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飛瀑

五 飛瀑

說完,韓馥已奔出屋去,一溜煙就不見了。【26nbsp;】眾人面面相覷,深知家中這祖宗乃城內一霸,他單獨出去也絕不會有什麼危險,但若是不跟出去,似乎又有些不妥。

韓馥卻不管這些,他追著那金色兔子一路狂奔。這兔子極為狡猾,專門揀人多的地方鑽,它身小靈活,穿梭在人流之中,也毫不費力。但卻苦了韓馥,咱們韓家大少爺,平時中吃飯也要別人伺候到嘴邊,什麼時候有過追人十幾條街了?

就在他撞翻了路上一干眾人,也不知罵了多少句「***」以後,終於追著那兔子跑到了城北郊外。他狂奔一陣,幾次險些捉住那兔子。

但他快,兔子更快,始終和韓馥保持著些許距離。韓馥雖然累的半死,卻是激發了前所未有的鬥志,他嘴中一邊胡亂叫罵,一邊追著兔子跑去。又追一陣,忽然兔子朝草叢中一鑽,旋即隱沒不見。

韓馥一愣,破口大罵道:「***死兔子,我看你還能往哪跑!」說著,他撥開荒草,便其中追去。城北郊外人跡罕至,這些荒草缺乏打理,幾乎有一人多高,韓馥鑽入其中,登時難辨東西。他胡亂走了一陣,心中又氣又躁,知道今日捉到這兔子八成是沒希望了,但若要叫他就此作罷,又實在是咽不下去這個口氣。

正當他走投無路之時,忽聽到一串銀鈴般笑聲。韓馥精神一振,便朝著那笑聲摸去。他越向前走,那笑聲便是越近。忽然,韓馥腳下一滑,他大叫道:「媽呀!」就似個圓球似的咕嚕嚕滾了下去。

好在這路途雖陡,卻沒什麼石頭,韓馥身上固然疼痛,倒也沒受什麼傷。他滾了一陣,不偏不倚撞在一顆大樹之上。韓馥只覺五臟六腑一陣顛三倒四,險些將剛才的剩菜剩飯都吐了出來。他捂著胸口「哎呦,哎呦」兩聲,忽聽一個女子道:「毛茸茸,你這半日都跑哪去啦!讓我一陣好找!」

韓馥聽那女子聲音甜美,若出谷黃鸝,不禁起了好奇之心,登時忘記了疼痛,鬼鬼祟祟的向那聲音爬去。不多時,他便來到這片草叢盡頭,撥開荒草,前方一片開闊,巨大的瀑布映入眼帘,似是銀河跌落,氣勢宏大。瀑布之下,是一泓池水,池水清澈見底,一名黑衣少女光著嫩白的小腳站在水中,懷中抱著那隻金兔子咯咯直笑。

「怪了。」韓馥納悶道:「我不知不覺竟跑到這『銀落瀑』了,難不成我追了這畜生有十幾里?」他一邊琢磨,一邊打量那黑衣少女。

只見這少女皮膚白皙,個子嬌小,瓜子臉上鑲著一雙明亮大眼。「嘿!」韓馥喜道:「老子最近走運,這兩天瞧見不少漂亮妞了。」

「是誰?」韓馥得意忘形,聲音稍大就被那少女發覺了。那少女冷哼一聲,道:「誰藏在草叢中?再不出來,就別怪本小姐動手啦!」

韓馥心道:「媽的,這小妞耳朵倒靈。」繼而他咬牙道:「怕個鬼,這小妞還能吃了老子?」說完,他想也不想,大咧咧的爬出草叢,撣了撣身上灰塵道:「是老子。」

那少女瞧了瞧韓馥,鄙夷道:「臭乞丐,你為何在草叢中偷看我?」

「乞丐?」韓馥一怔,遂向自己瞧去。他一見之下不由得大驚,原來他這從坡上滾下,雖沒有受什麼傷,但身上衣衫卻倒了大霉,要麼就是被樹枝刮破,露出白色內襯,要麼就是被泥土黏上,黑漆巴烏。別人遠遠一看,此時韓馥的形象就是活脫脫的一個乞丐。

