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總之,除了名義上的親戚關係,陸秋和梁盈並沒有什麼交集。
現在一聽陸媽媽提這個,陸秋的臉就拉下來了。這一天天一個個的,秦瀟瀟就算了,這個梁盈還真把她家當賓館了?
「沒房子住就自己去找賓館啊,為什麼要住我家?捨不得這點錢還來外地考試,要是我不在這兒租房子是不是她只能在考點外面支帳篷了?」
陸秋說得毫不客氣。
她和梁盈要是熟還好說,但真的不熟。
只是陸媽媽聽著也覺得刺耳。她皺起了眉:「怎麼說話呢。盈盈也是說正好來看看你……」
「不熟,沒什麼好看的。實在要看,我發張自拍給她就是了。」
「……你做阿姨的,就不能大度點?考試這麼大的事情,你有這個條件提供方便,何樂而不為?」
還何樂而不為。陸秋哼了一聲,毫不留情道:「您也別拿這些話來綁架我,您知道我從小不吃這套。我沒有義務去照顧她給她提供方便。說是說親戚,但您知道的,我和她根本不熟,比陌生人還不如。」
陸秋從來不覺得,因為生來是親戚,就理所應當幫人一把。
況且這對於她來說完全是無妄之災:對方明明可以自己去住賓館,為什麼她非得無償提供住處?
在這個方面她不想讓步。
這是她家,她有這個話語權!
「你這孩子!」陸媽媽氣得說不出話來。陸秋到底還是不忍心,幫她順了順氣,她才緩下了語氣,「……其實我也不想逼你。媽媽知道你不願意,但是你大伯跟我開口……我和你爸拒絕不了啊。」
「就是因為你們拉不下面子,才讓他們蹬鼻子上臉。沒事,把大伯電話告訴我,讓我跟他說。」
「那你不得把他氣死!」陸媽媽一時也有些啼笑皆非。陸秋這個脾氣,從小到大她是最了解的,跟她犟只會起反效果……陸媽媽冷靜了一下,開始講道理,「我們是一家人,你的態度就是我們的態度。你覺得由你出面拒絕或者我們拒絕,對你大伯來說有本質的區別嗎?」
說是這麼說……
陸秋還是不服:「你們也可以拒絕啊,這種只想著占你便宜的親戚不要也罷。」
「傻孩子,」陸媽媽嗔怪道,「親戚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就算你可以不在乎,我和你爸卻沒辦法脫離出去。比如你爸……上次你爸身體不好,多虧有你大伯帶他去醫院。後來還殺了雞給你爸補身子。」想起那件事情,陸媽媽也有些感慨。她抓著陸秋的手,低頭想了一會兒,再抬頭時眼裡已經有了淚花,「他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你說,我能拒絕嗎?」
「……爸沒事吧?」陸秋一震。
講到這個問題,她還是有些著急。她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好在陸媽媽安慰她:「沒什麼大事,老毛病了,好好休息就行。」她才安心下來。
「這個恩情我們必須還。」陸媽媽又強調。
陸秋有些煩躁,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陸秋可以不在乎虛無的親戚關係和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大道理,卻不能不在乎別人給予她父母的幫助。
不是她承情,她卻不能不還。
也許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親戚關係只是諸多人際關係中的小小一環,其中恩情彎彎繞繞一輩接著一輩,原本就算不清楚,她怎麼可能徹底置身度外。
當天下午,梁盈就來了。
陸秋其實並不記得梁盈長什麼樣子,只是先入為主的有了一個不太好的印象。但看著小姑娘扎著馬尾充滿了青春活力的樣子,心裡多少還是舒服了幾分。如果梁盈乖乖地在這待幾天不惹事,陸秋其實也沒那麼介意家裡多個人。無非就是有了個一起攤外賣錢的人……
然而,陸秋在晚上上廁所的時候,意外看到梁盈滯留在梳妝台,見她過來,打了聲招呼就心虛地跑開了。
陸秋難免起了疑心。這丫頭,在這鬼鬼祟祟的……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一隻口紅上。
她明明好好地收在了抽屜,現在卻被人堂而皇之地擺在台上。
——媽蛋,這不是秦瀟瀟送她的那隻口紅嗎!?
陸秋心裡還小小地掂量了一下:這個點把人趕出去是不是不太好?梁盈也不一定是故意的,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是對新鮮事物十分好奇,比起發脾氣,作為長輩她是不是更應該引導她?
然後陸秋得出的結論就是;這事兒能忍嗎?
必須是不能忍的!
正是因為作為長輩,陸秋才更應該把這種行為嚴厲地扼殺在搖籃里,讓她永遠記住這個教訓,不敢再犯!
