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對峙

一百八十四、對峙

一百八十四、

白日裏明明還是晴朗的天空,卻是沒想到,等到了夜間,便下起了瓢潑大雨,天空中不時雷聲陣陣,夾雜着閃電光亮。

楊蓁蓁坐在屋子裏,忍不住慢慢的走到了床卡口,去看外邊下着的大雨,小環唯恐從窗戶處濺進來的雨水會打濕她的衣裳,水汽也會讓她腿腳不舒服。

自是連忙過來關了窗,想扶着她回到裏屋裏去坐着。

楊蓁蓁微笑着擺了擺手,輕笑着:「沒事的,如今天兒熱,腿腳也不疼了,淋點雨也沒事。」

「那也不可以,夫人如今肚子裏懷着孩子呢,便是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您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吧!」

小環還是滿臉的不贊同之色,一副正正經經認真的樣子,楊蓁蓁也是過不得她,只好笑着點了點頭:「行了行了,我就是看看雨,看你跟個管家婆似得。」

「不過這場大雨,也不知道皇上他們會不會正好趕上,若是趕上那便受罪了!其實不趕上,若是還未搭好帳篷,也是不好受吧!」

楊蓁蓁記得之前自己隨蕭恆去圍場玩的時候,腳程其實並不快,今日出發本就是有些晚了,楊蓁蓁也是唯恐他們淋了雨。

「夫人您過慮了,這雨淋誰也不可能淋到皇上與太子殿下吧!」

小環正說着,突然門口一名宮人走了進來,手上恭恭敬敬捧著一封信,開口稟告道:「夫人,皇上給你來信了!」

「這麼快?」

楊蓁蓁愣了一下,雖然之前走時楊蓁蓁也說讓蕭恆寫信回來,但她原本以為要到第二日才能夠收到那邊的信呢!

小環聽見了,連忙伸手接過了信,遞給了楊蓁蓁,輕笑道:「肯定是皇上怕夫人擔心,所以特意讓人早早送了信回來,夫人您快看看吧!」

「好。」

楊蓁蓁笑着接過了信,摸了摸這封信,這封信倒是比她想像中要厚上許多,好像不止塞了一兩張紙。

楊蓁蓁撕開了信,果然瞧見信中裝了厚厚的紙張,而且還摺疊成了兩份。

她微微挑眉,倒是並不奇怪的打開了兩封信,也並不急着看內容,只是先看了信上的字跡,果然一份是蕭恆寫給她的,而另一份,則是太子寫的。

兩父子雖然平時並不和睦,但是性子卻是極為相像,如今寫起信來,也是如出一轍,先時交代了如今自己的情形,然後又是問了她的情況,最後還一定叮囑了讓她回信。

楊蓁蓁看着,面上不覺露出了笑容。

小環站在邊上瞧著,也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有些好奇的問道:「夫人,可是皇上與你報了平安?」

小環這麼多年一直伺候在楊蓁蓁身邊,問這話,並不愈矩,反倒是顯得親厚。

楊蓁蓁聽了,笑着點了點頭,開口道:「是皇上和太子二人寫來的信,他們已經到圍場了,而且安營紮寨了,讓我不必擔憂,先時跟去的一名欽天監的官員看過天像,預測到傍晚會下雨,所以便加快了速度趕到了圍場,又讓底下人先一步將帳篷都安排好了!對了,你去準備筆墨,我要給他們回信。」

「是。」

小環聞言,面上也是露出了笑容,朝着楊蓁蓁行了一禮,便去拿了紙墨出來。

比起父子二人大同小異的信件,楊蓁蓁的信顯然更有誠意,與父子二人所寫的信除了報自己的平安之後,其他的地方皆是不同,與太子多了叮囑,與蕭恆則是多了說自己的情況,不過在與蕭恆寫信寫到自己情況的時候,楊蓁蓁的腦子裏忍不住想到了今日大公主來宣和殿的事情,她手上的毛筆不覺停了下來,但很快她又是笑了笑,跳過了這個想法,也是覺得這個想法有些好笑,只是繼續說着今日太醫說她肚中孩子越來越強建的事情。