韓馥瞧著那少女懷中的金兔子,恨得牙直痒痒,他想道:「***,若不是這畜生,老子能有這麼狼狽?這下倒好,要能泡到這小妞才有鬼了。」他念及至此,不由得更恨少女懷中那隻兔子,驀地,韓馥心生一計,涎著臉笑道:「這位奶奶,小人要餓壞了,希望能討點吃的。」

「原來如此。」少女點點頭,「那你過來罷,我賞你些銀子,你拿去買些吃的。」說著,少女便伸手入懷,作勢取錢。

韓馥大喜,連連點頭,不知不覺中接近少女,忽然,他怪叫一聲,猛地出手去擒那兔子。他這一下出手極為迅速,隱隱包含了多年和人打架的大成之作,可以用三個字總結,那便是『穩、准、狠』。

這招一出,韓馥極有把握能打到粟海城內所有地痞流氓。可誰知那少女反應神速,韓馥手還沒伸出一半,就覺得眼前一花,不知怎麼的,自己胳膊已被那少女扭了過去。「疼疼疼!」韓馥鬼叫。

那少女怒瞪杏眼,厲聲問道:「你做什麼?」

「媽的!」韓馥罵道:「這小妞真是厲害!」

少女聽他出言不遜,心中更怒,手上力氣又重幾分。「別擰!別擰了!要斷了!」韓馥哀嚎道。

少女將嘴一撅道:「誰叫你罵我?」

韓馥求饒道:「小人知錯了,求小妞……求俠女放了我罷!」

少女道:「真知錯了?」

韓馥忙不迭道:「真知錯了!」

「好!」少女收回小手,將韓馥丟開道:「那就原諒你啦!」

「你***!」可韓馥本就是個無賴,少女剛鬆手,韓馥已揮掌攻到。

少女面色倏的變冷,忽而身上白光大作,手中隱隱有龍吟之聲,韓馥還未察覺,她手掌已攻到面門!

「錚!」一聲琴音,霎時間響徹天地,遮住了瀑布那暴躁的聲音。

少女和韓馥齊齊一怔,身子竟不聽使喚,雙雙把手低了下去。那少女登時怒道:「流長,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魔音』鎮我魂魄?」

卻聽瀑布之上,有個人悠然嘆道:「大小姐,你這一掌下去,可要了這人的小命了。」

少女冷笑道:「他偷襲我在先,死了也是活該。」

那人「呵呵」一笑道:「你這脾氣倒像是你娘。」

少女怒道:「我沒娘!」

那人聽不出半分語氣,仍是平平淡淡道:「就算你恨她,她也始終是你娘!」

「你閉嘴!」少女大怒:「流長,憑你也配教訓我?」

那人傲然道:「這是自然,臨行前你爹將你託付給了我。」

少女怒道:「他是他,我是我。我要不著你們來管。」

「嗬!」那人笑道:「脾氣大不代表本事大,我若不管你,只怕你沒走多久,就要被魔教擄去。」

少女不屑道:「那又如何?被魔教抓去,總比跟著你回那鬼地方要強。」

那人冷冷道:「這可由不得你,我答應了你爹,定要將你送回你娘身旁。」

少女正要回嘴,忽聽韓馥笑道:「我算是聽明白了,原來老頭兒你是要將強行帶走這個小妞呀。」

「老頭?」少女和那人齊齊一愣,過了片刻,便聽瀑布上那人冷冷道:「我念你是個孩子,這次就不同你計較了,若是下次讓我聽到你出言不遜,休怪我出手教訓你了。」

「呦呵!」韓馥樂了:「這就叫癩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氣,你站的那麼遠,怎麼教訓我?」

那人道:「這可是你說的。」

韓馥笑道:「是又怎麼樣?若是你能現在碰到少爺,少爺就給你跪……」

話沒說完,韓馥面前已陡然多了一人,那人青衫灰發,細眼高鼻,讓人一見,就由內自外生出徹骨寒冷。「就怎樣?」那人冷笑道:「你繼續說就是。」

韓馥雙眼突出,指著那人道:「你……你……你也是妖怪不成?」

「哦?」那人反倒有些意外,「這裡還有其他妖怪么?」

韓馥一聽,當時便認為這人同沈蝶衣一樣,是妖怪變化而來,他腿一軟,噗通跪倒在那人面前,不住磕頭道:「妖怪大爺饒命!妖怪大爺饒命!」

少女見了,臉上生出一股鄙夷,唾棄道:「真沒骨氣!」

「你懂什麼?」韓馥嘴中念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年紀輕輕,還不想死呢。」他這話沒說完,便轉而對那人笑道:「這位妖怪大爺生的俊俏,就別計較小人的話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我今生還第一次聽人誇我俊俏。」

