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的彈奏

過了一會，卡爾德太太微笑著端著點心盤放到了蘇正亮的面前，「親愛的蘇，嘗嘗我的手藝。」

造型精緻的焦黃色鬆餅，靜靜地躺在白色的瓷盤上，在盤子周邊鑲嵌著金色雕花的襯托下，別有一番美感。

蘇正亮推諉道，「卡爾德太太，你真是太客氣了，這麼精緻的點心，我可不捨得品嘗。」

卡爾德太太故作生氣地說道，「蘇，不用客氣，這可是我特意為你烤的，要是不肯吃，我可就真的不高興了呢。」

「那好。」

蘇正亮點點頭，輕輕地拿起一塊鬆餅，咬了下去。馥郁的牛油香草味，帶著烘焙后獨有的一股焦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口腔。

雖然在奶油和麵粉里添加了牛油，加上砂糖的甜味，烘培出來的鬆餅會有些膩。可是卡爾德太太在製作時加了一些香草進去，反而去掉了過分的甜膩味，獨留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讓自己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蘇正亮細細地咀嚼著，感受著這種名叫幸福的滋味，臉上的憂愁和不安減去了幾分。

卡爾德太太看到蘇正亮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化，開口問道，「好吃么？」

「很好吃。」

「感覺到幸福了么？」

蘇正亮微微一怔，垂下眼睫輕輕動了動唇，「感覺到了。」

卡爾德太太和藹地笑笑，「那再喝一口咖啡。」

蘇正亮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剛才口腔中的甜味一下子就被清苦的咖啡味道所佔據，讓他不免皺起眉頭來。

卡爾德太太托起下巴，看著眼前人的反應問道，「有沒有覺得今天咖啡特別苦，而且比你平時喝的清咖還要苦，是么？」

蘇正亮對自己剛才差一點就失態的反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尷尬地點點頭，「是的。」

卡爾德太太端莊的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知道這是為什麼么？不」

蘇正亮自然是聽出了卡爾德太太話中所包含的意思，「是的，我知道。太太，你想要用鬆餅和清咖來告訴我，人生是不可能只有甜蜜幸福，也有苦澀和悲傷。」

「蘇，你說得很對。既然你懂得人生包含著酸甜苦辣，你就應該明白，沒有一個人的一生是一帆風順的，歡笑、痛苦、快樂、悲傷，淚水、汗水，甚至是鮮血所組成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缺一不可。等你的內心真正強大起來的時候，再回過頭去看，你會發現，這些東西都已經成為了你人生中最彌足珍貴的財富。」

蘇正亮認真地聽著卡爾德太太的話，骨節分明的手微微收了收。

卡爾德太太溫柔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始終被淡淡的憂鬱和悲傷所環繞的年輕人，「我知道，其實你一直不太喜歡我，從你第一次來我們家我就發現了。」

蘇正亮急忙糾正道，「卡爾德太太，我不是真的不喜歡你，只是我…」

卡爾德太太安然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討厭我，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我這類人接觸。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富有愛心和同情心。可是，你的眼中藏著太多的心事，你很憂鬱，很悲傷。雖然你竭力想要掩飾，但是有些東西是無法掩藏的，所以，每次我聽到你的琴聲，就會想要知道你為什麼這樣憂傷。可是，這幾天，你的琴聲似乎變了，你變得開始矛盾，猶豫。你似乎想要那樣，卻又不敢去做。蘇，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

「我…」

蘇正亮聽到卡爾德太太的問話，看著她深褐色的眼中露出關切的神情，微微開啟嘴唇，可卻只說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從我丈夫的口中，我聽說了你的一些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替你感到傷心。你和我女兒的年紀相仿，所以我在心裡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蘇正亮微微顫了顫睫毛，溫潤的聲音透著幾分無奈和迷茫，「卡爾德太太，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抱歉…」

「蘇，你…」看到蘇正亮欲言又止的樣子，卡爾德太太嘆了口氣，「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也不能勉強你。」

「實在是抱歉，我不能…我先走了…」

蘇正亮萬分歉意地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

離開了卡爾德教授家，蘇正亮在街邊的咖啡店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海森鋼琴學校上班了。

因為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來學校上課的孩子並不多。當蘇正亮走進這幢五層樓高的建築，卻聽見裡面傳出一陣激揚的琴聲。

熟悉的琴聲，包含著濃烈情感的傾訴著心中的情感，這個正彈奏著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的人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狹長的眼眸微微張大，清俊的面龐露出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

蘇正亮慢慢踱步到傳出琴聲的教室門口，朝裡面望去。

只見那個人被一群孩子圍著，伏身在鋼琴前彈奏著。激昂的旋律，鏗鏘有力的音響，以及快速變化的複雜節奏，在彈奏者完美的技巧下被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

一曲結束后，孩子們的臉上紛紛露出羨慕崇拜的表情。

「叔叔，你好厲害啊！」一個孩子發出讚歎聲。

「是啊，要是我也能有你這麼厲害就好了。」

一個小女孩拉住男人的手臂央求道，「叔叔叔叔，我還想聽，你再彈一首。」

孩子們一聽小女孩的提議，又嘰嘰喳喳地說開了，「叔叔，你還會彈什麼啊，我也想聽。」

男人優雅地勾起唇角笑道，「大家這麼想聽，那我就再彈一首，不過，我記得你們馬上就要上課了？如果叔叔在這裡彈琴影響你們上課那可不就不好了哦。」

「叔叔你就彈，蘇老師還沒來呢。」

男人淡淡點頭，「那好，我就再彈一首，這首曲子可是叔叔的愛人最喜歡的曲子哦。」

聽到這句話，蘇正亮暮地睜大雙眼。

孩子們表情各異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好奇和驚訝來，「哎，真的嗎？好想見見她。」

「你這個笨蛋，叔叔的愛人我們怎麼會見到。」

男人擺擺手指，「我的愛人你們可都認識哦。」

孩子們一聽，立刻沸騰起來，「哇，叔叔，告訴我們是誰？」

男人悠悠一笑，「這是秘密。」

之前那個小女孩坐到了男人的身旁，「叔叔，那你就快彈，我好想聽聽你的愛人喜歡的是一首怎麼樣的曲子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