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中毒

204.中毒

后宅正院,府中二公子的到來弄得一眾命婦都有些好奇,畢竟這位二公子最近在京里鬧出的動靜實在是不太好聽。

好奇之餘,眾人還有些尷尬。她們原本準備看的,不過是身為嫡母的逸親王妃或許和這位庶子不對付,或許不對付到連表面的敷衍都難以維持……

但實際所見,卻是二公子進了院就禮數盡失!

彼時王妃正向眾人敬酒,二公子恰是在她飲下頭一杯之後進來的。而後,眾目睽睽之下,他硬是直截了當地奪下了嫡母手裏的酒盅,沖着眾人就說:「來來來,母妃酒量不濟,今天我替母妃喝。」

眾人目瞪口呆。

然後他還真就這樣飲了一杯。男女大防的規矩放在那兒,他這樣用其他女子的餐具已很冒犯,何況王妃還是她的長輩?

一時間,愣是沒人知道該怎麼應付,但他卻入看不見眾人的尷尬般繼續倒了酒又飲。

比他遲了幾步進來的逸親王世子一看,臉都綠了。壓着火氣上前先向王妃見了禮,接着睃了一眼幾步外的二哥,一咬牙就要擼袖子!

「阿祚!」玉引低一喝將他按住。她的臉色也難看極了,畢竟……這麼當眾失禮的事,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啊!

但是呢,若再鬧一出兄弟打起來的戲碼,更加丟人。

玉引便拍了拍阿祚的手:「坐。你二哥近來在外頭不容易,由着他痛快一回吧。」

「母妃……!」孟時祚憤憤不平地坐下,盯在二哥身上的目光半點都不敢移開,隨時準備衝上去救場。

他就不懂了,二哥出去不是和父王母妃商量好嗎?再說他出去的這一陣,兄弟幾個也沒少幫他啊,現下他這冷不丁地犯什麼渾?!

不遠處,孟時祺一邊堆著笑給眼前一位應該是遠房堂姑的命婦敬酒,一邊似不經意地瞟了一眼身後。

他一看三弟的神色,就猜三弟現下沒直接衝過來,多半是因為嫡母妃攔著呢。

不過嫡母妃可見也氣得不輕,冷著臉坐在那兒,都沒心情執箸夾菜了——沒心情就對了!一口都別再吃才好,不動筷子才安全!

孟時祺邊是揶揄,邊是心驚得像是鼓點亂顫。

他其實並不清楚母妃要幹什麼,只是直覺讓他覺得母妃要對嫡母妃不利。所以他一面不希望嫡母妃出事,另一面又並不敢貿然地將事情捅出去……

畢竟不管怎麼說,那是他的親母妃啊。

孟時祺喝了一杯又一杯,耗著時間輪著將每個人都敬了一遍,邊敬還邊琢磨一會兒喝完了酒還能再干點什麼。

側邊的廂房裏,香盈仍是獨有一小桌菜。菜和宴席上的差不多,只不過就她一個人用,所以分量小些。

這主要是因為她的身份實在見不得人。放在幾個月前,香盈因此感到壓抑寂寥,但時至今日,她卻沒有那種感覺了。

她明白這是一道很難過去的坎兒,而王妃這樣安排,已經是在儘可能地照顧她了。王妃對她好、小翁主喜歡她,二公子也還在為她而努力……這讓她覺得縱使有些時候活着很累,但人世也還是很美好的。

同時,她也愈發不明白,自己幾個月前為什麼就尋死了呢?

或許真就像王妃說的那樣,是因為她那時病了吧。

香盈邊回思這些有的沒的邊吃着菜,驀地聽見門口有人小聲叫她,抬眼一瞧是明婧。

「翁主?」她招招手讓明婧進屋,明婧走到她跟前指指外頭,悄聲說:「我二哥在外面,來了就在喝酒,到現在都沒停。你不去見見?」

香盈稍稍一滯。

她想說自己不能去,但目光還是不自覺地投到了門外。半開的門恰好框住他的身影,她一眼就看到,他在飲個不停。

……這麼個喝法哪行?!

