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秦王入洛陽

第二十一章 秦王入洛陽

來到圉門已近午時,衛嚴快步迎了上來:「參見我王。」

姬延讓馭者將王車停放到隱蔽的地方,對衛嚴道:「走,上去。」

在衛嚴和一群親衛的陪侍下,姬延快步登上城牆,來到瓮城的頂端處,舉目向外邊看去。

五月的陽光溫柔的撫摸著古老的王城,使大軍壓境下的冷冽空氣帶上了些許暖意。城外廣袤的原野上,幾個農夫正在農田裡勞作,很難想象那一個個瘦弱的身軀如何供養數倍的國人,天邊飄過幾片狼狽逃竄的白雲,不知道是不是被大隊秦軍給嚇的。一大群官員,樂人,侍女等正靜靜的站在護城河邊,伸長著脖子往對岸看著,活像一群被人提著脖子的鴨子。

「這些人在幹嗎?」姬延指著這群人問道。

衛嚴趨前回答:「顏太師讓他們等在這裡,迎接秦王進城。」

姬延搖頭道:「還真是隆重啊!」說完就默然不語了。

「自從聽說秦軍要來洛陽,末將就一直很是擔心,若他們真要攻城,憑咱們這些士兵怕是很難守住。」衛嚴眼神灼灼的看著姬延,目光中滿是欽佩之色:「幸得我王天縱英睿,想出了郊迎之法,才化解了這場兵災。」

姬延面無表情的搖頭道:「要說化解,還遠遠沒有。只有等到秦軍離開的那一刻,才敢說真正的化解了。」

衛嚴在一旁笑著拱手道:「我王既有化解兵禍的謀算,何以看不清眼前的情勢呢?」

「喔?怎麼說?」姬延來了興趣。

衛嚴略作思量道:「曹劌對魯庄公論戰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觀秦軍東來,兩日而下宜陽,大有一鼓作氣拿下我周室的架勢。但自從攻下宜陽后,他們整整三日才到達孟津,顯然士氣已衰,失去了拿下洛陽的決心。待到我王以天子儀仗郊迎之後,他們甚至連隊伍都不開到城下了,這是三而竭。」

姬延眼睛一亮,追問道:「他們五萬大軍全是鐵騎,且宜陽到孟津也就百餘里路程,何以就會衰了呢?」

衛嚴這次考慮了一陣子:「昨日見到秦軍未至,末將就一直思索這個問題,已有所得。以末將看來,秦王出兵之時想的是拿下周室的風光和榮耀,待到宜陽之戰後,也許有人勸諫,也許是他自己想明白了:取下洛陽,所得頗微,卻可能遭致天下人的口誅兵伐,得不償失,便萌生了退意,但又怕就這樣退兵將失去一向的威信,所以就慢悠悠的行軍。待到天子儀仗郊迎至孟津,他借坡下驢,完全拋下了攻取洛陽之心,故將部隊駐紮在城外三十里處,只待進入洛陽溜達一圈,就帶著部隊回去。」

說到這裡,衛嚴拱手道:「末將為大王賀,兵災確已消弭。若不出所料,秦王進洛陽王城決不會帶上大部隊,最多只是帶上六千禁軍。」

姬延欣喜的看著衛嚴:「將軍思慮縝密,分析精闢,不錯不錯。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秦王究竟會帶多少兵馬入城。若是果如將軍之言,本王必有重賞。」

衛嚴俯身道謝。

就在此時,南方天地交接處冒起大片煙塵,一群群飛鳥從煙塵中鑽出來,迅快遠去。護城河邊寂靜的人群開始交頭接耳喧鬧起來,城牆上的士兵們全都緊張的瞪著煙塵起出,刀出鞘,箭上弦,一動不動恍若一個個石像。

衛嚴也變得略微緊張:「啟稟我王,秦軍就要到了。」

「嗯。」姬延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

片刻之後,一片黑色的潮水湧出了地平線,朝著王城洶湧撲來,潮水中,高大的「秦」字大纛迎風飛揚,後邊是一面「白」字大旗。待到整個隊伍到達護城河邊,姬延捂著胸口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除去嬴盪所帶的百官嬪妃,總共只來了千騎左右。

「啟稟我王,秦王僅帶了少量護衛過來,看旗幟,應是白起的本部千人隊。」衛嚴在一旁說道。

「衛將軍果然有見地,本王說了,有重賞。待到秦軍去后,孤升你做禁軍郎將。」

衛嚴激動不已,跪下謝恩:「多謝大王。」

姬延沉聲道:「放弔橋,開城門。」

片刻之後,隨著一陣刺耳的響聲,弔橋哐的一聲搭在了護城河上,天塹變通途。

一陣樂聲響起,嬴盪使勁一跺腳,高大的青銅王車一馬當先踏上弔橋,然後進瓮城,過圉門,徑直朝著宮城徜徉而去。百官嬪妃緊緊跟上,最後是白起的千人鐵騎。

目送諾大的隊伍漸漸走遠,姬延這才走下城牆,坐著王車匆匆回宮,堪堪趕在嬴盪之前進入了中央大殿。

隨著逐漸深入王城,嬴盪的心情也漸漸低落。宮殿樓宇層層疊疊猶如高山峽谷,宮牆殿脊高高豎立,將明媚的春光無情的拒之於外,使個個庭院都籠罩在幽暗之中,想象中的金碧輝煌和熱鬧繁華絲毫不見蹤影,王城中連行人都幾乎不見,只有無盡的幽深,無盡的冷清,比起蒸蒸日上朝氣蓬勃的咸陽來,相去何止萬里。

