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龍漢初劫（上）

一

虛藏道人固然是個不明白洪荒歷史走向的糊塗者，但是洪荒之中又有幾個人真能夠知道走向呢？

龍漢初劫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二

天開於子，地辟於寅，天地交合，衍生萬物。周天之內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蟲，乃蠃鱗毛羽昆，其中有三種強橫無匹的生物，分別是龍、鳳、麒麟，它們分別領導鱗甲、飛禽、走獸三種生物，即鱗毛羽三蟲。

天地初生，這三類生物既強橫，數量又多，不少還天生就擁有神通，自是有野心，皆以為自己是這洪荒世界主宰。

龍的祖神是為燭龍，這燭龍人首蛇身，皮膚赤若火焰，噓為風雨，吹為雷電，開目為晝，閉目為夜，是鱗甲族類首領。

這燭龍生了九個兒子，分別是金龍、青龍、白龍、赤龍、黑龍、黃龍、蛟龍、虯龍、應龍、螭龍。

這九子皆是九爪神龍，法力神通強橫，脾性驕橫，有翻江倒海之能，呼風喚雨之技。

鳳的祖神是為天鳳，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五彩色、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腹文曰信，膺文曰仁，鳴如簫笙，音如鐘鼓。

天鳳生得凰鳥（又名鵷鶵）、鸞鳥、鳳鳥、鵠、鸑鷟五女，有鷫鸘、發明、焦明、幽昌四子合成鳳凰九子，統帶羽毛族類；這九子以外天鳳得天地元氣還生了孔雀和大鵬。

孔雀剛出生的時候，身高二百餘尺，能口噴烈焰，火光到處片草不生，尾部可以展開，上面有無數羽毛堅硬如鋼，能於四五十里之外，吸生靈食肉，凶霸一時！大鵬，又名九萬雲鵬！生下來的時候金光四射，七日後破蛋而出，一身金色羽毛堅硬如鐵，雙翼過之處山平海嘯，與孔雀善走不同，它來去如電，一振翅已是九萬里，眨眼之間能從天北飛到地南。

走獸之祖神麒麟，鹿角，麋身，獅尾，虎足，馬蹄，龜鱗，頭上有一角，角端有肉，黃色。卻性情善良，不履生蟲，不折生草，游必澤土，祥而後處，乃毛類動物之王。部下有那虎、豹、熊、羆、獅子、狻猊、狐狸、犀牛、猛獁等猛獸，統領萬獸。

這三類強猛生物在那洪荒世界中攪擾不休。

這一日，金龍與那八兄弟商議。

有那黑龍道：「吾等龍族，實力強橫，呼風喚雨，舉雷走電，何必拘束在這萬頃碧波之中，只與魚蝦為伍；何不殺上陸地，奪了這洪荒世界，自為霸主，也可更加快活！」

諸龍雖神通廣大，卻都是些頭腦簡單，驕橫霸道之輩，盡皆高聲叫好。當下議決，也不稟告祖神燭龍，自回各部，點起本部水兵，合兵一處，計有千萬水族。

於是便以那金龍為帥，青龍為先鋒，螭龍為合后，白龍、赤龍、黑龍、黃龍、蛟龍、虯龍、應龍、贔屓、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眥、金猊、椒圖為大將領一班兒水族殺將上岸。

正是那：鯊魚驍勇為前部，鱯痴口大作先鋒。鯉元帥翻波跳浪，鯾提督吐霧噴風。鯖太尉東方打哨，鮊都司西路催征。紅眼馬郎南面舞，黑甲將軍北下沖。鱑把總中軍掌號，五方兵處處英雄。縱橫機巧黿樞密，妙算玄微龜相分。有謀有智鼉軍師，多變多能鱉總戎。橫行蟹士輪長劍，直跳蝦婆扯硬弓。鯰外郎查明文簿，點龍兵出離波中。

青龍先鋒卻是真身模樣，但見他：飛騰變化，繞霧盤雲。玉爪垂鉤白，青鱗舞鏡明。髯飄素練根根爽，角聳軒昂挺挺清。磕額崔巍，圓睛幌亮。隱顯莫能測，飛揚不可評。

帥了十萬水族，駕雲扯霧，直撲山林走獸所在。

麒麟王聽得斥候總管諦聽稟報，心中尚不以為意，只派了水、火、墨、玉四子各領一萬妖獸去敵。

水、火、墨、玉四麒麟神通廣大，能操控地、水、風、火，性情暴烈，當下領命去戰，卻不料青龍所帥水族勢大，四萬妖獸傷亡慘重，四麒麟大敗虧輸逃命而歸。

麒麟王大怒，親統五百萬妖獸來敵水族。

正是：幡分五色，殺氣迷空。明晃晃劍戟槍刀，光燦燦叉錘斧棒。三軍跳躍，猛虎惡狼下高山；戰馬長嘶，鐵彪金兕離荒原。巡營小校是神獒，了哨兒郎狡狐狸。先行引道，逢山開路踏橋樑；元帥中軍，殺斬存留施號令。團團牌手護軍糧，硬弩狂弓射陣腳。此一去：生靈塗炭戰火紛，才開天地第一劫。

