼晴的,比你長得漂亮,是不是?」

「啊?」馮棠棠心裡不服,「沒有吧?」

「好,你等著,我這就把景茹改成一個醜女!我還不信,我一個編劇治不了他們了!」大李賭氣嚷道。

「李老師李老師,不要瞎改啊別激動!您先讓我試試,讓我試試……」馮棠棠一直以為大李很高冷,沒想到活火山爆發這麼可怕,「您捧在心肝兒上的角色,哪兒能說改就改,您是和我賭氣呢,我知道我知道。等孫姐回來!孫姐回來,我就去推動換角試鏡,您再等等消息。」

大李氣勢如虹的坐下:「嗯,讓她試同樣的那段戲。我等著看,你們導演組到底有多智障!」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黎剛已經開會出來,看見她劈頭蓋臉的就問:「怎麼下了飛機才發出對比案?商務差點就來不及了。」

和左言成為戀人,以及左言在片場受傷的事,她已打定主意不和任何人說,以免為他回國發展造成困擾。

馮棠棠低著頭給黎剛認錯:「在洛杉磯的最後一天,太貪玩了,對不起師父。」

「你們這些年輕人,唉。」黎剛念她出差時間短任務重,也不好說得太狠,「玩是玩,工作是工作。你也有工作經驗,不應該不懂。」

「師父我錯了。」

「哼,肯定是左言帶著你四處逛,你在我手底下做事,我還是知道的,你是個踏實孩子。」黎剛到底護短,想起左言那隻到嘴卻飛了的鴨子,不免遷怒到他身上。

「對對對,都是左言的錯!」

「不對,有情況。」黎剛摸著下巴,探尋的看她,「我以前提起左言,你都是那種星星眼的小仰慕神態,怎麼相處了幾天,變成這種態度了?」

馮棠棠心裡咯噔一下,心說師父果然是老狐狸,這也能看出來,還想保住戀情的秘密呢,這回國才第一天……

「是不是近距離接觸后,發現左言身上有各種奇怪的缺點,男神形象破滅了?」黎剛又問。

馮棠棠猛點頭:「對對,他不是我想的那種左言!」

他會做一日三餐,會帶她去吹海風,還會突然一下子親上來,講好多情話,開那種玩笑……這可不是「男神」兩個字可以簡單概括的。

「原先的形象破滅了!」馮棠棠斬釘截鐵。

黎剛擺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老謀深算樣,滿意的點頭:「下次長點心,人家是學霸級的,平時玩樂玩樂沒什麼,你這個笨丫頭不要跟著瞎玩,記得以後出差,要優先工作。」

這個形容,大約就像家長教育小孩:同桌說他沒複習都是騙你的,不要和他一起上課看漫畫。

「嗯嗯,我知道了師父,下不為例。」馮棠棠甜笑著賣了個乖,走近一步低聲問黎剛,「師父,景茹那個角色……」

黎剛似笑非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角色當初誰答應你的,問誰要回來去,我不管。」

完美扔鍋給孫萍。

馮棠棠也知鬥不過這老狐狸,換了個問題:「那您能給我說說,趙晴那姑娘是什麼來頭嗎?」

「不能。」黎剛收了笑,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看來被大李那個烏鴉嘴說中了,趙晴的路子比她硬。但誰的權利還能超過黎剛?這個項目明明還沒有介入投資方。

這個問題沒想多久,孫萍就從棚里回到了公司。她看到馮棠棠在,有些吃驚:「你怎麼沒回家休息,不是飛了12個小時嗎?」

馮棠棠趕緊畢恭畢敬的打招呼:「孫姐!我出差帶了好多東西回來,想著直接用拉杆箱拖過來,分著方便,省的來回來去的搬。」

她拿出一條絲巾:「孫姐,這是給您的小禮物。」

左言最後的免稅店策略十分奏效,洛杉磯機場購物游半小時,基本解決了她所有需求。孫萍的這條絲巾,是她花了點心思選的,配色和花式,都是搭配她日常穿衣的眼色和款式來買的。

孫萍接了絲巾,果然眼睛一亮:「真漂亮,你費心了。」

馮棠棠暗暗鬆了口氣:「就等著孫姐回來呢。現在東西都發完了,我就先回家了。」

「等等,你跟我過來會議室這邊,我有話單獨和你說。」孫萍將絲巾放在桌上,轉身向一間小會議室走去。

馮棠棠忐忑不安的跟著她,心裡嘀咕著,多半是景茹換角的事。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小會議室,孫萍囑咐她:「關門。」