韓馥登時賠笑道:「妖怪大爺可以放我走了罷……」

那人盯著韓馥臉龐默然一陣,問道:「你與『擎天皇』書聖道是什麼關係?」

韓馥一怔,奇道:「晴天黃?晴天又哪來黃色?」

那人見韓馥神色不似作偽,嘆了口氣道:「罷了,也許是我認錯人了。」說著,他手腕一抖道:「起來罷!」

韓馥只覺身子被一股巨力不由自主的託了起來,那人問道:「少年郎,你來此處作甚?」

韓馥面色一變,指著少女懷中的兔子道:「還不是為了追這畜生!」

少女聽了,登時大怒道:「你再畜生畜生的亂叫,小心我將你舌頭割了。」

韓馥心中害怕,色厲內荏的瞪了那少女一眼,口氣倒軟了許多道:「這兔子鑽進我家,將我家弄得大亂,我抓它不應該么?」當然了,這話完全是韓馥編造的。

少女不服氣道:「你胡說!毛茸茸乖巧的很,怎麼會隨便到你家?除非你家……」

她話沒說完,便聽那男子喝道:「珠兒!」

少女自覺失言,朝韓馥吐了吐舌頭。韓馥見她不語,還當她無言以對,嘲笑道:「豬兒?天底下還有罵自己是豬的?」

少女大怒:「我是珠子的珠,不是小豬的豬!」

韓馥哈哈一笑道:「我瞧你笨的像個小豬似的,豬兒這個名字倒也適合你。」

少女一聽,立時怒不可遏,眼瞧著就要動手。誰想那男子伸手將她攔住,冷冰冰道:「少年郎,你若再口無遮攔,可別怪我動手了。」

韓馥一聽,馬上怕了,變了副表情笑道:「是,是,小的不說了就是。」

男子點點頭,忽然伸出手向韓馥肩膀拍來。韓馥一怔,男子手掌已觸碰到了他。「嗤!」一縷輕煙自他肩頭緩緩升起。

韓馥面色大變,顫聲道:「大……大仙……你不是給我下了仙法吧?」

男子不答,怔怔瞧著手掌道:「果真是靈言障。」

「靈什麼?」韓馥顯然沒聽清。

那男子嘆了口氣道:「你走罷!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韓馥喜道:「你要放我走?」

男子擺手道:「快走快走!」

韓馥大喜,蹬蹬蹬朝著草叢走去,忽然,他站在原地,扭頭問道:「大仙……您不是要在我背後殺了我罷……」

「快走!」男子怒道。

「是……是!」見那妖怪發怒,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頭也不回的逃了。

男子瞧著他沒入草叢,再也不見,不禁嘆了口氣道:「大小姐,咱們走罷!」

女子冷笑道:「呦,這還是一向來標榜正義的流長先生么?今日怎麼心慈手軟了?」

男子一愣,低聲道:「你也注意到了么?」

「哼。」女子冷笑道:「毛茸茸是上古靈獸,從來只以妖氣神氣為食,它怎麼會莫名其妙跑到別人家中?」

男子默然許久,嘆道:「是啊,你說的是。」

女子秀眉一揚,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男子皺眉不語,遠遠望著韓馥逃遠的方向。

卻說韓馥一路奔逃,他心中早已將這兩個人罵至半死,「這鬼地方老子再也不來了。」韓馥罵道。

這原路返回,消耗的時間卻比方才長了許多許多,韓馥難以置信自己竟追著那兔子跑了這麼久。直到日月更替,星辰璀璨之時,韓馥才回到粟海城中。

韓家在粟海家大業大,居住在城內中央,他行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走到家門口。此時約莫是半夜時分,韓馥就是膽子再大也怕母親責備,自然不敢從正門進去,只好繞個遠路,來到後門。卻見後門下影影綽綽的站著一人,星光黯淡,瞧得不算清楚。韓馥心中不由得犯嘀咕道:「莫非又是妖怪?」

