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2章 不見兔子不撒鷹
秋高氣爽，雲淡風輕。
驕陽之下，雍涼戰局，正在展開。
戰局如棋。
潼關鄭縣之間，東西七八十里，南北四五十里的平原大地，有如漫無邊際的宏大棋盤。雙方排布的營寨、戰陣，有如渺小的棋子，布局其上。
這是勇氣的比拼，更是謀略的較量。
雙方統帥，不敢有絲毫大意，仔細謀划，謹慎布局。
棋諺有雲，金角銀邊。
戰局亦然，偌大的戰場，不起眼的邊邊角角的得失，都將影響整個戰局的走向，甚至左右勝敗。
雙方在各自的勢力範圍內，仔細排布兵馬，唯恐給對手留下任何可乘之機。
大地棋盤上，邊邊角角各處要地，均已被雙方佔據。唯有中央腹地，有如真空。
布局於邊角，決勝於中腹。
交戰雙方，都很清楚中腹之地的重要，但是，雙方都不敢輕易在此落子。
中腹如此重要，搶先布局，貌似可以爭得先機，實則不然。
棋子未落，變化多端。棋子落下，則再如周旋餘地，甚至可能成為死子。雙方都想視敵而動，后發制人。
雍涼決戰，較量的不僅是勇氣和謀略，還有耐心。
……
戰事未啟，情報先行。
情報不僅包括敵人的兵力、給養，還包括敵人主要人物的習慣、性情。
為了雍涼決戰，劉芒和幕僚們研究楊廣一年有餘，深知其喜好秉性。
楊廣自負、大膽、性急、狂躁，但也很聰明。
研究雍涼決戰的戰略戰術，充分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因素。誘敵深入、先破南北、折敵兩翼、夾擊中央的戰略，就是針對楊廣個性所制定。
攻破南面藍田和北面左馮翊，折斷敵人兩翼。如果對手換作旁人，在藍田和左馮翊失守的情況下，必然心生恐懼，不敢再戰。
而楊廣是孤注一擲的性格，周邊戰場失利，其必不甘心，不會退逃，反而會破釜沉舟，尋求決戰。
而這一次，楊廣竟出奇地耐心，沒有發起瘋狂進攻，依舊耐心布局，著實出乎劉芒意料。
屬下幕僚，沉穩如杜如晦，甚至開始懷疑己方的判斷，有些沉不住氣。「難道，楊廣的手下，向其隱瞞了藍田、左馮翊情報？」
王猛皺眉，搖搖頭。「應該不敢，況且，此等事情，想瞞也瞞不住。」
只有劉芒最為自信。一年來，堆積如山的情報，劉芒早將這個對手研究透了。「彼非不想一戰，妄想畢其功於一役爾。」
劉芒自信，幕僚們吃了定心丸。
楊廣的王牌，是其精心打造的西涼重裝鐵騎。
打造重裝鐵騎，楊廣花了血本。鐵騎備戰，費時費力，沒有必勝的把握，楊廣捨不得亮出這張王牌。
我方已準備充分，敵人尚在準備之中。不能給其時間，不能讓其安心備戰。敵人不主動，我方應搶先出兵，誘敵來戰，逼敵一戰！
……
重新調整戰術，漢軍主動出擊，進軍兩軍之間的中腹地帶！
命郭侃為將，統南北中三路兵馬，近兩萬眾，向西挺進！
「報！敵人出兵！」
西涼軍果然有所動作，也派出三路兵馬，針鋒相對而來！
「敵兵馬配備如何？」
「北路史思明西域游騎部，約五千眾；南路常雕西涼馬步軍，約五千眾；中路魚俱羅馬步軍約八千眾。」
西涼鐵騎仍未露面？
楊廣竟有如此耐心？
楊廣不肯派出鐵騎主力，進一步說明其對此戰之重視。越是如此，越要攪亂其部署，迫其儘早決戰。
「增兵！敵人只想試探虛實，我軍便示其與實，讓敵人見識我軍真正實力！」
增派精兵一萬，郭侃、尉遲恭、哥舒翰三路兵馬，與敵針鋒相對，鏖戰關中！
……
戰鼓如雷，喊聲震天。
漢軍主動發起進攻，其勢如潮，前所未有。
史思明的西域游騎部軍紀鬆散，漢軍針鋒相對，將其作為突破口。
漢軍馬步弓兵配備齊整，防禦密不透風，進攻銳不可當。西域遊騎兵種單一，戰術單調，在漢軍一浪接一浪的強大攻勢之下，率先崩潰！
北路潰敗，側翼洞開。
漢軍北中兩路兵馬，對魚俱羅的中軍形成夾擊之勢。
魚俱羅不敢硬敵，敗退而去。
……
中腹鏖戰，漢軍獲勝。
這是自雍涼戰役開啟以來，漢軍中路主力，收穫的首勝！
壓抑已久的將士們，爆發震天吶喊，盡情釋放心中積鬱。
「繼續向敵人施壓！」
統帥部的作戰指令再次下達，漢軍三路兵馬，分頭出擊，向西涼軍前鋒營寨發起進攻！
西涼騎兵，進攻犀利，據營防守卻非所長。
漢軍氣勢如虹，西涼軍前鋒營寨吃緊，告急文書如雪片一般，飛進楊廣的大帳。
……
「什麼？！」
聽完斥候的稟報，楊廣大步躥了過去，一把抓住斥候，充血的雙眼，暴瞪幾欲衝出眼眶。
「死！給我去死！」
力大如牛的楊廣，拎小雞般將斥候高高舉起，重重摔在地上！
「啊……」可憐的斥候，發出痛苦的慘叫。
「死！死啊！給我去死！」
楊廣發瘋般狂吼著，用腳使勁跺向可憐的斥候！
「噗……」
大股污血，從斥候口中噴射而出。可憐的斥候，慘死在自己主公的腳下……
「嗷……嗷……」楊廣仍不解氣，野獸般狂吼著……
正如劉芒所言，楊廣早就想與漢軍決一死戰。
楊廣性急，但也深通用兵之法。五萬重裝鐵騎，剛剛集結到位，準備尚不充分。
重裝鐵騎，是他最後的王牌。
不見兔子不撒鷹，不到關鍵時刻，不能輕易亮出王牌。
「嗷……」
楊廣狂吼著，雙手抱頭捂臉，在帳中暴走。
上下人等，嚇得面色慘白，噤若寒蟬。
「咣……」
楊廣疾行暴走，撞到帳中高几。
「啊……死！給我去死！」
「咣！咣！咣……」
楊廣掄起拳頭，對著高几猛掄猛砸。高几上精美的陶瓷擺件，被砸得粉碎。碎片鋒利的邊角，將楊廣的拳頭割出一道道口子，鮮血淋漓……
皮肉之苦，轉移了心中之苦，楊廣漸漸清醒、平穩下來。
將滿是鮮血的拳頭舉到嘴邊，楊廣舔舐著自己的鮮血。「來人，傳令，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