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先生×6

7.先生×6

容文御離黎安住的草房距離其實不遠,但越走近,妖氣便越濃,容文御道行不夠,硬撐著往前走了兩步就半跪在了地上。這股妖氣像一隻有力的巨掌,要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擠出體外。

他本來就不是收妖的道士,再往前走怕是不但不能得到那妖怪的內丹,還得賠上自己一條命給它做成魔的養料。容文御把喉間的一口血嘔在地上,恨恨地抹了抹嘴,心裡把那人模狗樣的妖怪用刀剮了千萬次。

往回走還未走上兩步,容文御就和那人模狗樣的妖怪撞了個照面。

妖怪看了他一眼,很無辜地眨了眨眼,臉仍然很白凈,寬袖間甚至還帶著一股仙氣,不笑時也看來溫溫和和,眉眼如畫,賞心悅目。容文御現在卻沒心思去管這妖怪有多好看,他只在意那妖氣是不是來自於對方身上,仔細辨認了會,才察覺出黎安身上雖有妖氣,卻不至於濃到令他作嘔的地步。

「你不是妖怪?」容文御心一驚,這才想起昨夜他沒仔細觀察黎安身上縈繞的黑氣,忘了常人接觸到妖怪也可以沾染上妖氣這件事,「那個妖怪是不是躲在草房裡?你知不知道私藏妖怪的下場?」

黎安搖頭笑笑,說:「如今連天子的玉璽都可以被平民百姓私藏,我藏妖怪又能有什麼下場呢?」

「說的倒是輕巧。」容文御把窩在胸口的氣沉下去后,又恢復成了原本帶著幾分邪氣的聲音,「長生不老可比那塊沒用的玉珍貴的多。我看你瘦胳膊瘦腿的,就算加上你那個小葯童,也不是我的對手。」

「我打不過你,」黎安不急不緩地說,「可你也打不過那妖怪。我在依仗它,並非它依仗我。」

黎安眼神清澈,看來不像是在說謊。容文御在心裡盤算了會,也覺得看黎安這副什麼醫者仁心的模樣,也不像是會耍什麼心機的人,但他見這種表面人畜無害卻手段極深的人多了,不由得多留個心眼。

眼珠一轉,容文御嘴角歪了歪,笑得一臉邪門歪道,「你伸手給我看看,我才能確定你到底是不是妖怪。」

「你方才不是已經信了我的話?」

「方才信,可現在又不信了。你說不定比草房裡妖怪修行更深,才能把妖氣隱藏起來。」

話至如此,黎安也明白容文御是在胡攪蠻纏了。抬頭看了眼容文御含著些許鄙夷之意的上吊眼,順從地將寬袖向上扯了扯,伸出了右手。

黎安常年行醫,手指上雖有一層薄繭,但掌心肉還是如那些富貴的公子哥般細嫩,且他指甲圓潤,色澤也恰到好處。容文御看得出神,差點忘了要做的正事。

他聽說中原人有句誇女子的話叫「指如削蔥根」,黎安的手不算削蔥根,可也有這麼幾分韻味。

容文御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掩飾了自己剛才的失神,一邊隱秘地放出了袖裡的蠱蟲。