這次蕭恆要在圍場呆的時間不算長,也決計不算短,與其說些自己胡思亂想的事情讓他擔心,不若多安安他的心。

楊蓁蓁寫完了信后,裝進信封之中,封了火漆,讓方才的宮人進來拿走。

倒是很快便由著小環伺候,安穩的躺到了床上。

蕭恆與太子離開的日子,楊蓁蓁無疑是過得很慢的。

她如今的情況不適合出門走動,頂多是在宣和殿裏的園子裏走一走、逛一逛,其他的一些事情,太醫也都是禁止楊蓁蓁去做的,導致她如今的日子,幾乎是吃了睡睡了吃,連多看會兒書,太醫都覺得可能會太過於傷神。

往日裏若是有太子與蕭恆在身邊,多一個人陪伴,雖然無聊,但日子也不知漫長,可現在她身邊還真只有小環一人。

小環自然是絞盡腦汁的陪着楊蓁蓁打發時間,讓底下小宮人進來踢毽子給楊蓁蓁看,又是讓會說書的宮人給楊蓁蓁說書聽,連她自己,也是偶爾與楊蓁蓁說一些宮中發生的事情來打發時間。

不過說到了宮中的事情,倒是不得不說如今慈寧宮中的事情。

楊太后如今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之事,可說是眾人皆知。雖然蕭恆圍獵很少帶後宮里的人一道兒去,有了楊蓁蓁后,後宮里的人更是從來都沒有上過隨駕的名單。

可是楊太后往年還會去蕭恆面前鬧一鬧,讓蕭恆帶着自己的兩個侄女一道兒出去。今年,楊太后還真沒有去鬧過,只因為從蕭恆出發之前的幾日起,楊太後身子便不大好了,德貴妃與楊嬪二人自然得留在她身邊照顧著,連蕭恆也都送了一名太醫去慈寧宮專門備着。

但楊太后如今的病,並非是生了什麼疾病,而是因為年老體衰,這種天道順應之事,便是華佗在世也是沒辦法改變,所以太醫院裏也只能夠竭盡所能拖延著楊太後生命的流逝。

楊太后可能也有所預感,可能是不安與忐忑,也可能是恐懼,據說脾氣變得越來越古怪。往日裏便不怎麼好的性子,如今更是一觸變怒,慈寧宮中伺候的宮人皆是戰戰兢兢,就在前幾日,在太後宮中伺候的一個老人,還是一名有品級的嬤嬤便是因為給太後送葯的時候,腳步聲大了一些,被太后命令拉出去活生生打死。

而這件事情,也讓慈寧宮中伺候的人不寒而慄,便是楊蓁蓁聽着,也有幾分毛骨悚然。

「如今這情形,還不積德行善,還要做這種虧損陰德的事情……」

楊蓁蓁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最終她只是沖着小環交代道:「便是如今太后卧病在床,咱們宣和殿裏的人還是小心一些吧,太后如今這情況,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楊蓁蓁自己畢竟身份尷尬,若是哪一日宣和殿裏的人不小心衝撞了楊太后,楊太后如今這脾氣,真要發落,楊蓁蓁也是無能為力。

「夫人放心,如今宣和殿裏伺候的宮人,也都是能不出去便不出去。」

雖然是帝王宮殿裏伺候的,宮人們的身份自然比後宮中其他伺候的宮人要高上一些,但能在帝王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是人精兒,如今帝王不在宮中,楊太後身邊又是那麼一副樣子,他們自然會變得越發謹慎。

「嗯。」

楊蓁蓁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原本楊蓁蓁也覺得,雖然楊太后在慈寧宮中發瘋,可宣和殿畢竟是在前殿,遠離後宮,太后再怎麼發瘋,只要她不上趕着往前湊,怎麼着都不會碰到他身上來吧,可是誰知道,她不去慈寧宮,慈寧宮中卻是來了人。

若是往日裏,楊蓁蓁遇到這樣的情況,不理會也就罷了,可偏偏楊太后保不齊那一日便是一蹬腿了,到時候若是她不去理會之事說出來,畢竟死者為大,也不是什麼好聽的事情。

楊蓁蓁耐著性子接待了從慈寧宮中過來的嬤嬤,那名嬤嬤倒是不像楊蓁蓁所想像的那般跋扈,對着她的態度甚至還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她一進門便是沖着楊蓁蓁行了一個大禮,等著楊蓁蓁開口免了禮,她面上也是帶着惶恐與不安,一副硬著頭皮的樣子沖楊蓁蓁開口道:「夫人,太後娘娘命奴婢過來借太醫……」

