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改革之探討

陳鵬聽到此語不由冷汗直冒，自己以前便因為談論李悝和商鞅而常被姬經責罵，今日談的興起，居然忘了這是在天子面前，如此口不擇言的批評祖宗之法，豈不是自討苦吃？自古因言獲罪者何其多也！他驟然站起身來，咚咚咚來到堂中，撲通一聲跪下道：「啟稟我王，微臣一向主張以法治人，故而推崇法家先賢，完全沒有不臣之心啊！」

姬延搖了搖頭，溫和的說道：「陳愛卿平身。你說的很好，本王沒有任何責怪你之意。先回去坐下吧，咱們接著談。」

待陳鵬坐好后，他又看向嚴率：「談事情就應該像司寇這樣暢所欲言，大家就事論事，不得誅心，丞相以為可好？」

嚴率巍顫顫的拱手道：「諾！」應下之後便氣哼哼的悶聲不語了。

陳鵬此時猶自后怕不已，也是緘口不言，如此一來便冷場了。

姬延眉頭大皺，略作沉思后高聲道：「喊太傅丁彤，宗伯姬雍以及司空夏荀過來，另外看看太尉李桂處理完事情沒有，也請他過來。」

自有親衛前去請人。

「來啊，搬幾壇天外客來，本王要同眾位愛卿好好喝上一番。」

半個時辰后，李桂，姬雍，夏荀等幾人都到了，於是整個周室的重臣便齊聚秋官府內。內侍送了酒過來，並為幾位大人物鋪排好了宴席。

姬延舉起酒尊道：「眾位愛卿，這次能夠順利的平定大亂，將一場兵禍消弭於無形，全靠諸位勠力同心，不辭危難，孤敬你們！」

眾人舉起酒杯稱頌道：「我王康健，再創大局！」說完各自便汩汩的飲了下去。

姬延讓內侍斟滿酒尊，再次舉起來道：「今日請大家同飲天外客，以後咱們便君臣同心共建洛陽，重現我大周昔日輝煌。」

聽聞此語，大家無不心潮澎湃，齊齊舉杯稱頌：「我王英睿，重現輝煌！」又是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姬延便讓人撤掉了宴席，眼中精光閃爍的看了看眾人，沉聲道：「今日請各位聚於此處，主要是為了商討周室未來的建設與發展。大家暢所欲言，有甚說甚，只要是對國家有利，對人民有利，本王無不採納！」

大家互相看了看，嚴率拱手道：「想必我王已有整體思路，不如直接下令，咱們遵照執行便是。一句話，無條件支持我王的決定。」

其他人同時拱手道：「無條件支持我王的決定。」

姬延搖頭笑道：「你們倒是會躲。整個國家諸事繁多，千頭萬緒，本王卻只有一個腦袋，哪裡能面面俱到啊？大體思路倒是有一些，那就由本王先說說大方向，細節的地方由你們去完善，如何？」

「好！」眾人齊聲高呼。

「第一件事情，天官府改為丞相府，嚴率任我大周第一任丞相。以後將恢復五日大朝之祖制，大朝由丞相主持，大夫及以上官員全部參與。」

「第二件事情是夏官府這邊的。」姬延看著李桂道：「以前天子六軍之番號取消，一律改為野戰軍；車兵全部淘汰，以後將以發展騎兵為主。如果咱們周室將領對騎兵還不太熟悉，可以想辦法去趙國學習，聽聞趙王雍所推行的『胡服騎射』非常不錯。對於軍事改革的具體辦法，比如如何獲得馬匹，如何提高戰力等等，太尉自去張羅。」

「第三件事情，秋官府需儘快制定出我大周的第一部明文法令，本王給你一個時限：年底前必須完成，具體內容可參考魏秦兩國之法，結合洛陽實際去制定；法令制定出來后，咱們這些人再聚到一起進行全面討論，然後推行全洛陽；另外，對於執法之胥吏須得嚴加培訓，不合格者堅決予以裁汰。」

「第四件事情，冬官府這邊產鐵的事情已經基本解決，接下來就是對各種武器裝備的研製和生產，一定要能夠供應上軍隊的需求。這個需求，不僅指數量，更重要的是質量。咱們要解放思想，與時俱進，多多研究其他國家先進的武器裝備，本王暫時不要求比他們更先進，卻至少不能落後。未來的戰爭，打的不僅是人員素質，更是武器裝備。」

「第五件事情，便是地官府這邊的了。」姬延說著看向丁彤：「以上各個府衙的改革都離不開你地官府的支持，比如錢糧，比如人員等等，太傅馬上便要主持一系列的改革，可有做好準備啊？」

丁彤微微皺眉，拱手道：「啟稟我王，老臣剛剛得到掌管地官府的通知，如今還是兩眼一抹黑啊！」

姬延點頭道：「正是考慮到你剛剛上任，對各項事務都還不是很熟悉，所以才將你的這一塊放到最後說。不過沒關係，待會兒本王陪你一起到地官府，咱們現場探討。不過大的方向孤可以先同大家說說。」

「首要之事便是改革臣民等級制度。」他說著看了在坐的眾人一圈。

「萬萬不可！」嚴率綳著臉拱手道：「等級制度乃宗法制度的延伸，它是維繫我周室八百年王統之根基，若對其進行改革，便如巨樹刨其根，大廈抽其基，我大周恐傾覆不遠矣！這是自毀長城，自掘墳墓啊，王上！」他說著說著便情不自禁的流出了兩行熱淚，語音也變得哽咽起來。

姬延便頭痛了，這個老頭子什麼都好，就是思想太過僵化，見不得對祖制任何的改變，並且性情執拗，還很難說服。他稍作沉思道：「老丞相，你剛剛怎麼說的？」

「老臣說什麼了？」嚴率雙眼通紅的看向姬延。

「你說了無條件支持本王的決定！」姬延笑道。

「額！」嚴率想起來自己剛才確實說過這話，不由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可是......」

「可什麼是啊？」姬延臉色一沉道：「如果還有疑慮，那咱們就好好掰扯掰扯，正所謂理不辯不明，事不論不清。」

姬延略作思量接著道：「咱們的先祖在取得天下之後，以宗法制度為核心，以分封諸侯為手段，維繫了我大周八百年的王統，不能不承認，這一套東西在維護穩定方面發揮過巨大的作用；但是，我大周會到如今這步田地，追本溯源，它也正是罪魁禍首。」

「先祖武王取得天下之時，那是一個『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恬淡社會，宗法制度和分封制度正是最好的維繫手段；可如今的天下是一個什麼樣子？這是『凡有血氣，皆有爭心』的大爭之世，這是『凡為國家，皆圖強大』的大變之世，蟬翼為重，千鈞為輕；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再將先祖之法強行用之於當下，無異於牛繩縛虎，緣木求魚，老丞相覺得合適嗎？」

嚴率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

姬延繼續道：「魏國憑藉李悝變法而崛起；秦國憑藉商鞅變法而強大；趙國為求強大正在進行改革；燕國同樣不甘人後大力推行新政。這是一個求強求變的時代，這是一個不變便死的時代，咱們卻依然墨守成規，故步自封，最終結局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