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秦明知道，方鏡那句不會太久是什麼意思。所以心下也很有些無奈。

依阿鏡的性格必會在下次相見之前拼力找出重塑他氣海的方法。——可那樣的方法哪是說找便能找到的？他當年能在邵風的幫助下續接經脈，又琢磨著放棄氣海改變儲存路線已是不易，好不容易擺脫了廢人的命運，如今武力也不算差的......與此事上，他已知足了。

唯一讓他每每想起來就心血逆流、心痛難忍的，是他那再也無緣相見的劍靈。他那柄飛劍斬了太多人，又正面對上太多不世出的法寶，到底是孤劍難敵，最後護他衝出重圍后，於他手心崩裂。秦雨就是在這時跟了上來，被渾身煞氣、血戾暴漲的他親手散去了魂魄。現在想想，那時下手太重，竟叫他魂飛魄散了。——可當時自己心神俱焚，那能分的清是非？恨不得天下所有驅魔人都給他的劍靈陪葬。

......

事後，小巷空無一人，他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難得的安靜了下來......不知何時下了雨，雨絲淋到臉上，眼睛一眨便流出熱淚。少年的他蜷縮著，抱著碎刃嚎哭了許久，割的胸膛手臂滿身是血。也許正是因為聽到了哭聲，當年的邵風才能提著便利袋找到他，把他從雨中救了出來。

那人撐著一把傘，修長的身子立在一半的路燈下。見到他的第一句不是「你是誰？」，也不是「你哭什麼？」。而是一句沒頭沒腦的：「哥們，去醫院嗎？」

秦明閉目，平靜了情感，向門外走去。

方鏡說，那兩隻生魂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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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男人背對著他，看不清楚神色。秦明嗯了一聲，走近，見他手中把握著兩個小人，疑惑的問：「他們不是醒了嗎？」

「醒了一陣，」邵風轉身，面上苦惱的很，「可是片刻又沒了知覺。」

秦明看著他，似笑非笑，直說：「你是誰？」

「你竟能一眼看出來？」

秦明雙眼掃向那人緊握著手辦的手：「他視這些寶貝如性命，哪會這樣粗暴的握緊？」

「...」男人攤開手心，大笑起來，「哈哈哈！原來如此！」他將那兩隻小人放下，唇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好整以暇的坐在桌邊，看那模樣竟似要和他長談。他有些意外，卻也不懼的坐下。

「色/欲？」秦明皺眉，「不對，你是別的上魔族。」

「你可以猜猜我是誰。」那人朝秦明擠眉，又說，「魔界都稱呼我為魔君，上魔上魔的，太難聽了。」

秦明默默的掏出了誅魔劍：「不管你是哪位，認得此劍吧。」

那人無恥的一扯衣領，露出邵風那矯健的胸膛，挺胸道：「來來來，望這兒戳，望這兒戳！」

秦明：「......」

「你要知道我擺出這幅姿態，就不可能是來和你為敵的。」那人扯著嘴角笑笑，「說起來我還與你有些淵源。你們秦家世代鎮守魔界入口，自然對魔界的事比一般人要了解的多些，知道這世上成神不易，成魔也不易。你可知自天地間第一次封神大戰後，七魔君陷入沉眠，一些小打小鬧的魔物肆虐人間，卻也被神將一一殺了。如今為何神將全無蹤跡？原來是自新天界發現之後，諸神遷都......」

「等等，你說什麼？諸神遷都？新天界？」秦明打斷。

那人冷笑：「我來與你長談，自然是帶了足夠的誠意。——想必人類還不知情吧，現在滿天哪裡還有神明？自唐朝時起，新天界被發現后便有神明陸陸續續被派往鎮守開拓。這邊靈氣越發不足，傻子才守著這兒的一畝三分地，神明比你我都要聰明，到了近現代就遷都完成了，彼時因為遷都，匆忙下弄的禁制大開、龍脈移位，才有了那驚天動地的戰火。好在那時神明尚未遷完，及時降星護住疆土。——只是到了現在，滿天神明早就走光了，如果你有能耐得去天宮瑤池看看，那裡已是廢墟一片。」

「怎...」秦明聽的震顫，「這些，都是真的？」

「我雖附在他人身上，可在你誅魔劍下，編這些謊話做什麼？我歸位不久，聽聞色/欲魔君說起你才找了過來。我連這樣的消息都告訴你，且一動不動的陪你聊天，誠意還不夠嗎？」

「......」乍然聽聞這樣的消息，秦明恍惚了陣，強定了定心神，「你的目的呢。」他冷冷的，不想多費口舌，抬眼直接發問。

那人湊近，一張熟悉的臉染上邪氣的神色：「你先猜猜我是哪位？」

秦明懶得猜：「你直說吧。」

那人無趣的靠上椅背：「那本君給你些提示好了~——成神需大功德，成魔需大罪孽。殺一人為犯，殺兩人為凶，殺十人為悍匪，殺千人為猛將，斬殺萬人血流成河者才可著魔。可著魔也不是成魔，還要看你殺的是誰，毀掉的是何等大的基業。」他眯起眼睛，「我大哥暴怒魔君歸位時，是為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是自毀長城改朝換代的時代末日景象所迎。而我才歸位不久...——你猜我是如何歸位的？」