來到中央大殿前,嬴盪跳下馬車,在宗伯姬雍的引導下,邁著大步進入到殿內。

剛剛跨進大殿,一陣樂聲適時響起,一隊王室儀仗從大殿東邊行了出來。隨之而來的內侍總管姬東一聲高呼:「天子駕臨!秦王覲見!」隨著這個蒼老的聲音,一個頭戴六寸紅玉冠,大紅金絲斗篷,神態從容的弱冠少年便從儀仗隊伍中央走了出來。

秦武王猜想這應該就是周天子了,微微拱手道:「秦王贏盪,拜會周王。」稽首禮變成了拱手禮,這一完全沒有覲見色彩的做法,可是大大的僭越,引導嬴盪的姬雍,陪同嬴盪的顏率,以及跟隨天子的姬東全都呆住了,一個個手足無措容色尷尬,不知道該如何保全周天子的顏面。

姬延卻是渾然無覺,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個渾身青銅甲胄,身披黑色綉金斗篷的高大漢子,也照樣一拱手道:「秦王遠方貴客,光臨洛陽,不勝榮幸!」

嬴盪見這位少年天子還算知情識趣,便不再故意託大,上前深深一躬道:「嬴盪不請自來,叨擾天子,請勿怪罪!」

姬延淡然一笑道:「周秦同宗,情比手足,秦王遠道而來,王室自當設宴接風洗塵,請入坐。」

姬雍早在殿中備好了酒宴,嬴盪一瞄坐席位次,便徑自大步向並列的主案走去。

姬延卻是平靜地走到了另一張主案前,再次招呼道:「秦王請入座。」

嬴盪笑道:「王城酒宴,生平所願,今日得嘗,終生無憾!多謝周王。」

姬延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笑容:「賓主之禮原也應當,何須言謝?」

雙方坐定,姬延與嬴盪在面南主案前並列而坐,周室太師顏率與秦國丞相兼上將軍甘茂陪坐兩側,其餘大臣便以爵位高低依次分坐兩側,士兵們則在殿外就坐。嬴盪帶來了幾十名嬪妃,全是少有走出咸陽宮城的西部女子。她們五彩繽紛地在主案後邊排開一片大案,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案上粗簡的酒菜,嘰嘰喳喳的議論不已,滿臉的鄙夷之色。

按照周禮,嬪妃是根本不能在邦交大宴中就座的。然則形勢比人強,面對嬴盪這個目空一切的強橫君主,面對這群缺少王化的西部女子,周室君臣卻是無計可施,無言以對,只有面紅耳熱尷尬僵硬的陪坐一堂,整個大殿中絲毫沒有賓主同樂的意思。

姬東一聲高宣:「為秦王洗塵!奏樂!」

悠揚的大雅樂聲隨之而起,周室群臣的僵滯方才鬆弛了一些。姬延舉起案上的青銅酒尊,高聲道:「為秦王接風洗塵,大家同飲了此爵。」周室臣眾按照禮制跟著高呼:「秦王康健,再建大功!」

那曾想,秦國眾人卻不玩這一套,大臣將領與嬪妃一起高呼:「秦王萬歲!干!」聲音整齊劃一,餘音繞梁經久不息。周室百官面面相覷,舉著酒尊不知該同飲還是該放下,一時手足無措。

嬴盪舉著酒尊哈哈大笑:「老秦人粗野不文,來來來,幹了!」也不同身邊天子道謝,便徑自一飲而盡。在一片汩汩聲中,秦國將領大臣與嬪妃同樣人人喝乾了爵中之酒。

姬延對這一切恍若視而不見,獨自端著酒尊緩緩飲下,真他娘的難喝!他心中暗道。

周室群臣見天子神態安詳毫無異色,也就舉起酒尊默默喝乾。周秦雙方各自為政,竟是毫不搭調。

嬴盪喝完之後砸吧了一下嘴,又看著案上的菜肴大搖其頭:「太也寡淡無味了,這便是天子之酒?就兩方冷豬肉怎麼夠吃?洛陽周室當真破敗若斯?」

顏率拱手陪笑道:「秦王明鑒:周室素來沒有土地民眾之治權,百餘年來諸侯貢品卻是日漸斷絕,王室賦稅連日常用度尚且難以維持,何來好酒好肉?今日為了款待秦王,已然拿出了所有儲存。」說著目光向衣衫破舊的大臣們一掃,眾人無不尷尬局促。

寒磣若斯啊!姬延也覺傷感不已,口中卻道:「周秦兄弟之邦,情誼源遠流長,不管酒池肉林,還是青菜蘿蔔,都是周室待兄弟之邦的一番情義。」

「啪!」的一聲,嬴盪拍案高聲道:「你這天子當得實在窩囊,不當也罷!來,搬出本王帶來的大秦鳳酒!再搬出行軍牛羊鹿熊肉,大口吃肉,大爵飲酒才是痛快!」

話音剛落,白起霍然起身,快步走出殿外。片刻間便有一隊士卒魚貫而入,搬來幾十個黑色大壇,每個大壇上都貼著一方紅綢,一個大大的「鳳」字張牙舞爪的躍然壇上!又有一隊士卒快步走進大殿,各自捧著由牛羊鹿熊肉拼裝而成的大盤醬色干肉,每案放下一盤,濃郁的肉香頓時填滿整個大殿。

嬴盪眼中略帶奚落之色大笑道:「西岐風味,請天子品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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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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