落座后孫萍看門見山:「景茹這個角色,你是不是很想得到?」

左言教過她,孫萍和她談這個問題,她要先判斷對方是在問她的導演身份,還是演員身份。先用專業的身份談話,再用複合的方式佐證,不能本末倒置。

而這個問題,明顯是在問「演員馮棠棠」。

她心中轉過幾個念想,還是不想放棄,堅定的回道:「是,我很想演咱們項目的角色,尤其是景茹。雖然這個角色不是我自己爭取,是您推薦讓我試的,但我試過之後,真的很喜歡。我也相信自己能演,自問那天的試鏡,我表現得超出了您的預期,因為我深刻的理解過這個角色。」

演員與項目互相需要,是超越合同的有力關係。

「孫姐,我演了這麼多年孩子戲,有這麼個好角色,從少女蛻變為女人,幫助我刷新熒屏形象,這對我是天賜良機,我很想得到她。」

她用堅定的眼神,毫無畏懼的直視著孫萍。

孫萍與她對視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明明你這股狠勁兒,才是景茹。趙晴那柔媚氣質,合該去演個舞娘答應。」

「孫姐,這個趙晴……到底是?」想到黎剛的諱莫如深,再看看孫萍的暗自為難,她越發覺得趙晴這股竄上來的盡頭,遠比左言推她進組厲害的多。

「老黎的朋友推薦進來,角色定了燕答應,本來是皆大歡喜的事兒。」孫萍冷笑,「可這姑娘心大呀,有手段攀高枝兒。你要知道,老黎的這個工作室,不只是老黎有股份,當初起家的時候,是有大股東的。」

原來不是項目的資方,是整個公司的資方。前世被各種奇怪的人替過角的馮棠棠,瞬間瞭然。

「可是景茹……不比燕答應的戲份多啊?」馮棠棠仍有一點不解,「尤其是按照我們上次的修改思路,景茹後面才出場,燕答應先出場,更容易被記住才是。」

角色出場先後也是很有講究,一個80多集的劇集,有人看到20集就棄了,那后60集才出場的演員,對這些觀眾來說,和沒出演一樣。

孫萍冷哼:「問題就是出在我們的修改思路上。上一版劇本的景茹,自然是沒什麼好爭的。但你試鏡之後,大李興奮的改了景茹結局,編劇組集體開了好幾天思路延伸會,想把景茹當做續作的主角推出來。」

馮棠棠大驚失色:「續作?」

難道是自己死了之後才出的?為什麼前世從未聽說過有《淑妃傳2》之類的?!

「只是做個備選項目。」孫萍解釋道,「正式啟動,還是要看《淑妃傳》這個項目能做到什麼程度。編劇組那邊還在萌芽階段,只是個模糊的想法。如果這劇播的好,才會推這個項目上馬。」

豈止是播的好,那播的是……相當好。

續片的主角,無論這個續片有或者沒有,吸引力都十分巨大。馮棠棠可以料想,她現在有多激動,那知道這個消息時,趙晴就有多激動。

編劇組的思路,提交給幾位導演,並不算什麼秘密。工作室的大股東想知道很容易。

「公司的大股東,是不是佔有51%以上的股份?」馮棠棠問孫萍。

「BOSS有55%的股份,老黎有30%,我手裡有10%,剩下的5%的原始股是做股權激勵用的,實際上也在BOSS手裡。」孫萍並不避諱公司的資產結構,她是黎剛的徒弟,早晚要知道這些,「理論上,我和老黎加起來也干不過BOSS。但這東西不是硬來能解決的,合作這麼多年了,裡面都是人情。你想要景茹,態度堅決,我和老黎就再為你爭取一下。」

「孫姐……」馮棠棠心下感動,「沒必要為了我和BOSS撕破臉,後宮的女角色多得很。」

「老黎說的對,你是個好孩子。」孫萍站起身來拍拍她,「和你說這些,是讓你心裡有個譜。無論結果怎麼樣,希望你都能心態平和的渡過實習期。就算沒有景茹,也會有其他角色給你的。」

馮棠棠點頭:「謝謝孫姐,導演組的實習我會做好的。」

原本下了飛機后,一身幹勁兒的馮棠棠,拖著箱子回去的路上一臉憂愁。

這麼糟心的事兒,連黎叔都束手無策,要不要告訴左言?

他現在還在醫院靜養,告訴他不是變成雙重糟心了……

可是這個時候,好想聽聽男朋友的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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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錦鯉女配[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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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你要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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