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悄然發生的變化

蘇正亮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又夢到那個時候了么？那深埋在記憶中，原本已經無法想起的最美好的時光，以及那讓人刻骨銘心的話語，真真切切地反應在夢中。果然，那個時候的自己是年少無知，明知兩個男人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卻還是痴痴地愛上了。

黯淡的憂傷，從他眼中慢慢滑落。

蘇正亮，你真是個傻子。

窗外，深藍色的天空，像暗夜中的大海，無邊無際。

昏暗的房內，寂寞如斯，獨留下一顆冰封冷卻的心，空空蕩蕩。

蘇正亮坐在床邊，看了看安靜地躺在床上的手機，想到早上和游少奇約好今晚他要來家裡和自己一起為下周的研討會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估摸著游少奇快要來了，為了不讓他一會看到自己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蘇正亮從床上起身，洗了把臉。

剛弄完，走出衛生間，門鈴就響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蘇正亮在心裡告誡自己。

蘇正亮，一定要振作起來，你已經不再是六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傻瓜了。林昔洛對你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所以你根本不必在意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下周研討會的活動辦好，其他的一切都先拋到一邊去。

蘇正亮，加油。

恢復了情緒蘇正亮，重新揚起了微笑，打開門。果然，游少奇正站在門口，手裡還拎著好幾個袋子。

「少奇，你怎麼買了那麼多東西啊，」蘇正亮忙接過游少奇手中的袋子，「先進來。」

「難得來一次你家，我又怎麼好空手來呢，」游少奇笑著進了屋，打開一個袋子，裡面裝了兩個食盒，「還沒吃飯，我帶了點過來，你快趁熱吃。」

蘇正亮打開其中的一個食盒，是水晶豆腐蝦仁，粉色的蝦仁鑲嵌在白嫩的豆腐間，分外漂亮。再打開另一個盒子，炒時蔬的清淡香味瞬間竄入鼻尖，碧綠的菜葉下面，是飽滿晶亮的米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聞著香氣四溢的熱菜，蘇正亮的胃都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這麼色香味俱全的菜，我都不捨得吃了，少奇，謝謝你。」

游少奇坐在餐桌邊，朝蘇正亮呵呵笑道，「有什麼好謝的，真要謝就謝謝我爸，他知道我要過來，特意燒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蘇正亮嘗了一口，柔軟滑爽的豆腐帶著游父溫暖的慈愛劃過舌尖，讓他眼眶中有了種微熱的感覺，「很好吃，代我謝謝你爸爸。」

吃完飯，蘇正亮和游少奇便打開電腦和藝術書籍，開始工作了。

兩人由於分工不同，游少奇負責文字處理，將分析一一匯總，而蘇正亮則負責信息採集和文獻摘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屋外，延綿細雨，不期而至。街上為數不多的夜路人，打起雨傘，在初夏微涼的夜路中加快腳下的步伐。

屋內，燈光暖橘，香氣濃郁的咖啡，自室內飄散，增添了些許靜謐淺幽。

游少奇坐在電腦前，靈動的手指在漆黑烏亮的電腦鍵盤上快速跳躍，炫亮的液晶屏背光燈透過無框眼鏡，深深照進他的眼睛里。

抬頭，看了一眼伏案在身旁的蘇正亮，只見他一手撐著頭，另一手還在不停地做著記錄。那認真專註的樣子，讓游少奇的視線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他的側臉上。

雨勢漸漸擴大，顆顆雨滴，濺落窗檯。一襲而過的夜風，將少許雨水帶入屋內，震碎在牆紙上，發出「噼啪」的響聲。

游少奇聽到響聲，連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發現自己又走神了，他皺了皺眉，連忙偏頭，餘光卻瞥到半開的窗戶。於是，他從座椅上站起，大步來到窗前，將之關上。

「啪嗒」，清脆的聲音讓游少奇回過身。那個削瘦的背影，已經斜斜地靠在書桌前，拿在手中的筆也掉落在了地上。

看來，他是累得睡著了。游少奇輕輕一笑，拿了件外套，披在了已然入睡的人的身上。

看著那張微微皺著眉的睡顏，游少奇漸漸陷入了沉思。

屈指算來與蘇正亮認識的時間將近快十年了。第一次遇見蘇正亮的情景，還能清晰地憶起。那種歷歷在目，記憶猶新的感覺，恍如昨日。

那時候，自己才剛入s大不久，一次去導師家拜訪，正巧看到導師在給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上課，那個男孩坐在鋼琴前，彈奏的是肖邦的《離別》，巧的是自己也在練習此曲。與自己過分追求技巧而少了幾分情感投入所不同的是，男孩彈奏中流露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細膩溫柔，如溪水般清澈明亮的琴聲在瞬間便將游少奇牢牢地捕獲住了。

隨著兩人偶爾的碰面，以及與導師的閑聊中，游少奇知道了男孩叫蘇正亮，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過逝了，母親獨自一人將他和雙胞胎姐姐撫養長大。或許是成長在這樣特殊的家庭中，蘇正亮較同齡的孩子更早熟一些，心思也變得更敏感更纖細。

在之後的接觸中兩人逐漸熟悉起來，蘇正亮也漸漸與游少奇成為了好朋友，游少奇更是將蘇正亮看成自己的弟弟。對他格外愛護，陪著他一起哭，一起笑，蘇正亮就這樣毫無防備地闖入了游少奇的生活，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自從這次回來，游少奇發覺自己變得越來越注意起蘇正亮。只要和他在一起，無論哪種場合，總會有意無意地去看他，甚至都不自知。就像剛才這頓晚飯，明明是自己燒的，他卻撒了謊。明明想要去與他更親近，卻又害怕讓他知道這份心意，這種讓人莫名其妙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不介意地聳聳肩，游少奇很快又說服自己。

游少奇，你這個笨蛋。長久以來，自己不是一直都是把蘇正亮視為自己的親弟弟嘛，哥哥疼愛弟弟，算不讓他知道，默默付出，也是很正常事情嘛。

轉念一想，自己真的只是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弟弟嗎？

慢慢踱回到窗前，游少奇注視著遠處闌珊璀璨，再次陷入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