他還沒開口轉移黎安的注意,黎安就主動把他想說的話講了出來,「這裡可是也有疫病流傳?」

「哦,對。」容文御做出恍然的樣子,說,「我聽小葯童說你是先生,想來這替村人治疫病?」

估摸著蠱蟲已經完成任務后,容文御捏著腰間的空水壺繼續說道:「幾月前我阿爹也得了這種疫病,本來還能做些簡單的農活,近日來卻是連飯都吃不了。」

「疫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黎安問。

「我不是告訴你了?就在幾個月前。」

「是問村裡的疫病。」

容文御心思轉了幾個圈,想黎安來這也不過四五天時間,多半是閑的無事,隨便問問。

斟酌了一會後,容文御答道:「大概是三年前。」

「你什麼時候來的村子?」

「也大概是三年前。」容文御這次眼珠子沒亂轉,難得的一本正經地說,「我那時候在京城準備參加科舉,哪知道阿爹突然託人送來家書,讓我連夜趕回這裡。」

若是季文淵在這裡,肯定會毫不掩飾地對容文御這破綻百出的謊言表現出不屑一顧,順帶還在心裡冷笑一句這封家書來的真是湊巧。

確實是來的湊巧,因為三年前京城發生了件大事——

老皇帝駕崩了。

太子繼位后守孝三年,那三年的科舉考試也全部取消,太后垂簾聽政,掌管全部軍政大權。在那種政事混亂的時期,哪怕容文御考上狀元,朝廷也不會封給他一官半職。

黎安也是前幾個月才聽說太子守孝結束,開始對朝廷內部進行一場巨大的變革,季文淵也是在那個時候從四品職位被提拔為驃騎將軍,一品大將軍的位置尚空,十萬大軍全在季文淵手下。

老皇帝的心腹被太子以一杯毒酒逼迫交權還鄉,季文淵帶著新編製的侍衛隊守在皇宮外,只要那些老臣和太子一言不合,就會有十柄長-槍頂在他們身上。

正是因為這次變革,季文淵才能成為太子的心腹之一,只要太子對他仍然信任,他手中軍權就可以繼續膨脹擴大。

黎安想到季文淵,心思就飄得有些遠,險些忘了面前還有容文御在等他回話。

「我同你去看看。」黎安在原地等容文御走到和他平齊的位置后,展開剛剛收進袖裡的手掌,含笑地看著容文御那張反派臉上露出吃了蒼蠅的表情,「我不喜歡蟲子,別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先前容文御放出去的蠱蟲安靜地躺在黎安的掌心,容文御動了動腳腕,紅繩系著的鈴鐺響了兩聲,蠱蟲仍舊沒動。

「我養了多久的蟲子,你就這樣殺了?」容文御咬著牙,惱得眼圈都紅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用了多少人血才把它養成現在這般模樣的?」

「你就是用它傳播的疫病?」黎安用指尖揉了揉蠱蟲的硬殼,絲毫沒管少年滿臉的怒氣。

以往的疫病都是災年屍體腐爛未能及時清除或是蚊蟲感染才會傳播,但黎安在京中診治過幾個患者,病症奇異難解,都不似普通疫病所致。他翻閱眾多古籍后才發現使人染病的不是蚊蟲,而是一種北蠻特有的蠱。

而在這裡有本事做這些的,就只有一心報復社會的容文御一個。

「是又怎樣,這不是你需要管的事情?」容文御氣到脖子都紅了一片,也懶得反駁黎安什麼,惡狠狠地威協道,「你再多說一句,不用半個月,你就會和那些人落得同樣的下場。」

黎安不甚在意地把蠱蟲的屍體扔在地上,道:「我不說了不就是?你在前面帶路,我去看看你阿爹的情況如何。」

容文御氣得很,還是得按黎安的話快步走到前面,一時間就忘了要找妖怪的事。

黎安背著手跟在他後面慢慢走著,聽著他腳上鈴鐺不斷晃動的聲響,正是這個村裡患病之人的催命曲,垂下眸想了會,還是忍不住勸道:「現在收手倒也不晚,患病的有不少婦孺,你……」

「你要是三年前跟我說這話,還值得聽一聽。」容文御停下腳步,回頭看黎安那張似乎想普渡眾生的良善臉,道,「你想救你自己去救,我手上已有人命,不可能收手。」

想想又覺得可笑,十年已過,他想害的人已經坐上王座,萬人之上。

要是動不了那人一分,就此收手,他這十年的心血又算什麼?

再過不久,雨季就要來了。

雨水會濕潤村裡乾涸的深井,井裡的屍骨會覆上一層青苔,不會有人知道那是屍骨從何而來。

這就是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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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治癒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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