香盈遠遠看着,都覺得孟時祺的這個喝法太誇張了。完全不像王府里的貴公子,倒有點話本里對江湖好漢豪飲的感覺。

但禮數什麼的她當然不在意,這也輪不着她挑他的錯……可這麼喝傷胃啊!

香盈皺皺眉,目光在桌上尋了一圈,思忖著問明婧:「翁主,您幫奴婢個忙好不好?」

明婧點頭:「你說。」

香盈就起身將案上的一盞粥端了起來:「您勸二公子喝點粥吧,不然這麼喝酒非喝壞了不可。」

然後她又叮囑說:「您別提是奴婢給的哦,容易招惹麻煩。」

「我知道。」明婧笑着應下,眉目間端然寫着「我懂」。而後她便出了屋,將粥交給候在外頭的婢子端著,往二哥那邊去。

香盈禁不住又往外面多看了兩眼。孟時祺這麼飲酒,真是讓人怪擔心的……

但願他能多吃幾口粥吧。那個粥是後來端過來的,現在還熱著,送粥的宦官說是王妃吩咐添給她的,她接過時看了看,熬得很稠,裏面還有不少魚片之類鮮鮮嫩嫩的東西,喝起來胃裏應該會很舒服!

院中,孟時祺又飲下幾杯后,硬是被小妹奪下酒杯拽到了一邊。

這讓他很沒法子,若是三弟衝過來,他都能推開三弟或者不理三弟,但是對明婧這麼個小姑娘,他怕自己一失手就傷了她。

於是孟時祺只能由著明婧按着他坐下。明婧將粥放到他跟前,看上去顯然不高興:「二哥你喝點粥再去喝酒,要不別去了更好……!」

明婧也不明白,心想二哥你這是幹什麼呀?你沒看見三哥和母妃臉都綠了?周圍的姑姑嬸嬸什麼的臉也都綠了呢……!

孟時祺沒正經應話,嗯嗯啊啊地應和了一下就悶頭喝粥。他邊喝粥還邊盯着嫡母妃那邊,見桌上沒有什麼一人一例的菜品、基本都是大碟的菜才稍稍安心。

若母妃要做什麼,也是不可能在這些大菜里做的。毒倒一桌子命婦的陣仗也太大,他母妃還沒那麼喪心病狂!

孟時祺這般想着,幾口粥下了肚。熬得精細的白粥溫溫熱熱的從喉中劃過直至腹中,一時當真讓周身都舒服了許多。但很快,酒氣好像被那股熱勁兒躥得一下子涌了上來,他胸中驟覺噁心,不及多忍便哇地一聲嘔了出來。

明婧:「……」

二哥好麻煩!!!

於是蘭婧黑著張臉叫下人來收拾,孟時祺吐過之後舒服了些,也清醒了許多,不一會兒,腹中卻激起一陣刺痛!

繼而又一股熱意隨着刺痛一起上涌,這回的感覺卻不是反胃,他只覺一股腥甜在口中蔓延開,嗓中一癢就咳出來,定睛卻見是一口黑血!

「啊!!!」明婧驚聲尖叫,周圍也頓時激起混亂。

孟時祺倒沒有覺得太難受,只是有那麼一股痛感始終在腹中刻着。可這並不算太痛的感覺卻讓他逐漸神思恍惚,在看見嫡母妃和三弟往這邊趕來時,他已視線模糊。

「阿祺?!」嫡母妃的聲音帶着焦灼。

「二哥!」三弟的聲音則已經不真切了。

.

好端端的一場喜宴,因為這突然而至的驚悚變故而不歡而散。

而這變故大到眾人都已顧不上想這是不是不吉利了,連蘭婧和譚昱都從新開的府中匆匆趕回,衝進正院便急問阿祺怎麼樣了。

「……蘭婧。」玉引從堂屋迎出來,一握她的手,「阿祺還沒醒,但御醫說中毒不深,你回去放心歇著吧。」

可蘭婧哪兒放得下心?脫口便問:「好端端的怎麼中毒了?!」

她在自己府里聽說二弟中毒昏厥還以為是旁人以訛傳訛,心下覺得二弟多半是喝酒喝猛了傷到脾胃才會吐血……

畢竟,下毒這種事,從她記事起就沒出過啊!

