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集

8.第八集

今晚是農曆十五,是滿月時分,也是和兇手約定下的日子。

警方在附近觀察了幾天,都沒發現有什麼異動,只能祈求明晚的突襲工作會有所進展。

兇手心思縝密,太狡猾了一些。

余念躺在庭院里看書,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

夜裡風涼,糅合樹梢上的一點寒露,順風襲到人身上,刺進毛孔。

她哆嗦一下,眨了眨尖塔一般黑密頂翹的長睫,很快從夢境中醒來。

余念手腹按額頭,欲平復那股蠢蠢欲動的澀疼,腦中畫面反覆,又斷開……隱約只記得那雙眼。

黑而深,漸漸模糊,直至消失。

她好像還夢到了父親,他渾身是血,臉上什麼表情也沒看清楚,是懊悔嗎?還是絕望?

為什麼丟下她?

「余念姐?」

她的思緒被打斷,回頭,望去。

原來是小白。

他拿著一件紫藤蘿色的單薄毛衣外套,遞給她:「天快要下雨,沈先生讓我來給你送這個。」

余念翻看一下,這件衣服並不是她房中的,也就是說沈薄沒進過她房間,並且家中備了幾件女裝?

以前有過女性客人,還是說專程為她而來準備的衣物?

這個人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但心腸不壞。

余念穿上外套,拍了拍小白的肩,親昵地說:「走吧,我們去吃晚飯。」

她當小白是弟弟,這個少年也還未完全抽條,由於身材瘦小,乍一看,和她差不多高。

他是十九、二十的年紀,多喝牛奶補鈣,說不準還能長高。

小白臉頰微熱,點點頭,也沒推開余念,只是放慢步伐,以求與她一致。

他總是過於小心翼翼,不多說一句話,對話時,專註盯著別人的唇形,生怕遺漏任何一個語氣詞,從而推斷不出話里意思。

或許,她和小白有緣分,能得以相遇,把他從泥沼里拉出,給他光明,再剔除黑暗,塑造一個全新的他。

到了客廳,果然還是沈薄做飯。

說來也怪,家中有保姆,不過每次,沈薄都是自己做飯,處理衣食住行,偶爾才讓張姨搭把手,做一些清理工作之類的。

晚餐是中式的,煮了米飯,中式的煲湯以及小炒是張姨下廚,其餘的就是沈薄煎的豬腦、馬腦、牛腦。

不知為何,余念胃裡泛酸,她看著被煎炸過,邊沿泛焦黃色,內里卻露白的腦片,有種說不出來的畏懼。

「真的要吃這個?」她猶豫不決。

小白抿了抿唇,還是下筷,夾了一點塞到嘴裡。

他吃飯還是那樣秀氣,小口咀嚼,吃不露齒。

余念問:「味道怎麼樣?」

她是實在受不了那股腥味,即使被香草腌制過,折中了氣息,但還是有些刺鼻。

小白皺眉,不知說什麼,囁嚅半天。

余念狠下心,也夾了一塊。

沈薄彷彿是想嘗試最自然的味道,裡頭沒加什麼調味料,那股腦子的腥味被香草的苦甘刺激勃出,令人慾—仙—欲—死。

不算好吃,也不算難吃。

但余念已經不想夾第二口了。

沈薄瞥了他們兩眼,問:「味道不好?」

余念在想怎麼說,才不會打擊到他的自尊心。

「也不是那麼不好……」

「哦。」他微笑,將煎腦子都撤下了。

「你不吃?」

「味道不好,我為什麼要吃?」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所以,她和小白是試驗品?

這廝,真是……

余念悶頭扒飯,多喝了兩口黃花菜乾燉雞湯,漱漱口中味道。

她看了一眼時間,八點三十,再有半小時就要出發和警方匯合了。

余念打算上樓把衣服換下來,卻瞥見小白在身後亦步亦旋地跟著。

「我只是換個衣服。」余念說。

「那我在門口,等余念姐。」

余念沒拒絕,點點頭。

小白現在這個階段就是這樣,一旦信任什麼人,除非被勒令禁止靠近,否則他都會跟上,甩也甩不開。

當她換好衣服出來,小白果然還在門口,他羞怯地說:「余念姐這件白色上衣很好看。」

余念也俏皮地在他眼前轉了一圈,笑說:「不錯吧?這是我之前在義大利留學時買的,下面這條黑色牛仔褲是海灘邊特定的特色店帶來的,就兩條,正好有我的碼子,我就順手捎回來了。」