這副說話,自然是客氣的。

那名宮人想到當時太后寢宮裏的情形,還是忍不住不寒而慄,太后當時面色猙獰,蒼白而鐵青仿若厲鬼嘶吼著:「哀家堂堂太后,竟然比不得那賤人,皇上只留了一個太醫給哀家,卻給那個女人指派了兩個太醫候着!」

宮人自然不知曉太后是究竟如何得知的這件事情,但宮人想着,如今太后這副情形,也不可能自己去打聽,左右估計就是太后的兩名侄女透露出來的。但這些話,她自然都不敢在楊蓁蓁面前顯露,她面上只是討好的看着楊蓁蓁,輕聲道:「還請夫人恕罪!」

若是往日裏,宮人雖然見到楊蓁蓁也會害怕,但不會這般敬畏。

可如今眼瞅著楊太后就要不行了,楊家兩位妃子又是不濟事的,宮中明顯便是這位有皇恩的承恩夫人要獨大了,她一個小小的宮人對楊蓁蓁也只有更加巴結的份兒,哪裏會去想着得罪。

要說這趟差事,還真是不好,可奈何宮人當時恰好輪到當值,也只能夠硬著頭皮接下,畢竟得罪楊蓁蓁可能不會被怪罪,但得罪楊太后,只怕當時便要沒了性命。

那名宮人的話說完,楊蓁蓁只是若有所思,倒是小環面上卻是有些急了。

楊蓁蓁如今的情形,身邊肯定是離不得太醫的,若是讓太后借去不還,這可怎麼辦!

楊蓁蓁也覺得有些好笑,她其實也是猜測到楊太后這道命令背後的情況,可事實上,這件事情倒並非是蕭恆虧待了楊太后。

楊太后如今身邊伺候的那名太醫,最擅長的便是診治楊太后如今的情形,所以指派他過去,是對症下藥。而還有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着楊太后多疑、喜怒不定的情形,這名被指派過去的太醫,其實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楊太後身邊伺候,深受楊太后的信重,也不是沒有指派過其他的太醫過去,但楊太后當時聽說不是那名太醫開的藥方,就是不肯喝葯。

蕭恆便乾脆僅僅指派那名太醫日夜守在慈寧宮中了。

估計連蕭恆自己都不會想到,這都能夠成了楊太后如今覺得蕭恆虧待他的緣由。

楊蓁蓁腦子裏想過這些,面上只帶着微笑,點了點頭,開口道:「既然太後娘娘來借,小環,你快去讓太醫收拾東西,隨這位嬤嬤去慈寧宮。」

「夫人……」

小環不贊同的喚了楊蓁蓁一聲。

而那名宮人則是面上一喜,也是完全沒有想到這麼輕易便從楊蓁蓁手上借到了人,雖然也有聽說過這位楊夫人性子極其和善,可她到底還是一些不太相信的,畢竟後宮的貴主兒,尤其是得皇上偏愛的,性子能好到哪裏去。

「無事。」。

楊蓁蓁搖了搖頭,只囑咐著小環去照辦。

小環雖然並不贊同,但無奈楊蓁蓁已然答應,只好乖乖的走了出去,將太醫請了過來。

等著宮人喜氣洋洋將太醫領走後,小環卻是忍不住開口連聲道:「夫人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也不瞧瞧夫人您如今是什麼情形,身邊如何缺得了太醫?」

楊蓁蓁好脾氣的喝了一口熱水,目光看向小環說道:「你也是太後娘娘如今是這個脾氣了,若是不將人送去,回頭只怕會被糾纏的沒完沒了,倒不如直接給了,免得糾纏。」

「可是夫人您自己怎麼辦?」

小環面上滿是擔憂。

「無事。」楊蓁蓁搖了搖頭,輕笑道,「前幾日太醫替我把脈,便說我如今的情況很是穩定,只要繼續這般養下去,等過了三個月,便穩妥下來了,太醫也不必時時刻刻守在我身邊……對了,先時皇上不是讓梁總管選了幾名有經驗的嬤嬤留在宣和殿裏嗎,正好你將人請來,這幾日留在我身邊伺候着,也是一樣的。」