蘭婧迫切地想問出個原委,但事情尚未查明白,玉引也不知道能跟她說些什麼。好在譚昱上前攬住了她:「別急,進屋再慢慢說吧。」

玉引點點頭,他們就一道進了堂屋。可玉引能說的暫且也只是宴上的經過,若非要多說一點,能加上的也只有她後來聽說那粥是從香盈屋裏出來的。

所以香盈已經被押了起來,如果有必要,該審還是要審的。

「香盈?」蘭婧聽到這個都分明一怔,「可香盈……不可能害阿祺啊!」

蘭婧覺得,假若闔府只剩一個人不會害阿祺,那肯定就是香盈了。

「我也覺得不會。」玉引嘆氣,「可現下什麼都不清楚,也不敢大意。你父王正在前頭審膳房的人,你們不如先回去,等有信兒了,我即刻差人告訴你們。」

但蘭婧並不想走,連譚昱都安心不下。他們便又等了半晌,直至夜色漸深了,仍不見王爺過來,才不得不先行回去。

玉引則坐在堂屋裏繼續等著,在她等得有點打瞌睡的時候,乍見孟君淮大步流星地從正前方的月門處進院。

「君淮?」玉引迎過去,孟君淮緊皺的眉頭在見到她時一松:「還不睡。」

「哪睡得着?」玉引嘆了口氣,見他拿着一疊紙,似乎是供狀,又問,「審出來了?」

「買通的人倒不少,你看看吧。」孟君淮信手將供狀遞給她,然後徑直拐去了卧房。玉引跟着進去,見他疲憊的坐去了榻邊,便也直接坐到他身旁看。

她翻了翻,這一沓里總共是七個人的供詞,但居然沒有哪兩個是一樣的。

第一份,那人說是被香盈買通,說香盈因為在府里久無名分,所以記恨阿祺,因而痛下殺手想有個了斷;

第二份,看名字是個侍婢供出的,道是被世子支使,因為世子覺得阿祺近來的做法有辱門楣,想清理門戶;

第三份則把罪名安到了玉引頭上,說玉引嫌阿祺這樣惹事,害她在京里也被議論,同樣也是清理門戶的意思。

除此之外還有說是北邊妾室嫉妒的,說從前被廢黜的江氏、顧氏記仇的,說朝中官員因與錦衣衛有恩怨所以報復到阿祺頭上的……

這琳琅滿目五花八門的各種原因,還條條都看着有點道理,玉引心裏也直呼服氣!

但到底哪個是真的?她扭頭問孟君淮的看法,孟君淮冷笑:「沒一個是真話。」

玉引撇嘴,而後他就認真給她理了一下哪份供狀里哪句話有破綻、哪兩句話前後矛盾什麼的,讓玉引直感嘆他這些年在錦衣衛真沒白待!

可問題是……依舊不知道是誰啊?

玉引又問那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孟君淮沉吟了會兒說:「得審香盈。」

玉引:「……」

她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覺得是誰也不可能是香盈。孟君淮則說:「但粥是從她那兒出去的,就算不是她,也只有她最清楚上一個端粥的人是誰。」

這道也有道理。這樣的宴席闔府上下都很忙碌,來來往往端菜的下人太多。她又因怕皇長子出事,把大半人馬都遣去了前頭盯着,後面有點疏忽是難免的。因此若想讓旁人去回憶這個人是誰會很難,從此人手裏接過粥的香盈算是其中比較可能記住他的一個。

玉引想了想便說:「那也用不着真『審』,我先去問問她,若問不出來再說。」

孟君淮點了頭,玉引便起身出了房門。

香盈暫時是被押在自己房裏,玉引進屋時她也還沒睡,正坐在床邊發愣。

見玉引進來,香盈便站起身施禮。玉引道了句「免了」,她下一句便是急切的:「二公子怎麼樣了?」

「……」玉引一喟,拉着她一同落座,告訴她不用擔心,然後就問她還記不記得後來來給她送粥的那人的長相?