近年不久...難不成是他秦家的那場動亂？見他臉色變了又變，那人幾乎含在唇齒邊，邪笑著輕聲喚他，「...秦明哥哥。」

「......秦雨。」秦明驟然抬眼！

「哈哈哈哈！正是他正是他！親手毀了祖宗基業的神人！」男人拍桌笑了一陣，「秦明哥哥，說來還要謝你，如果不是有你這個天才時刻壓在頭頂，秦雨也不會一步錯步步錯，最後做了這樣大快人心的好事！」

「......」秦明不語，膝上一雙手捏的發白。他知道這位是誰了，幾乎是從牙縫裡咬出字來：「你是嫉妒。」

男人撫掌稱讚：「果真聰慧~不愧秦雨嫉妒了你這麼久。我掌嫉妒惡性，為嫉妒魔君，以嫉妒為食，自然也嫉妒別人。我眼紅暴怒魔君歸位的聲勢，總想著自己歸位時要比他更浩大。如今我得到了，且比意想的更好。——他有百萬百姓的伏屍鮮血，一個朝代的更迭消亡相迎...我卻有神明留在世上最後的子弟滿門盡喪的歡送，一個，」他聲音越發不可聞，飄渺神秘又暗藏深深的邪惡，「無神時代的真正開啟。」

他大笑，肆意輕狂：「我嫉妒，我嫉妒的卻不是我大哥，不是同為魔君的眾人，不是你們人類修行者。」他仰天暴喝，「——而是神！我嫉妒神！憑什麼他們能高坐天宮，享用瑤池，我們就得蜷縮魔界，出入的地界都要限定！」

秦明冷眼看著他：「所以你來，是真的想要和我談判，想要我幫你成神？」

那人眼睛一亮：「你同意了？」

秦明沉下臉：「我何德何能。」

那人勾唇笑笑：「你是不能，可你們秦家守著的寶物能。」

就知道又是為那狗屁寶物來的！——秦明冷聲：「這你也相信？我若真有那樣的寶物，為什麼不直接成神去？」

嫉妒魔君愣了半響，哈哈大笑，卻沒再談要寶物的事，興緻盎然道：「反正現在也沒了神，人類又這樣蠢，你何不隨我們當個魔神？——不是我自大，這是時代所趨。就像是人間朝代的更替，魔終究要取代神明的位置。更別說如今的世間早已沒了神明，等到驅魔界再被消滅，我等魔便就是這世上新一代的神。」

秦明將那柄誅魔劍拍上桌，冷冽的眼神說明一切。

那人望了眼寶劍，笑道：「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是誰敬酒不吃？你若現在走了，我倒還能饒你一命。」秦明面色暗沉，眼神殺意畢露。

嫉妒冷笑，揮手間便有一股凜然的黑色魔氣射將而出，化作一道繩索想將他捆了。秦明正坐，抬眼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魔氣衝到秦明面前，像是突然撞倒了什麼一樣砰的消散。

「咦？」嫉妒看看手心，「這具身體也沒什麼問題啊...你做了什麼？」秦明自然不會跟他解釋，那人自己四下看了看，看到桌上兩隻小人，捻起來，笑道，「原來如此。不愧是秦家最後一人。」

「沒想到我名頭又多了一個。」秦明自嘲。

嫉妒道：「你在偶身的符籙里做了手腳，叫我不能傷害作符之人。可我本意也沒想害你，我是在拉攏你。」

「敬謝不敏。」

「哈哈，我不能傷你，你也不捨得一劍刺下，嗯。以後日日長談，總有你答應的日子。」

秦明抬起頭，伸手拿住那兩隻偶。

「不好意思。我不捨得殺我朋友，無關之人我還是下得去手的。」說著，手掌一翻，大火自小人下方騰起。

嫉妒瞬間鐵青了臉：「我都已經出來了，你燒的也是無辜人的魂魄。」

秦明不為所動：「你也說我秦家人對魔界諸事了解頗多。想來能將人心神蒙蔽到動搖法則的份上，必不是一般心靈縫隙，應是你元魔。——想跟我玩『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這套？想若是以後人魔戰起留有後路？你也只能想想罷！——我若燒了，你必元氣大傷！」

見那人真發狠，嫉妒魔君不敢託大，忙抽出手辦內滯留的元魔，秦明見狀將手辦飛速收進包裹，眨眼間渾身一變，高高的純陽道冠微一傾斜，一招七星龔瑞送出，定住了邵風。

邵風是定住了，可附身於其上的嫉妒不是他的目標，驟然身體不動，那人又急著接他元魔，堪堪跨出一個黑乎乎的腳來。

秦明揮起誅魔，一招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