「夫人,您就是太好說話了!」

小環雖然知曉楊蓁蓁這些話的確是有道理,可還是不甘心太醫就這麼都被慈寧宮帶走了,畢竟先時皇上明明親口御言,這些太醫是要放在夫人身邊伺候的。

宣和殿裏候着的兩名太醫被慈寧宮中帶走,消息很快便在宮中傳開,幸災樂禍之人自是有之,當然還有一些坐等看好戲之人。

倒是蕭絡聽着楊蓁蓁乾乾脆脆便將太醫給慈寧宮裏的人帶走後,面上神色卻是有幾分不悅:「那楊氏當真一點都沒鬧?」

「應該是如此,奴婢親自盯着,慈寧宮中的嬤嬤前腳進了宣和殿,後腳便將太醫領了出來,瞧著樣子,應是一點都沒有鬧過!」宮人也覺得有些稀奇,說來,後宮里的人,包括一直都最恨毒楊蓁蓁的這些人,對於楊蓁蓁的了解真的是不多。

蕭絡之所以特地費了不少氣力讓太後知曉楊蓁蓁身邊有兩名太醫之事來勾起太后的不平,雖然一方面也有讓太醫離開楊蓁蓁身邊的意思,但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着兩邊鬧起來。

宣和殿和慈寧宮如今後宮最受關注的兩處地方要是鬧起來,宮中自然也會亂起來,而宮中越亂,對她來說是越好的情況。

可是完全沒有想到,楊蓁蓁性格當真這般平和,就這麼忍氣吞聲,一點都沒有爭辯計較。

蕭絡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不覺惋惜極了。

「算了,那楊氏如今既然沒跟去圍場留在宮中,只怕身子真的不好,將太醫從她身邊調走,讓她多受些罪,也是好的。」

蕭絡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輕聲開口說着,「看樣子,咱們還是得另想辦法,不過好在如今慈寧宮中那老女人如今已經是窮途末日了,稍一挑撥,只怕就要和那賤女人鬧得沒完沒了,也不是那賤女人能夠躲得過去……你說,要是能讓那賤女人去慈寧宮裏伺候着,這事兒如何?」

「那自然是極好的。」

宮人聽着蕭絡的話,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

不過蕭絡很快便壓下了心中的衝動,只是輕聲道:「算了,前邊事兒如今還未成,也沒安排好,咱們先不要打草驚蛇,萬一那賤女人寫信給父皇,讓父皇察覺到了不對勁,便不好了!」

「暫且先放過她。」

蕭絡嘴上雖然說着放過,可眼底里的憤怒與刻骨恨意,卻彷彿是恨不得讓楊蓁蓁碎屍萬段,她眼瞼抬起,看向了宮人,輕聲道:「皇兄……不,姨母可是來信了,外祖父如何反應?」

宮人看出蕭絡的心切,立刻輕聲回道:「大皇子處倒是沒有消息,但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二小姐處說一切順利,雖然相爺一直未曾表態,二小姐也瞞着相爺偷偷進行,可如今已然到了這個地步,便不是相爺不願意便可收手的,相爺今日便是知曉了,只怕也會為大皇子的大業,出力!」

「是啊,外祖父總是太過於謹慎,可是再等下去,等到太子入朝掌握了朝權,皇兄哪還有機會再慢慢來,再不動手,這天下哪還有我們兄妹二人、姚家的立足之地。」

大公主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桌面上,卻絲毫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

這都是太子逼的,是楊氏逼的,也是父皇逼的。

姚相府中,因着如今御駕遠離京城,倒也變得似乎是平靜了起來。

一身已是婦人裝扮的姚玉瑾從馬車上被丫鬟攙扶而下,正要抬腿走上台階,走入大門的時候,突然瞧見自己的父親從門裏走了出來。

姚相看到姚玉瑾的時候,面上倒是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眼裏帶着幾分溫和,溫聲道:「玉瑾今日怎麼回來了?」

雖然曾經因為姚玉瑾的所為,姚相對這個女兒有段時間一直都沒有什麼好臉色,可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且是最疼愛的小女兒,加之這些年來姚玉瑾出嫁,又隨着自己的丈夫離京去外地任職,有很長一段時日未見,如今剛剛歸京才沒幾年,平日裏也實在不大見到,感情上,反倒是好了許多。