金龍聞得，忙提調水族與那麒麟王戰於荒野，一場好殺。直戰得風雲變色，血流成河，那水族興風作浪，水淹荒原，麒麟王折了無數妖獸，退兵在高山。遣了使者去那禽鳥處求援。

鷫鸘本來好鬥，也派禿鷲為先鋒，金雕作中軍去助戰，不防又被諸龍殺敗，於是親領無數鳥類，遣派諸兄弟姊妹去斗龍族。

那大鵬鳥最是喜歡吃龍，每日能吃千五百龍，普通三爪之龍以下的俱是他的美食，有贊為證。贊曰：二翅遮天雲霧迷，空中響亮似春雷。曾扇四海俱見底，吃盡龍王海內魚。

登時便殺了無數水族小龍。

群龍大怒，集合百萬精銳，復又將羽毛族類殺得大敗。

這三族相互攻殺，直殺得洪荒搖墜。

三

這邊廂殺氣漫天，那邊廂，元始天王與那太元聖母，日日歡娛，卻生了幾個兒女，長子是那東王公，那東王公長一丈，頭髮皓白，人形鳥面而虎尾，載一黑熊，左右顧望。恆與一玉女投壺；女兒是那西王母，豹尾虎齒，蓬髮戴勝，善嘯，住在「崑崙之丘」的絕頂之上，有三隻叫做「青鳥」的巨禽，每天替她叼來食物和日用品。又生了神霄八帝（即青霄好生大帝、碧霄總生大帝、絳霄太平大帝、景霄中極大帝、玉霄皓元大帝、琅霄始青大帝、紫霄合景大帝、太霄暉明大帝）和玉清真王（後來的南極長生大帝，又稱神霄玉清大帝），玉清真王與神霄八帝合起來又稱為神霄九宸大帝。

這個時候這些神仙為什麼都是奇形怪狀呢？因為元始天王和太元聖母體內尚有大量的天地雜氣未清，交合以後，這些兒女自是含雜氣出來，怪模怪樣，但神通卻厲害之極。

東王公後來住在東海方諸山上的紫府里，治理天地陰陽兩氣，至玉皇大帝時代時，諸神基本上都是元始天尊等三清的門徒或友人，東王公也成為三界十方四生六道中男子登仙得道者的入門管理員，負責起登錄仙籍與成仙后入門理論功課的指導者，被譽為仙上之仙；西王母則居然在昆崙山上，過起了一陣子無憂無慮的神仙生活。

四

話說那鴻鈞老祖日日修道，日日感悟，一日在那雜亂的洪荒星辰之下，忽然吐出一道先天不滅靈光，如銀河橫空，巨練蔽天，跨越億萬里長空，直將那混沌日月遮擋得暗淡無光。銀河中星辰皆巨大無朋，光芒璀璨，散發七彩毫光。

洪荒中無論神仙妖魔精怪萬千生靈盡皆拜服於地，口中皆頌稱盤古大神。

鴻鈞老祖細觀了一會兒先天不滅靈光，忽然呵呵大笑，道：「好！好！好！」張口吐出一道元氣，只聽得先天不滅靈光中仙音大作，如洪鐘大呂一般，腦後那造化玉碟清晰無比，已然成型，方圓三千里大小。

這玉碟一旦成型，立刻散發瑞氣千條，彩光萬丈，上接天宇，下合地肺，天雷陣陣，煞氣滾滾，巨大的威壓傳遍洪荒世界。

鴻鈞老祖低眉跌坐。

無窮元氣靈氣煞氣朝鴻鈞老祖湧來。

不一會兒，鴻鈞老祖長身而起。

他已經身合天道，成就了混元。

不是混元大羅金仙，而是混元天道！

五

從玉京山上遠遠傳來一聲嘆息。

從天地間一個不知名的角落也有人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六

虛藏道人已經突破瓶頸，證了混沌大羅天仙的果位，但目睹鴻鈞老祖成聖，心裡有點酸溜溜的，卻是無奈。

他在荒漠中。

荒漠中有一塊鷹翼般峭立的風化岩石，岩石旁邊有一株矮小的仙人掌，仙人掌的後面是一堆土丘，象一座古老的墳墓。

虛藏道人默默地走過岩石，心裡卻想著過去。

過去的親人是如何將自己埋葬的？他們會不會為自己流下眼淚？他想起了江南，想起了在江南那個小鎮的別墅里那個溫柔的女人，想起了別墅的廊檐下那串搖曳的風鈴。

可是等他走過岩石以後，他已經將這些情思全部忘卻了。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洪荒世界里，這樣的情思在這個時候只會讓他軟弱。

