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男主角
柯名的前半生可謂光輝似錦。
儘管他二十多歲的時候才出道，還是被朋友拉去幫忙演了個不起眼的配角時，才被眼尖的導演發現。不得不說，柯名確實是有天分的，非科班出身卻憑著驚人的演技，在娛樂圈混得如魚得水。再加上他的外形條件得天獨厚，很受女性觀眾青睞……總之，柯名從出道起就拿獎拿到手軟，以至於快三十歲的時候已經看不起國內的各大獎項，一個人跑國外打拚，機緣巧合下跟林學淵搭上線成了好朋友，慢慢也混出了一點名堂。等他再回國的時候，分量自然不是當下各色小鮮肉可以媲美，資源滾滾往他身上堆積，其中不乏名導名作拋來的橄欖枝，柯名便藉此又一次走上世界舞台……
從始至終，柯名都是一個人拼到如今的地位。要說在影史上也的確是一代傳奇了。
甚至直至半年前他都是風風光光的影帝……
然後他，栽了。
他被人舉報吸毒，行政拘留。
這事兒至今柯名都覺得邪乎得很。
真要說有人要整他吧，那太多了，全娛樂圈都盯著他，眼紅他，髒水一盆一盆往他身上潑。無奈他地位在那兒，演技又確實好，才一直無法撼動。
但這次不一樣，用網路語言來說，就是玩脫了。
警察親自來請他。那幾天頭條天天滾動播放朝陽群眾舉報知名影星柯某吸毒……柯這個姓氏不常見，傻子都能想到他身上來。教育幾天放出來后，他人倒是也沒什麼事兒，就是風評一落千丈，影視公司避之不及，原本接了的幾個廣告也在網友一遍罵聲中撤資了。
真是牆倒眾人推。原本一個星途光輝的影帝，就這麼一夜之間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連幫他說話的死忠，都被批評為腦殘粉。
柯名就不明白了，他一貫獨來獨往，連經紀人都沒有，不過偷偷在自個兒房裡碰了一點大/麻，也從來沒跟人說過，怎麼就被發現了？
而且這屁點大小的事情，怎麼就讓全國人民全都轉黑了？
說背後沒人操縱，柯名是不信的。至今他都堅定不移地認為是某個實力雄厚的大公司在刻意黑他。
背後沒有團隊的他可不就這麼栽了。
#此時葉雪琴忽然感覺膝蓋有點疼#
當然，柯名不會傻到自己告訴林學淵。林學淵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正好。聽說他回國就是為了拍片，柯名正愁手頭沒資源上鏡洗白，林學淵的到來簡直是雪中送炭。以他們的交情，就是演男主角都綽綽有餘……
柯名正暗自打著算盤，冷不丁聽到林學淵問他：「柯名，我聽說有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好像叫江灝？你認識嗎？」
柯名一愣。
林學淵怎麼會知道……江灝？
要說認識，柯名肯定是認識，娛樂圈沒什麼人不認識江灝。
但他打心底里看不起這種年少成名的人。想想，江灝第一次出現在屏幕上是什麼時候，一歲都沒有，連話都不會說。能混到今天的地位不就是憑著一直刷存在感嗎，能有什麼真本事？
甚至柯名以前還曾當著媒體嘲諷江灝。
柯名這個人脾氣一貫比較直，仗著前輩的身份，不到尖酸刻薄的程度都不算過分。一開始支持他的人還挺多。然而等江灝出面回應之後，媒體迅速用了「高下立判」這個詞——
江灝年紀輕輕，態度卻沉穩謙遜，對於挑釁也不卑不亢。
和成名許久的柯名無端的鄙夷形成了鮮明對比。
柯名和媒體向來不對付，他的成就靠的是自己不是媒體。但當時媒體一炒作，粉絲一邊倒地罵他小肚雞腸有失前輩風範，此後在片場也有替江灝打抱不平的人偷偷給他下絆子，這滋味就很微妙了。
所以柯名更加不服了：他說錯什麼了？江灝那小子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麼？
哦，還說什麼國民弟弟——
可笑。
不過就是個噱頭。甘於當什麼「弟弟」，這個人的前途也只在於此。
把他捧得那麼高，也不怕有一天摔下來。
但林學淵不會無緣無故問起江灝。柯名現在身份敏感，多說多錯。他多少也是和媒體對掐過、大風大浪走過來、如今又正處在低谷的人。他答得很穩：「不太熟，可能有這麼個人吧。」言下之意就是江灝並非什麼知名人物。
林學淵哦了一聲：「我的新戲……」
柯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我想讓他試試。」林學淵笑眯眯地說。
柯名感覺心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一下子喘不過氣來。
林學淵到底是從哪裡知道這個人，還想找他做男主！