姚玉瑾看到姚相的時候,面上也是露出了一絲笑容,語氣輕柔開口詢問:「父親是要出門嗎?」

「是啊,如今皇上不在京中,為父自然是要多顧著朝上之事。」

因着是在圍場行獵,離京並不遠,倒並不需要人在宮中監國,奏摺也都是往圍場那頭送去的,不過京中畢竟無人,姚相身為一朝之相,朝臣百官,自然也是以他為首。

這也是為什麼姚玉瑾等人迫不及待要挑在這個時候下手的緣由。

倘若龍首不在,朝中混亂之際,姚相出來主理,也能夠安撫到大皇子歸京,甚至能夠贏得更多的支持坐上那個位置。

到時候,便是旁人知曉其中另有端倪又如何,只要她們的計劃成功,她的外甥坐上那個位置,成王敗寇,歷史還不是由勝利者來撰寫。到時候,可說是太子謀反殘害親父,大皇子是替天行道……

不過在事情沒有成功之前,姚玉瑾面上絲毫不敢露出一絲端倪來,自己的父親雖然也有野心,但這份野心實在是太小了,小到控制在了仍以蕭恆為首的底線之中。

可若是真按着他父親的做法來,大皇子永遠都不會有出頭之日,只要有太子在一日,只要宮中有楊蓁蓁那個女人在一日,皇上的目光如何會看得到大皇子……

姚玉瑾目送著姚相離去,自己慢慢的走入了娘家之中。

姚夫人早已收到了下人的稟告,在門口迎接着姚玉瑾的到來。

她看到姚玉瑾的時候,面上的神色也甚是複雜與糾結,最終只是化成了一聲嘆氣,輕聲道:「你這幾日來家裏太過於頻繁,若是讓你父親察覺到端倪該怎麼辦啊!」

「母親放心,父親沒那麼快察覺到的,更何況,那事情也沒幾日了!」

姚玉瑾安撫的拍了拍要姚夫人的手,可是事實上,姚玉瑾的這句話,反倒是讓姚夫人面上的神色越發不安。

她看了一眼底下人,最後小聲沖着姚玉瑾開口道:「我這心裏總是不安,你說萬一失敗了……」

「不會有萬一的,這件事情肯定能夠成功的,母親您儘管放心好了。」

姚玉瑾還未等姚夫人說完話,便立刻出聲打斷了姚夫人的話,她眼眶有些發紅,看着姚夫人繼續道,「娘,你現在瞻前顧後的,早已經來不及了,您想想姐姐當初死不瞑目,只怕到了如今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您想想大皇子與大公主,在宮中因為太子和那個女人的緣故,如此艱難度日,我們在不幫他們,如何對得起姐姐……」

「我沒說不幫,只是……」

姚夫人輕嘆了一聲,這事兒若是敗了,代價太大了,而且他們還是瞞着自己的丈夫進行的。

「宮中有大公主和姐姐之前留下的勢力,圍場之中,此次夫君與哥哥也隨駕而行幫着大皇子,又有早已收買好的禁衛,計劃定然萬無一失……母親您擔心什麼,您有這個功夫,倒不如想想等到父親知曉了這件事情,您該如何儘快勸說父親與我們站到同一陣營之中,若是父親肯出力,您還怕朝中百官會不支持大皇子坐上那個位置嗎?」

姚玉瑾輕聲說着,看着姚夫人面上神色仍然帶着焦慮,她輕嘆了一聲,只好又道:「娘,若是大皇子坐上了那個位置,日後咱們姚家,就是京中最鼎盛的世家了,哪裏會像現在一般日漸沒落……」

「我知曉……」

姚夫人反握住了姚玉瑾的手,她如何不知道若是辦成了這件事情,能夠帶來多少的富貴,也正是因着這份富貴與權勢的誘惑,才讓他們下定決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只是,她這一輩子,到底從來都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婦人,一直都聽着姚相的話,猛然之間自作主張了,而且又是這般大事隱瞞着自己的丈夫,她這幾日常常夜不能眠,差一點,就要將真相與姚相吐露了。