軟弱只會死！

因為他現在要迎接的是一場生死決戰。

七

元始天王已然成不得天道，而他的壽數已到，軀體與元神都面臨死亡，於是化作青氣，躍入太元聖母身體之中，借法轉世重生，太元聖母懷了他十二年後，從胳肢窩裡生出了元始天王再世托生的小嬰。太元聖母也因為元氣耗盡，沒多久就化作了煙塵，與天地重歸於一體，而這個小嬰後來被稱做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出生之後，光芒萬丈，瑞氣千條，化形為無形天尊（天寶君）、無始天尊（靈寶君）、梵形天尊（神寶君），又稱為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太清道德天尊。所居之境玉清境是元始天尊常居，稱作清微天，其始氣青色，象徵混沌之時，陰陽未判的第一個世紀；上清境是靈寶天尊常居，稱作禹余天，其元氣黃色，象徵混始清、陰陽初判的第二個大世紀；太清境是太上道德天尊常居，稱作大赤天，其氣白色，象徵陰陽分明天地形成、萬物滋潤生長的第三個大世紀。

這三清後來拜鴻鈞老祖為師，創下闡、截、人三教，各稱為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太上老君，因為拜師先後不同，卻以太上老君老聃為大師兄、元始天尊次之、通天教主為最末，各掌那八景宮、玉虛宮、碧游宮。

正是那：青蓮白藕本一家，紅塵擾擾各分化。

八

紫霄宮。

鴻鈞老祖對著三清正在講道說法，卻是那：天花亂墜，地涌金蓮。妙演三乘教，精微萬法全。慢搖麈尾噴珠玉，響振雷霆動九天。開明一字皈誠理，指引無生了性玄。紫霄宮中放億萬色妙音毫光，滿空有白虹四十九道，南北通連。聽得三清如痴如醉，歡喜無盡。

鴻鈞老祖卻暗暗點頭，心中有了計較。道：「汝三人化形未久卻深通道理，卻是難得，當有成聖之機，然現在汝等法力能為仍只是混沌大羅天仙果位，若要成就混沌大羅金仙需得完去殺劫。」

三清忙稽首道：「遵法旨！」

鴻鈞老祖又道：「汝三人取了這無字天書去，尋那應劫之人，助他完成這龍漢初劫，迎根性淺薄，當成神道者上這無字天書第三頁之龍漢陰陽榜應劫，鎮壓洪荒氣運。」

那通天教主忙問道：「老師，這應劫之人應有何特點，如何尋找？」

鴻鈞老祖呵呵一笑，道：「靈寶休得擔心，這裡有陰陽劍一把，與之有緣者為應劫之人也。另外汝三人行走洪荒，吾賜汝三人法寶護身。」說罷，賜下老聃風火蒲團、龍鬚扇和一匹青牛；賜下元始天尊混元盒、三寶玉如意和一匹赤牛；賜下通天教主紫電錘、青萍劍和一匹白牛。

三清忙謝了老祖，出了紫霄宮往那天下而去。

九

虛藏道人踏入荒漠中央的時候，他已經無悲無喜，無得無失，無動無靜。

荒漠寂寂，天地無聲，生死只在一線間。

在這超乎尋常的靜寂中，虛藏道人忽然聽到一陣極其奇異的風聲，開始時細細的蚊鳴，忽然間就變成了烈烈的風嘯，忽然間又變成了天威震怒下的海嘯。

鬼哭神號，天地變色，人神皆驚。

在這一陣彷彿是海嘯的呼嘯聲中，忽然出現了一條黑影，就好像是一條隱藏在滾滾烏雲中的靈蛇一樣，忽然間在破曉日出的萬道精芒中出現了。

虛藏道人不動，立在荒漠那粗礪的大地上。

忽然四周大放光明，有無數白虹繚繞，五色毫光直衝天宇，仙樂陣陣，有無數極其俊美的仙官僕役和天女撒下億萬天花禮敬而來。

虛藏道人忽然大喝一聲：「咄。」

雙指虛虛一點，這大光明境頓時化為烏有。忽然漫天上俱是雷雲滾滾，電光霹靂，狂風怒號。有一千隻藍瞳瞳的眼睛在層層翻滾的雷雲間時隱時現，厲電精芒上下亂掃。雷火紛燃，濃雲如沸。

驀地里雲中發出一聲山崩海嘯般的巨響，一道巨大的青白色閃電彷彿要將青天點燃，滿空一片刺目的白光，熾熱勝火，那一千隻藍瞳瞳的眼睛中卻俱流出鮮紅的血來，鮮血從雲端滴滴墜落，飄向大地，化為千里血雨。

虛藏道人皺了皺眉，拔劍。

劍上放出一道白光，白光上又生出一朵紺青色千葉寶蓮，光毫交雜，若虛若實，蓮華微微開放處，又延伸出四道光華，如十字輪印，分赤、玄、黃、白四色，形如利劍之鋒，劍鋒上各有一朵蓮華，流光氤氳，蕩漾如水，每一呼吸水光便是一漲一落。那千里血雨，萬里雷雲卻又消散無蹤。

四周依然是無盡的荒漠。

虛藏道人怒喝一聲：「出來！」

虛空之中果然出來一個人，一道人撫長劍，跨白鶴，持壺酒，須飄蕩，袖當風，逍遙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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