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 65 章

其實「命算是保住了」，對眾人來說，就已經是喜出望外了，這二十天來，秦驍反反覆復的低燒和傷口崩裂，幾乎是把他的精力都耗盡了，好在他年輕底子好，加上各種珍稀藥材流水似的往他這裏送，不到十天，他就能自己下床走動一會兒了。

崔離幾乎天天都在院子裏守着，江浩成偶爾過來和崔離商討一番雲南境內的情況，想跟崔離多聊幾句，就見江遙帶着銀杏，提了一個大食盒過來了。江浩成眼皮抽了抽：「遙遙，你母親方才在找你。」

江遙看她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估計她爹心裏正在嘀咕她女大不中留，太不矜持，不懂得避嫌，面上卻還是笑盈盈的，一臉乖巧地睜着眼睛說瞎話：「是啊爹，我剛從娘那兒過來，娘說大舅母和二舅母親手做了幾個菜，讓我送過來給秦驍，順便替兩位舅母道個謝。」

江浩成一臉恨鐵不成鋼，一時又找不到別的借口，只能眼看着她和銀杏拎着東西進了門。崔離拍了拍他的肩膀：「浩成啊，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聽說秦驍受傷的緣由了，他重情重義，未來更是不可限量，縱是這會兒於禮不合，你也多擔待些，等他好起來，我保證他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

他看得出來，秦驍對這位江家大小姐可以說是死心塌地的，全心全意都是他的「大小姐」，若沒有身世這一回事，他作為秦驍的師傅，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做個媒人，現在就給他們把親事定下來，也免得名不正言不順的。但如今秦驍很有可能是東宮嫡子，婚事該由太子甚至皇上親自做主，他不能越俎代庖。

「崔大人見笑了，」江浩成無奈地搖了搖頭，想想前幾日秦驍生死一線的關頭，江遙驚慌失措的樣子，也不忍心強行把人帶走，索性眼不見為凈：「大人在這兒，張大人已經慕名來求見幾次了，現在還在前廳等著，崔大人若無要事，就見一見？」

崔離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但還是謹慎地讓蕭春成和自己身邊的好手全都留下來守着院子，這才和江浩成一道離開。

隔着一道門其實院子裏的動靜都聽得很清楚，等兩人一走，江遙就把食盒裏的東西一碟碟端了出來，給秦驍介紹：「這是小廚房給你燉的湯，這是我院子裏幾個小姑娘給你做的點心，還有我煮的雞湯餛飩，吃一點么？」

「大小姐，我、我想請師父跟江將軍提親……唔」秦驍一說話，嘴裏就被她拿勺子塞一個小巧玲瓏的小餛飩，抬頭一看，江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由更緊張，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磕巴道：「可以么？」

江遙放下勺子，托腮想了想：「我倒是沒意見，但是……崔大人不一定願意。」

秦驍不蠢，她一提就知道其中的緣由，認真道：「那我就自己去向將軍提親，只是將軍可能會覺得我不夠有誠意。」

「再等幾日吧，不急這一時，」江遙笑笑：「要不倒顯得我上趕着要攀你這高枝，慫恿你傷還沒好呢就着急忙慌地忙活提親。」

秦驍不悅：「大小姐……」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江遙趁機又餵了他一口：「吃飯吃飯，吃飽了養好身體，才能想這些有的沒的。吃完了陪你在院子裏散散步。」

「大小姐，我自己去跟將軍提親。」秦驍又重複了一遍：「不管將軍應不應，我都要去。至於那件事，如果是真的，以後我再正式去向將軍求一次親。」

江遙知道他是不願她受流言困擾，生怕委屈了她，忍不住笑起來：「好，去。總得吃了飯再去吧？」

秦驍絕對是個實幹家，幾口吃完，就催銀杏陪江遙回去，自己則是披上了披風往外走。

江遙不擔心她爹娘會拒絕秦驍，倒是很擔心他的身體還沒恢復，一會兒走急了暈在路上，無奈道：「你急什麼？提親不帶聘禮么？準備聘禮也得好幾天吧。」

「帶了，前日我請蕭公子幫我在江府旁買了一個院子，另外這幾年的俸祿和之前的封賞，全都在這裏。」秦驍拿出一疊文書契約給他看：「大小姐快回去吧。」

銀杏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個沒影，噗地一下笑了出來：「大小姐，秦將軍這是全部身家都拿來做聘禮了啊。」