柯名有點急眼了。他之前就盤算著如何跟林學淵開口要男主，沒想到這個毛頭小子竟敢跟他搶。他心裡恨透了江灝，面上再怎麼端得鎮定自若，說起話來也有些咬牙切齒：「老朋友，你可想好了。男主角是要撐起全片的，選角一定要慎重。你看你以前用的那些人——從來都不是這種年輕小夥子！」
相比之下江灝算什麼！他憑什麼！
柯名氣急敗壞道：「你可千萬要小心，別用錯了人，砸了自己的招牌！」
「呵……呵呵……」林學淵聽得一知半解，還以為柯名在擔心他。他便呵呵了幾聲，大概是想表達欣慰與愉快的意思，落在柯名耳里總覺得像在擠兌他……
柯名氣悶：「江灝這個人，我勸你還是多考慮考慮。」
「我知道的。」林學淵笑呵呵地答。
兩人出了機場，坐上柯名開來的車，一路上了高速。柯名對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嚮往很久了，他一直趴在窗戶上，像是一個小孩子般好奇地看著車窗外的夜幕，看著明亮的路燈照耀著青山綠水，一路蜿蜒而去。
林學淵心裡陡然生起一種落葉歸根的感覺。
他從未來過這裡，但他的心是屬於這裡的。
幸好，他終於回來了。
柯名打開了車內廣播。不知名頻道里，女主持人正在說：「要說今天的娛樂圈，頭條一定是薛弘和秦瀟瀟戀情公開的事。一位不願意公布姓名的網友在微博上上傳了兩人的親密照片。事後薛弘和的經紀人率先回復稱『這是兩人的私事，我們不會幹預』，被粉絲認為是官方公開。據悉，有一個薛弘和的粉絲接受不了現實，留下血書跳樓自殺，幸好被救了回來……」
柯名挑了挑眉。
天助他也。
因為偶像談戀愛粉絲鬧到自殺這種事情，林學淵可不怎麼欣賞。
雖然是薛弘和……江灝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柯名原本一直也對國內這種年輕小生靠臉上位的風氣十分不滿。再加上他的確有自視甚高的資格，眼看林學淵好像有一點被廣播吸引了，他便適時地嗤笑道：「現在的年輕人，一沒資歷，二沒水平，光靠長得好看引得小姑娘要死要活。這不，還要自殺，真是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林學淵對複雜的辭彙不太了解。
「就是……瘋狂。」
「是挺瘋狂的。」林學淵想到剛剛聽到的「自殺」，只是因為談戀愛？不僅瘋狂，而且荒唐。
林學淵相交的多是些像柯名這樣演技的確過硬的人，個人能力更甚於長相。要是單純追捧長相而鬧得自殺……林學淵對國內娛樂圈不了解，對薛弘和也不了解，但這麼一聽，難免先入為主對他有了幾分輕視。
「這樣的人是不是叫小白臉？」林學淵向柯名請教。
柯名勾了勾嘴唇，沒有反駁他的誤解：「看來你中文學得不錯。」
*
明晃晃的白熾燈驅散不了剎那間蔓延開來的陰霾。
秦瀟瀟沉默著盯著電視機，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電視上那個模糊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盯出兩個洞來。她的神情倒是沒有顯出特別的焦躁，只是相比之前的嘻嘻哈哈，實在平靜得可怕。
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薛弘和也沒說什麼。他坐得靠前，陸秋只能看見他歪頭看電視的背影，和之前一樣的漫不經心，卻讓詭異的氣氛進一步發酵。
唯一響起的大概只有陸秋的心跳了。
咚咚。
咚咚。
越跳越猛，怎麼都止不住，到最後滿世界已經被心跳淹沒，再也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陸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在她終於聽到了秦瀟瀟的聲音：「你不是說這事兒已經解決了嗎？」
她好像並沒有生氣，只是頗為認真地問薛弘和。
但這種認真對她來說看上去就跟生氣沒什麼兩樣。
薛弘和偏過身子看向她。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是啊。」
「那這是怎麼回事？」秦瀟瀟指了指電視節目。新聞主播正在介紹微博上面如今炸開鍋的局面，有真心祝福他們兩個，覺得這一對高顏值cp終於坐實了喜大普奔；有哭天搶地跪求兩人分手，兼帶辱罵一方的；也有正兒八經分析這個爆料的小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爆出來……總之，只要和兩人沾點邊的話題都在熱議當中。
無論如何，毋庸置疑已經不可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