「只盼望圍場那邊,一切順利。」

姚夫人想到如今還不知前方如何的圍場,心中的不安又漸漸滋生了起來。

圍場之中,太子翻身下了馬,帳篷邊上早已經侯立着的宮人自是連忙上前解下了放在馬上的獵物。

太子接過宮人遞上的水,滿飲了一口后,大大咧咧的用自己的袖子抹了抹嘴,然後走入了帳篷之中。

帳篷內,幾名與他交好的世家子早已經在裏邊等候,見到太子走入,他們連忙站了起來,沖着太子行了禮,太子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等到坐定之後,太子嘴上露出了一個帶着幾分邪氣的笑容,沖着坐在他身側的人笑道:「說說吧,這幾日那蠢貨又幹了什麼好事兒?」

「殿下,這幾日大皇子殿下一直偷偷摸摸的與自己的那位姨夫和舅舅湊在一起,而且臣還發現,他們似乎是禁軍中的一些人有私下聯繫。」其中一名世家子聞言,立刻搶著輕聲說着。

太子接過了宮人遞上的水,又是漫不經心的往嘴裏送了一口。

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們所說的事情。

太子的這副態度,倒是讓幾名世家子愣了一下,皆是面面相覷后,其中一人小心翼翼提議道:「此事,是否該稟告於皇上……」

雖然他們還不敢確定的大皇子究竟要做什麼,可心中的猜測只怕都是大同小異,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太子聞言,看了一眼那名世家子,嘴角冷笑着搖了搖頭:「不必。」

「可是……」

其他幾人還有幾分顧慮,畢竟這事兒實在是事關重大,若是之前他們倒也是不敢相信的,但這幾日得了太子的命令,私下裏觀察著大皇子的舉動,觀察到的越多,他們心中便越是震驚,完全不敢相信大皇子竟然敢這般大逆不道。

當然,這件事情最好的做法顯然也是稟告給皇上。

其中一人以為太子是有所顧慮,忍不住輕聲開口道:「殿下可是怕皇上知曉這件事情后,錯怪殿下……若是這般,殿下儘管放心,由臣等幾人與皇上去稟告,便是皇上不相信怪罪,也絕對不會牽連到殿下絲毫的。」

太子聽了那人表忠心的話,卻是笑着搖了搖頭,輕笑道:「你多慮了,並非如此,那蠢貨自以為能夠瞞天過海,自以為聰明,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動作這般大,而且連孤都已然察覺了,你們覺得,父皇會沒有察覺到嗎?」

「你們這幾日,只需要裝作不知,等著看好戲吧!」

太子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面上沒有任何錶情,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憤懣,平平淡淡,彷彿是在說一件與他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而事實上,太子對於大皇子,還真沒有什麼感情,便是他們是同父異母、身上一半血液相同的親兄弟。

幾人在太子的營帳內待過一會兒,慢慢散去后,太子自己在營帳內呆了一會兒,讓宮人伺候着換下了身上的獵裝,然後來到了蕭恆的營帳內。

梁庸守在營帳之外,看到太子過來的時候,並沒有阻攔進去通報,而是直接沖着太子輕聲道:「殿下,皇上早已吩咐,讓您直接進去便好。」

太子微微點了點頭,走入了營帳之內。

營帳中,蕭恆正低頭拿着一封信看着,見到太子走進來的時候,他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很快目光又落到了自己手中的信上。

太子見到這副情形,也完全不以為意,只是雙手擺在一道兒行了一禮后,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而後笑道:「父皇可是在看乳娘寫來的信?」

蕭恆沒有回答,在看完信后,將信紙小心的疊好,重新塞回了信封里,然後將放在桌面上的另一封信,抬手遞給了太子。

太子笑着走上前接過。

他正要打開看的時候,蕭恆開口說了一句話:「你都知道了?」

太子拿着信紙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很快點了點頭。

蕭恆見到太子這副冷淡的表現,面上倒是沒有太大的表情。畢竟他是清楚的知曉太子與大皇子之間的情形,所以也不會去要求太子要對大皇子有兄弟情誼。

事實上,太子不落井下石,對於蕭恆來說已經算是欣慰了。

太子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上的信后,也是慢慢小心的摺疊好,放回了自己的袖中,然後他面上帶着輕笑,看向了蕭恆開口道:「父皇打算如何處置他?」