「余念姐在義大利留學過嗎?」

「是啊,之前我爸……」她頓了頓,笑容淡了一點,「他去世之後,我沒人帶,就被大伯接去義大利讀書,一直寄養在他們家。」

小白沒說話,只是沉默著,陪她下樓。

走了兩步,余念眼尖發現他手上的紅痕還在。

她抬起他的手腕,說:「怎麼?被鎖鏈銬住的地方還有傷嗎?」

小白慌忙把手抽回,塞到身後,顧左右而言其他,「被銬住的地方沒傷了,我沒事。」

余念皺眉,說:「說謊時,人的眼珠會不自覺朝左側下視。並且回答問題時,重複問題,多半就是謊言。小白,你符合了兩條,所以,別瞞我。」

小白低下頭,把手又遞到她面前,結結巴巴,說:「我沒有想騙你,從來沒有……想過。」

他急於澄清,生怕余念對他的印象不好。

也怕她會厭惡他,摒棄他。

余念拍拍他肩,說:「沒事,我只是怕你瞞著我,怕你受傷害,你明白嗎?」

小白咬緊下唇,點點頭。

她細細打量他手腕上的那道傷疤,像是刀傷,已經被縫合了,癒合之後有淺淺的肉痂。

應該是小白之前說的小流-氓下的手,而兇手幫他縫合了傷口,親手救治了他。

難怪了,他會這樣誠心袒護她。

「走吧。」余念不作他想,帶小白上了沈薄的車。

沈薄似乎天生畏寒,夜露也的確重,他裹了一件長袖襯衫不夠,還披上了深黑色風衣外套。

整個人與夜色一接,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連鼻尖上都浮現了淺淡的陰鬱。

他確實很合適黑色,給予人一絲神秘感,深不可測。

余念錯開眼,只聽得沈薄似笑非笑地說:「余小姐喜歡研究面相?」

他是在嘲諷她剛才出神了,看他這麼久?

「略懂略懂,沈先生印堂發黑,看來時運不濟啊。」插科打諢她也會,直接不懂裝懂頂了回去。

「是嗎?」他淡淡笑,倒也不深究。

到了原點酒吧外的步行街上,此處因是滿月,辦了廟會,一條街上琳琅滿目,皆是人來人往,喧鬧不堪。

這種情況很難操控現場,也很容易讓罪犯逃脫。

而且,警方也不能通過一個謎底,就封鎖整條街,別說上頭不批,就連聽起來,都像是無稽之談。

到了十二點,余念剛進酒吧,就有便衣警-察上前來陪同進入。

酒吧里依舊人聲鼎沸,夜裡的活動剛開始,最起碼也要凌晨三四點才歇場。

她根據指示,進了裡頭,等了三分鐘,果然有人跌跌撞撞闖入。

那個人目標是她,剛走近,就被警察挾持住臂膀,反手扭在地面上。

是個刺頭的年輕人,脖頸上還有刺青,看起來像是出去混的。

「我們是警-察,佔用你們五分鐘,找一個人!」便衣警-察出示了證件,整個大廳的人皆數抱頭蹲下,屋外埋伏的刑偵小隊魚貫湧入,開始尋找兇手。

一刻鐘后,一無所獲。

余念居高臨下,問年輕人:「別對我說謊,我有隨身帶測謊儀,說錯一句,就當包庇兇手,以同謀問罪。」

年輕人嚇得要哭出來,語帶哽咽:「媽的,早知道是這工作,我死也不會做。」

「你進來做什麼?為什麼知道目標是我?」余念問他。

「是那個女人告訴我關於你的特徵,還有你進來肯定不會跟著享樂,很好認。她……她讓我把這兩個東西交給你。就這些,沒了,真的沒了。」

「她什麼時候找的你?」

「四天前,給了我五百塊,讓我幫這個忙。我還以為她是賣葯的,哪裡想到是嫁禍我交條子啊!」

賣葯的說法是交接毒-品,簡稱賣葯。

「你還賣過葯?」

年輕人更慌了,他抿唇,瞪大眼睛,原本塌陷的身子挺直了,朝後仰,不知所措。

說謊的小特徵全暴露了,很好猜。

「還真賣過。」余念輕笑一聲,跟邊上的警官說,「這人交給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接過那小刺頭給的一張照片,還有手機,徐徐走出了酒吧。

外頭月色正好,她卻沒什麼心思賞月。

照片上是一個泫然欲泣的女孩,刀尖抵在她的臉上,正好觸上一點淚光,盈盈發亮。

她究竟想做什麼?余念攥緊了五指,指節擰的發白。

小白擔憂地問:「余念姐,怎麼了?」

她漠然不語。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老式的鈴聲,在嘈雜喧鬧的夜市中,顯得格格不入。

余念把手機號碼轉告給警方,讓他們去查來電人的所在地點,最快也要兩個小時才能知道具體位置。

余念接起,開了擴音,足以讓刑偵隊的人聽清聲音。

她深吸一口寒氣,「喂?」

「余小姐,你好,初次見面,我叫小雅。」

「你想怎麼樣?」

「我想讓你看看,人性醜陋的一面。只要你照我說的去做,她就會平安無事。」

「你想我做什麼?」余念的神經扯緊,像是搭上了一根弦。

「這是最後一次救贖,我想讓她的父母贖罪,如果真的愛她,那麼就以死換取她的性命。」

余念泠然道:「你這是在逼他們去死?」

「哦?是嗎?」她的語氣鬆快,竟帶著幾分愉悅,「你確定,他們會為一個啞巴孩子,去死嗎?」

「你什麼意思?」余念朝前走,觀察附近,「你在哪裡?沒有看到你人,我們怎麼知道女孩是不是安全的?」

「噓……」她做出噤聲的聲音,「最好別輕舉妄動,我在看著你,余小姐。哦,你今天穿的是不是白色上衣,深黑褲子?」

「你在附近?在監-視我們?」

余念心跳加速,環顧四周。

刑偵隊已經派人到四處搜查,希望能解救人質。

「你的時間不多了,只有一個小時。最好快一點轉告她的父母,把人帶到這裡。我要親眼,看著他們贖罪。否則的話,我就讓這個女孩代替他的父母,把他們的罪行狀告給死神。」

余念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她就在這裡?

就在某個可以看到她的地方,並且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是從黑暗中滋生出來的一點泡沫,細微如雨絲,卻讓人在意,忍不住想要撥開那黑沉沉的湖面,窺視湖底。

她的身後好似真的有人,有視線黏在了上面,犀利,並且刺痛。

真的有人……在看著她,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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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的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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