「傻小子，」江遙也笑：「走，娘剛才不是說張家小姐也來了，在花廳喝茶，讓我和婉心有空過去陪陪么，咱們去看看吧。」

「花廳就在前廳旁邊，大小姐您這是想去聽壁角吧？」銀杏偷笑：「是不是怕咱們老爺拿捏秦將軍，不答應他啊？」

江遙笑而不語，心說她爹巴不得秦驍趕緊上門提親呢，怎麼可能拿捏他。擔心她爹還不如擔心崔離。但這話她沒法說，只捏了捏銀杏的臉，笑眯眯地：「我去看看我的情敵，宣告一下未婚妻的身份，免得她還有非分之想。」

「大小姐別說笑了，」銀杏捂著嘴笑：「叫旁人聽到了，不知道傳出什麼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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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驍不知是身上有傷走得不快，還是緊張，江遙主僕二人都在花廳里坐下，跟雲氏、林婉心、張明秀寒暄了好幾句了，才見秦驍大步走進前廳。

張明秀原本正在跟雲氏說，過些時日要跟張大人回京城一趟，一抬眼竟看到秦驍，不由一愣，歡喜道：「聽說秦將軍受了傷，現下看來，是大好了吧。」

雲氏溫柔道：「是，只是聽說毒還沒能解。身體不太好。」

張明秀的擔心溢於言表：「那江將軍和我爹他們，怎麼還把人請過來了？」

到底是天命男主，這桃花是真的旺盛，江遙笑道：「秦驍來提親的。」

雲氏一杯茶端在唇邊，剛喝了一口，就嗆住了，咳了好幾聲才緩過來，暗暗瞪了一眼江遙。江遙彎着眼眉補充：「我跟銀杏方才過來，聽蕭公子說的。」

雲氏趕緊岔開話題，林婉心卻柔柔一笑，打趣道：「秦將軍從小時候起就跟姐姐親近，這回是來求娶姐姐吧。只是秦將軍如今毒傷難祛，義父只怕捨不得讓姐姐委屈下嫁。」

江遙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說就你有嘴會叨叨，但她一貫懶得跟林婉心掰扯，索性當做沒聽見。

張明秀卻一下子被點着了，秀麗的眉眼都寫滿了不悅：「林姑娘此言差矣。漫說秦將軍如今好好的，哪怕他真的一病不起，他的才華他的義舉他的功績，也配得上任何人。」

江遙憋笑，心說罵得好，這眼界就比林婉心高多了，說實話她真的不明白，林婉心這種有點小虛榮有點小聰明的姑娘，到底為什麼就會是氣運加身的女主角。

林婉心被張明秀懟了，倒也沒生氣，維持着一貫的「溫柔可人」，只低着頭輕聲道：「明秀姐姐教訓的是，是我太狹隘了。」

高氏私下捏了捏林婉心的手：「我聽說這秦將軍是為了救雲家兩位夫人才受的傷，可以說是對咱們家有恩呢，只看在這件事的份上，老爺也不一定會拒絕吧。說起來，我還該給秦將軍道個歉，當初說他不是自家人，這會兒功夫，不就馬上要變成自家人了嘛。」最好是一口答應了，親生的女兒嫁的門戶低，將來再有那家世好的，才輪的上林婉心呢。

她的這點心思，江遙一看就明白，笑道：「高家姨母放心，我爹不是薄情寡義的人，秦驍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否則婉心和你也不會能坐在這裏對秦驍評頭品足。你說是不是？」

雲氏微微皺眉，她覺得從守城開始，尤其是秦驍轉危為安后，江遙的性子就變得更明快強勢了，但細細一想，又好像一直是這樣，只是前幾年，她把鋒芒和稜角都收了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而今則像是驕陽衝破了雲朵的遮擋，一下子叫人覺得有點睜不開眼。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裏頭的緣由，前廳那邊就有人來請她過去說話。雲氏看了看女兒，江遙便沖她燦爛一笑：「想必是爹要聽聽娘的意思，您放心，這裏我替您招呼著。」

張明秀神情黯淡，守城時，她哥哥也跟着民兵上了城牆，見過秦驍指揮若定的樣子，回去后就跟她說相信她的眼光，秦驍配得上她，等這回秦驍熬過去，他再去跟爹爹說說，讓他請人上門提親去。

她被秦驍態度鮮明地拒絕了好幾次，本來都想放棄了，聽了哥哥這話，又生出了些希望。卻沒有想到，秦驍之所以那麼冷淡地拒人於千里之外，是因為已經有了心上人。

再看向江遙時，眼眶就忍不住有些紅了，低下頭道：「既然江大人府中有事，想必爹爹也要回府了，我和夫人一道去前廳，也免得爹爹再遣人過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