香盈懵住,苦思了須臾后搖頭,說當真沒注意。

玉引心裏一沉。

「王妃您信奴婢,奴婢絕不能幹毒害二公子的事兒!」香盈道。

接着她想了想,卻又說:「您若不信,叫人查奴婢就是了……唉!審審也好!奴婢確實見過那個人,還說了幾句話呢,沒準被人一逼問就能想起來了!」

香盈也是擔心得不知道怎麼辦好了,想幫忙又幫不上,唯一能幫上的地方她還想不起來。

她好怕當真是有什麼人想害二公子,那若這一次沒大事卻沒查出是誰的話,還有下次怎麼辦?!

玉引自不能這會兒順着她的話就把人押去審了,只嘗試着啟發她繼續回憶之前那人。比如他說話是什麼聲音?從聲音能不能判斷出年紀?記得什麼神色不?若記得神色就能想到點長相了……

這法子有用,但不得不說十分吃力。

問到後來,玉引都忍不住在想,要不然就索性把膳房上下全押去審好了。

總共大約是三四十號人,她也不草菅人命,只是想把這事問個明白。再說那粥本就是膳房出來的,這三四十號人總也不可能個個無辜。

但在香盈低頭苦思那宦官到底有多高的時候,珊瑚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娘子!」

珊瑚鮮少這樣失態,卻仍沒顧上,扶著門框緩了緩就又說:「二公子、二公子醒了……醒來就急着要見您!」

「我這就去!」玉引一應,餘光一掃見香盈滿目驚喜,又向她道,「我先去,若方便的話,明後天讓你去看看。」

「嗯,奴婢不急。」香盈舒著氣,口吻比剛才輕鬆多了,好像整個人都多了幾分氣力。

阿祺所在的地方也不遠,因是在正院出的事,玉引怕貿然挪動會不好,就直接在正院東側開了間廂房給他歇息。

她進屋時,孟君淮已在房內。二人相互一頷首,玉引便看向了阿祺:「怎麼樣?」

阿祺看上去猶有些虛,面色慘白,嘴唇又有點青紫。他靜了靜神,不安地看向玉引:「母妃……」

「我在,你別怕,沒事了。」玉引坐到榻邊的綉墩上,阿祺怔怔然地伸手拽住她:「母妃,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你放心,這事母妃一定查清楚,一定給你個交待!」玉引承諾道。

阿祺拽在她衣袖上的手卻一顫:「您別查了……」

「啊?」玉引怔住。

阿祺搖搖頭:「我沒事,還那麼大動干戈的幹什麼?反正我也不住在府里……您別查了。」

玉引疑惑著還沒應話,他又因焦急而想撐身坐起來,口中續道:「求您……您別查了,家和萬事興,我已經給您添了許多麻煩,不想再……」

「阿祺。」孟君淮的聲音驀然截斷了他的話。

他看看玉引又看向阿祺:「你如果知道什麼,最好坦白告訴我們。」

「沒有……」阿祺避開他的目光搖頭,「我只是覺得、只是覺得這件事或許……」

「你大概還不知道,那碗粥本來是上給香盈的。」孟君淮審視着他,阿祺的面色倏然一白。

彈指間,玉引從他的面色里讀明白了許多事情。

她無可抑制地手腳發冷,頃刻里好似每一個骨節中都有涼氣再竄。她震驚地倒吸了口氣:「東院……」

「不。」阿祺顫抖著否認,看向他們的目光近乎乞求,「父王母妃,你們別……別這樣猜,我母妃不會……」

而玉引彷彿沒聽見他的話:「你從來正院就一直替我擋酒……」

她禁不住地在想,阿祺是不是還知道更多的事情,知道些尚未發生的事情。比如……尤氏或許不止想要香盈的命,還有她的?