……而且那隻口紅是秦瀟瀟送給她的。紀念意義不說,價格高昂不說,陸秋至今還沒捨得用,居然就被梁盈給用了。
雖然口紅不算私密用品……陸秋還是無法接受和人共用。這樣一來,她也用不了了。
她現在拿著手裡,丟又捨不得,留著又膈應,乾脆送給梁盈更是不服氣,進退維谷,憋得整個人都要爆炸。
陸秋捏著那隻口紅,蹬蹬地就去找梁盈了。
梁盈還沒來的時候,陸秋就在書房給她支開了一張沙發床,當做她睡覺的地方。因此書房也算得上是梁盈的地盤了。大概梁盈自知被抓包后陸秋要跟她算賬,惹了事之後,一下子就躥進書房將門緊緊地關上。
難道這還能阻擋陸秋?
陸秋毫不將這樣掩耳盜鈴的做法放在眼裡。她砰砰地大力敲了敲門,見梁盈不來開門也不吱聲,她就直接轉動門把手。
然而——在感覺到手上的凝滯之後,陸秋意識到,梁盈居然鎖了門。
居然鎖門!
膽子還挺肥的,在她家還敢把她關在外面!
陸秋氣得再次用力捶了捶門,她家的房門並不是很牢固,眼看著都輕輕地晃動起來。她叫得也很不客氣:「梁盈你趕緊給我滾出來!」但梁盈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鐵了心要跟她對抗到底,還真能忍著一聲不吭。
很好。
這可真是惹毛陸秋了。
她就不信在自己家裡,還治不了一個小屁孩。
於是陸秋憤憤地去取了備用鑰匙。
_(:зゝ∠)_哎呀,一下緊張,忘記了這麼一回事……
書房裡一片黑暗。陸秋啪地一下按下了開關,白熾燈亮起,明晃晃地照亮了這間屋子。一眼望過去,沒有看見梁盈……只有在一角沙發床上,有一團被被子遮蓋住的物體。
那就是梁盈了。
陸秋挑了挑眉。裝睡這一招實在不太高明,別說她剛才還看見人活蹦亂跳,就說她敲得震耳欲聾,怎麼也不可能繼續睡下去吧。但她也懶得拆穿了,直接上去把人被子掀開。
梁盈拽得緊,也架不住陸秋的蠻力。陸秋飛檐走壁都做得來,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的力量可以輕易對抗的。
陸秋把被子扔到一邊。梁盈徹底暴露出來,仍固執地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卻在瑟瑟發抖。
不得不說,小姑娘抿起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一般人看了大概真會心軟。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這麼放過她了……然而陸秋的重點顯然不在這裡。她一眼就看到了梁盈身上穿的衣服:是她今天風塵僕僕趕了一路時,穿在身上的衣服。
她睡覺都不換衣服!
陸秋的確是不樂意梁盈住她家,但她自認沒有苛待人,給她鋪的被單都是洗得乾乾淨淨的……雖說梁盈怎麼睡是她的自由,陸秋看著還是十分不爽。
她本來就對梁盈不爽。
既然對方並沒有爭辯的**,她也不用講道理了。沒換衣服也正好,陸秋二話不說拽住梁盈的手,把她扯起來后,又拉著她蹬蹬地往外走。
梁盈不得不睜開眼睛。
也許是有了憤怒的加持,陸秋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梁盈拚命使勁,連臉都憋紅了,也沒能掙脫。她再裝睡就要被人一路拖著在地上走了,她終於怯生生地叫了一聲:「陸阿姨……」
還有臉叫阿姨。
陸秋氣不打一處來。她壓根沒有理會梁盈,自顧自地往前走。路不長,十幾步就到了玄關。
陸秋的手眼見著就要搭在門把手上。
梁盈終於慌了。她意識到陸秋在幹什麼,也意識到她居然這麼的狠心。她想起親戚間從小傳到大的關於陸秋的故事,來之前她還很不屑一顧,仗著自己是晚輩,家裡又寵著,陸秋不敢對她怎麼樣。現在她終於明白,那些人說的還是太溫柔了,現實比傳言更加殘酷……
但是,陸秋怎麼可以這樣?
自己不過就是好奇,試了試她的口紅。她就因為這個大發脾氣,要把人丟出去?
有沒有搞錯,仗著她孤身一人在外求學,爸媽不在身邊護著,就這麼欺負她?
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心態一旦漫上來,梁盈的臉上也浮現出了委屈和不滿。她猛地一使勁,竟然真甩開了陸秋。
梁盈沒有再跑。她心裡也憋著氣,乾脆就這麼站在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瞪著陸秋:「陸阿姨,我叫您一聲阿姨是尊重您。您這樣的行為實在讓我沒法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