蕭恆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太子。

太子嘴角再次有些邪氣的彎了彎,輕笑道:「父皇不必看我,這件事情,父皇既然已有主意,我便不可能參與,說實話,我現在想要回京了,既然他們在圍場里有所佈置,宮中只怕也有所安排,雖然我不覺得依着他們的本事會傷到乳娘,可……我心中還是不怎麼放心。」

「蓁蓁在京中不會有事。」

蕭恆冷靜的說了一句,顯然也是阻止了太子想要回京的念頭,「你若突然想要回京,難保他們不會察覺到風吹草動。」

「那不是挺好的,父皇只怕還是對這個兒子有感情的,若是他不動手,您也不必煩惱該如何處置他了。」

太子略帶着幾分嘲弄的沖着蕭恆開口說道。

蕭恆聞言,目光有些冰冷的看了一眼太子,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在桌面上的密信,倒也沒有什麼激動的情緒,也是冷靜的開口說了一句:「如今的情形,便是這次不動手,只怕這一日也是早晚便會來的。」

所以,倒不如等着他們早些動手,處置了,也好過日後再動手……

蕭恆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有幾分複雜。

無疑,太子是他最得意也是最親密的孩子,哪怕他們之間常常不太融洽,但是太子是他繼承人這一件事情,從未有過改變。當初太子出生后,便立了他做太子,這其中的確是有許多的因素,時至今日,只要太子不做出觸碰到他底線的事情,便是楊蓁蓁日後生下了他最為疼愛的兒子,這件事情也不可能再改變了。

既然決定早已經定下,蕭恆便是為了其他的兒子,此次大皇子的事情,也定然要做好一個殺雞儆猴的準備。

拿大皇子開刀,也是對於其他有所異動的皇子們的警示。

太子自然明白蕭恆心中所想,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蕭恆開口道:「父皇,今日便是我回了京,只怕依着他的警覺,也根本不會發現問題,乳娘如今身懷有孕,情況特殊,到底身邊還是得有人陪着。」

「你與朕,都不能夠回京,你要留在這裏,親自與朕一道兒處置了他。」

蕭恆頓了頓,最終斬釘截鐵開口。

這件事情,或許太子不在,他依然能夠辦好,可是太子卻是必須留下,只因為這也是替太子在立威,而楊蓁蓁……

蕭恆面上露出了一絲溫柔,他出宮之時,自然不可能知曉大皇子謀逆之事,但因着楊蓁蓁如今身體的情況,他留下了足夠的人手去保護她,而他的女人,雖然平日裏看似柔軟,實際上當她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之時,會比誰都要聰明與堅強。

所以蕭恆一點都不擔心楊蓁蓁會有什麼事情。

「屆時,等到將人擒下后,你立刻回京親自帶人查封那幾家。」

蕭恆開口下了最後一個命令后,沒有再說其它的話。

太子輕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雖然太醫被慈寧宮要走,不過楊蓁蓁的身體倒是一點事情都沒有,蕭恆留在宣和殿裏的幾位老嬤嬤,也都是十分有經驗,甚至在許多的地方上,可能某些個經驗比那些根本沒有生過孩子的太醫還要足。

雖然還未過三個月,不過楊蓁蓁覺得自己的面色好看了許多,甚至臉頰上也有了幾分肉,模樣瞧著,甚至比她沒有懷孕時候還要健康許多。

老嬤嬤倒是不像太醫那般謹慎,時時刻刻讓楊蓁蓁不是躺着便是坐着,偶爾在楊蓁蓁用過午膳后,會要求楊蓁蓁去園中慢慢走動一下。

不過這幾日,天宮實在不作美,雨水多了許多,不時便會下一場雷雨,楊蓁蓁倒是很想出出去,可下過雨後地滑,老嬤嬤們自然也不可能再讓她出去了。

說下雨,其實也是有利有弊,雖然下雨的時候,出行不太便利,可是下過雨後,空氣特別清新,甚至連溫度也舒適了許多。唯一讓楊蓁蓁有些擔心的還是遠在圍場中的蕭恆與太子,唯恐他們大男人不夠照顧自己,萬一在打獵的時候碰上大雨,豈不淋成了落湯雞。