他不敢多想,索性壯起膽子,向那人走去。那人聽到聲音,扭過頭來,一見來著是韓馥,半嗔半笑道:「韓公子,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聽那聲音,該是個女子。韓馥借著星光一看,這才算是看清楚了那女子的相貌,他不禁揉了揉眼睛低呼道:「小游?我不是做夢罷?真的是你?」

小游身披黑色蓑衣,在漆黑夜中更顯神秘,她幽幽一笑道:「韓公子,我等了你許久啦!」

韓馥摸了摸腦殼奇道:「小游?你和月姑娘不是離開了么?」

小游露齒笑道:「小姐說了,相見中途令公子遇險,她心中好生過意不去,叫我來替她向公子道歉。。」

韓馥一怔,奇道:「道歉?」

「是啊。」小游苦著臉道,「韓公子肯原諒我家小姐么?」

韓馥最見不得美貌女子愁眉苦臉,他嘿嘿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我也沒往心中去。」

小游眼神一亮,喜道:「這麼說來韓公子沒怪我?」

韓馥笑道:「怎麼會?你和月小姐生的如此漂亮,我才捨不得怪你哩。」

「真的么?」小游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痴痴盯著韓馥道:「和小姐一比,我什麼都不算哩。」

韓馥見她這副楚楚可人的模樣,心中**大動,一個忍不住就撲了上去,想把小游抱在懷中。可小游「咯咯」一笑,側身避過嗔道:「韓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咕嚕。」韓馥咽了口口水,聲音發顫道:「沒……沒什麼。」

小游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笑道:「韓公子,聽你這麼說小游十分高興……只是我今日來,一是為了向你道謝,二就是……」

韓馥見她欲言又止,忍不住問道:「二是什麼?」

小游想了想道:「替我們家小姐獻上禮物。」

「禮物?」韓馥撓了撓頭道:「還有禮物么?」

小游「嗯」了一聲,從袖子中取出一個香囊道:「韓公子,小姐說你家中大富大貴,她若要送你金銀財寶,料想你也看不上眼,所以她就親自動手,連夜做了這個,今日特地讓我來送給你……算是我們聊表謝意。」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韓馥哈哈一笑,將香囊接過,放在鼻子邊聞了聞,贊道:「真香!」

小游嗤嗤笑道:「從那日之後,我家小姐可時常念著韓公子哩。」

韓馥眼睛一亮,喜道:「真的么?」

小游抿嘴而笑,期期艾艾道:「小姐還從沒有這般反覆提起過一個人哩。」

「這……」韓馥只覺如墜雲霧,渾身上下輕飄飄的,竟是說不出來的歡喜。

小游見他樣子,忍不住笑道:「韓公子,你快將那香囊帶上呀,別辜負了小姐的一片苦心。」

韓馥一拍腦門:「是了,是了。月姑娘送的禮物我可不能浪費。」說著,他便將香囊別上,還騷氣十足的轉了圈問道:「如何?」

小游笑道:「韓公子本就生的俊俏,帶上了這香囊呀,更顯風雅了。」

韓馥這下可樂的沒邊了,他拉住小游柔荑道:「多謝你啦。」

「韓公子早日休息罷。」小游笑了笑,「我這就走啦!」

韓馥一怔,問道:「今天天色已晚,你不留下來么?」

小游搖頭道:「公子保重!」說著,她衣袂一擺,人已去的遠了。

韓馥呆立許久,待小游背影徹底融入在黑夜之中,他才回過味來:「月若盈……」

腦海中,她的身影又悄然浮現。

天色已晚,韓馥回到房中只好歇息睡覺。這一夜中,他輾轉反側,腦海里儘是他臆想出來的女子面容,先是月若盈,又是小游,直到後來,阿寧和龍蓮的面容也悄然浮現,他一想到後天要與這兩位女子攜手郊遊,就有說不出的興奮。他想了許久,直到後半夜時候,困意真正襲來,才使得韓馥昏昏睡去。

黑夜寂靜,韓馥鼾聲四起,一縷幽芒,若隱若現,正是他衣衫上所系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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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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