「沒有……」阿祺一味地搖頭,好像是想辯解,又似乎只是想躲避這件事。

孟君淮眉心一跳:「楊恩祿。」

「爺。」楊恩祿應聲上前,房內陡然間陷入一片來得有些奇怪的安寂,直到孟君淮說:「去查東院。」

「不!」阿祺猛地喊出聲,嘶啞的聲音似震得屋中都一顫。

楊恩祿遲疑着頓住腳,阿祺的牙關緊了緊,撐身下了地:「父王……」

「阿祺!」玉引想要扶她,但他還是避開玉引的手跪了下去:「父王,此事……此事沒有貿然去查母妃的理由,我只是……因為多疑才會趕來正院給嫡母妃擋酒,我從未聽母妃說過半句要對嫡母妃不利的話……」

他竭儘可能地為母親辯白著,但這番說辭……顯然並不怎麼可能站住腳。

孟君淮便沒理他,朝楊恩祿一揮手:「去吧。」

「父王!」阿祺驚慌失措,一把抓住他的衣擺,「母妃沒能成事,您……」

「她想要你嫡母妃的命!」孟君淮怒喝而出。

他也實在沒有想到,時隔這麼多年,尤氏會突然做出這樣的事來。

「你今日是喝多酒吐了才沒被毒死!若那毒下在你嫡母妃碗裏、下在你弟弟妹妹碗裏呢!」孟君淮切齒道。

「我和大哥會勸她!我們跟她說明白!」孟時祺答話時分毫都不敢猶豫,「我們都護著嫡母妃行不行!我們、我們知道嫡母妃待我們好……我們會不讓母妃再做這種事了!父王您饒母妃一次,母妃是一時糊塗……」

「你看清楚這些再說她是一時糊塗!」孟君淮憤然將手裏的一疊供狀砸在了他臉上。

他原是想拿這些來問問阿祺,看阿祺能想起什麼可疑的人不能。

現下……呵,一時糊塗。

那七八個人截然不同的口供都分明是有人悉心編出來的,若他不是在錦衣衛日日料理審訊事宜,許多疑點都難以看出。

「父王……」阿祺獃滯地望着散落一地的紙張,目光空洞地癱坐到地上。

就算是獨自離府、冷不丁地要開始自力更生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絕望。

現下他覺得,母妃完了。他幫不了她,而發落了她的人,他又不能恨,更不能報復。

她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現在怎麼辦!

孟君淮睇視了他的神色一會兒,也有些不忍心,疲憊地吁了口氣:「阿祺。」

阿祺沒有反應。

「這事……人命關天,不管是誰做的,都不能說不查就不查。」孟君淮望了望院中蒼茫的夜色,心裏運了幾分力氣,又道,「父王去問一問,若不是你母妃,我絕不冤枉她。」

他說罷轉身便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停住腳:「別求你嫡母妃鬆口,她鬆口我也不會聽的,別讓她為難。」

「父王……」孟時祺怔怔,心裏剛冒出來的念頭硬生生被這樣截斷。

.

東院卧房裏,尤氏不清楚自己已哭了多久,總之她一句哭得腫了眼睛,看什麼都是模糊的,覺得眼皮沉得很。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碗添給羅香盈的粥,最後竟是讓阿祺喝了下去……

若阿祺沒有喝那麼多酒……沒有及時吐出來,現在必定已命喪黃泉。

尤氏心裏又悔又恨,悔自己為何安排這樣的事,以致於傷了兒子;恨謝玉引運氣這樣好,做了那麼多冷酷的事情都沒有報應,遇了事還跟有神佛庇佑似的。

她不懂這到底是憑什麼,只是清楚,這一場自己又敗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片問安聲,尤氏一怔,側耳傾聽,便覺一片腳步聲正由遠至近。

她已經許久不見有人會在這樣的晚的時候拜訪了。木了木,猜不著是誰;疑惑地起身前去查看,剛繞過屏風又因看清來者而連連後退:「……爺。」

「阿祺醒了。」孟君淮睇着她,目光低了低,「但這事必須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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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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