不過她這遠水也解不了近火,也只能夠在心中擔心擔心,還真做不了什麼。

而且她最近心中也有幾分煩心,主要根源,還是在慈寧宮中。

自上回慈寧宮中要走兩名太醫之後,楊太后似乎是與宣和殿較上了勁,第二日竟然又遣了宮人過來要求楊蓁蓁過去伺候。

理由自然也是十分充分的,同是皇上的女人,過來照顧一下長輩,怎麼說都不為過吧。

莫說楊蓁蓁如今身體是這麼個情況,便是她身體完好,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往楊太后那頭湊過去。

誰知道楊太后這病生的,會不會突然發瘋對她做出什麼事情來。

之前的楊蓁蓁或許還覺得楊太后還有幾分理智,但如今聽着底下人傳來的慈寧宮裏的消息后,楊蓁蓁便有那麼一些不太確定了,都說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可也有窮途末路之人……

楊太后之前要走了楊蓁蓁這邊的兩個太醫后,若說把人叫了去給她治病倒也罷了,她根本便沒有讓兩名太醫近過她的身,直接讓慈寧宮裏的宮人將兩名太醫關在了一個小房間里,不讓外出,顯然是不打算將人放回到楊蓁蓁身邊了。

楊太后如今的做法,顯然是寧願損人不利己,單憑自己心中高興與否。

楊蓁蓁原本倒是想過要將人要回來,不過後來聽着去探消息的人回來說太醫雖然過得窘迫了一些,可好歹身體上沒有受什麼傷害,便歇了這心思。

左右蕭恆他們也快回來了,若是她這個時候去要,反激怒楊太后,對那兩名太醫動手便是不美了。

而對於楊太后提出讓她過去侍奉之事,楊蓁蓁這一回卻是沒有這般好說話,對於來訪的宮人她自然還是態度和善,但立場卻是十分堅定,自己還生著病,為了太后好,也為了自己好,所以自己不可能去慈寧宮裏侍奉的。

那名宮人回去是什麼樣的下場,楊蓁蓁也根本無法顧及,雖然她心中隱隱能夠猜測的到,畢竟打那以後,每一日來宣和殿裏請她過去的宮人,都是換了一個人。

太后如今的狠辣,讓楊蓁蓁不寒而慄,卻也讓她更加小心謹慎的呆在宣和殿裏。

張副統領顯然也是察覺到了宮中緊張的局勢,打那一日起,張副統領便沒有出過宮,底下的禁衛軍侍衛們,也是每日裏不斷人的守在宣和殿四周圍,牢牢的把住了宣和殿的這道大門。

也因着這個,太後到如今也還未真正動過楊蓁蓁一根寒毛。

不過說到底,太后的耐心是有限的,而蕭恆也是早早晚晚會回來的,如今的局勢早晚都會有所變化,只端看誰能夠堅持到最後。

若是其中唯一的一個變數,怕只是蕭絡了。

楊蓁蓁自然也是清楚姚楊兩家的恩怨,所以太後會和蕭絡湊在一起,這事兒楊蓁蓁還真是沒有設想過。

可偏偏這二人還真就湊在了一起了。

在換了快十個宮人後,蕭絡帶着太后的懿旨來了宣和殿。

蕭絡畢竟不是普通的宮人,楊蓁蓁自然也不可能像對待普通的宮人一般將人拒之門外。

不過這一回,楊蓁蓁的態度也不像之前那一回那般柔順,她甚至在會見蕭絡的屋子裏站滿了宮人。

大公主看着楊蓁蓁這般,面上笑容坦然,只是略帶幾分嘲諷道:「楊夫人果然有了父皇的恩寵,連太後娘娘都不看在眼裏了,只不過,楊夫人可有想過,若是此事傳到了外邊,旁人會如何看待夫人您……」

「公主何出此言,臣婦身體有恙,若是貿貿然去伺候太後娘娘,於太後娘娘於臣婦,都非好事,怎麼到了公主嘴裏,便是不將太後娘娘看在眼中了。」

楊蓁蓁心中多少有些如臨大敵的架勢,她從來不覺得大公主這個年紀還未她一半的女孩是那麼好對付。

只是她並沒有想到,在她說完這話后,大公主也只是輕輕一曬,並沒有說什麼,便帶人離開了。

依然與上次一般沒頭沒尾,可大公主這般,反倒是讓她心中越發有些沒底。

顯然大公主手中,有更大的底牌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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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命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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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四、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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