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四九章 為師來了

第二〇四九章 為師來了

隻影倚憑欄,重夜深深滿城雪。

山人不知春來晚,孤冢一夜白梨開。

來年陌道相逢時,楊柳青,花似錦。

冰心沉盡,一眼路人一聲安。

***

空間撕裂緩緩浮現的花涼山,在兩道身影而至之後又霎那悄然隱去,空間閉合。

只之眨眼彷彿都不曾出現。

阿霓一邊來到,途徑花涼山每一寸土地,一邊原本的冰雪便隨之轉瞬消融。

轉瞬花紅柳綠,竟是一片春意盎然之象。

此景說來也是神乎奇也。

還是熟悉的兩間竹屋,相互挨著,進門之後所有的陳設也都是記憶中的擺放位置,就像這裡的主人從不曾廢棄離開一樣,就像什麼都不曾改變。

阿霓將人扶於床榻,小心安置,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人容顏之上,蹙著眉頭並未移開一寸,一邊只是微微拂袖,竹門關閉,桌旁升起暖暖的火爐。

舉手投足間,所有的事行雲流水,她的表情卻始終淡淡的。

胸前的蘭溪玉佩時不時地若隱若現,相映著榻上之人額間那道鮮紅的印記。

他緊閉著雙眸,面色蒼白,唇色亦是如此,安靜躺在那裡,就像已經真的死去了。

身上沒有傷口,嘴角卻一直溢出源源不斷的鮮血來。

月牙白衣,墨發如緞,青玉扇墜。

還有他閉上眼睛之前最後一句話——我等你等了好久。

每一寸眉眼,鼻樑,甚至嘴唇的紋路,微皺的眉頭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果然至始至終從沒有一刻忘了他一絲一毫。

即便是恨著的,或是愛著的。在此時此刻都將轉換成無窮思念。

誠然早在回到這裡,尋得被隱匿的花涼山,再一次見到他,其實自己早已有了答案。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如今她都不會就這麼讓他死的。

阿霓不知何時微微探出的手指頓在半空中,眉心一皺,手指一根一根地收攏。

她咬緊嘴唇,深吸一口氣,凝神聚氣,這才覺得當務之急先穩住他的傷勢。

神澤之光盈盈包圍,這時候便很感謝臨淵來,她這個師父心思古怪,傳授的無邊神力卻終歸是在現下派上了大用處。

百年之後再這麼近在咫尺看他的眉眼,萬千感慨,而她至今終不再只是那三世唐瑜,那個只願一生陪在他身側,視他為神的小姑娘。

擁有了三世記憶,終究什麼都變了,他們兩個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白司離,這百年來你是不是很歉疚,是不是覺得自己不可原諒呢?

可是這些遠遠不夠。

遠遠不夠還她阿霓的。

所以一定要活過來,她要看著他贖罪。

緊皺的眉間沒有絲毫舒展,而榻上的男子在過了良久卻依然緊閉著雙眼,沒有一絲聲響。

阿霓終是有些怕了。

額間的薄汗微微沁出來,越來越密,她的手中變換無數法印,臨淵交給的神法治癒神靈,可是為什麼這麼久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瞪著大大的眼眸,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是不是哪裡出錯了,快些醒過來!

「白司離。」

口中喃喃囈語,千千萬萬遍,卻仍舊喚不醒榻上的白衣男子。

一時氣急攻心,神光瞬散,阿霓一聲悶哼,被反震到一旁,倒在白司離的身上。

胸口一陣絞痛,目光錯落,心神未定地倉惶想著,忽然腦子裡醍醐灌頂,這才驚恐地後知後覺——神力反噬,又被黃泉鞭所傷,白司離怕是如今體內的三魂七魄開始渙散了。

這個念頭不若于晴天霹靂,阿霓的手微微顫抖,踉蹌地想要從他身邊起來,竟一時覺得腿軟無力,目光倉惶著,明明發瘋似得絕望卻流不下一滴淚,皺緊眉頭,眼睛便痛的要命。

這個時候才開始問自己,為什麼當時不早點出來,明知道當時情況危急為什麼還不出來,一定要等到千鈞一髮的時刻。

想要他心生絕望,想要他嘗嘗這種滋味!

他嘗到了,可為什麼到如今看他這副模樣,她好像又後悔了。

白司離不可以死的!

阿霓最後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寬袖一拂,一張透明的氣罩立即包圍了白司離的全身,一刻都不想再等,她迫不及待地出門而去。

?

出門便迎上火急火燎趕過來的英俊少年。

「阿霓,原來真的是你!你去哪兒?」少年迫不及待地攔在她面前,「主人呢!」

面對來人,阿霓適時穩住身形,亦是蹙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彩。」

萬千思緒之後,半晌,才輕啟紅唇喃喃道。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這裡。主人怎麼樣了?」

聽到問話,阿霓的眉間不由又收緊一分,隨即輕拂衣袖,漠然道,「不怎麼樣,你倒來的正好,替我照顧好他,不許碰他。」見小彩一愣,又補充了一句,「幸而如今花涼山隱蔽,我去去便回。」

不等小彩再做出什麼反應,阿霓已然一刻都等不得,拂袖而去。

趁現下保護好白司離體內的三魂七魄,或許他的師父會有辦法救他——白華天尊。

白華山的方向在西海瓊澤之巔,此處誠然說來卻也是最脫離紅塵的地處。

要說東極蓬萊仙島是脫離人界最接近仙界的島嶼,那麼白華山實則乃六界微虛之地,一個只有上乘生靈才看得見尋得到的去處。

可是事實上阿霓還未到到達白華山,在半路之時已然又被一人攔住了。

想來這一趟多舛,定是要她阿霓過五關斬六將才肯罷休不成!

頓住身形見到來人,卻差點沒有一聲驚呼,「臨淵,怎麼是你。」

一身青衫飄逸不羈的臨淵此時正穩穩站在雲頭,挺直腰板微眯著眼睛看著眼前黑髮白裙的女子,他哼了一聲,「見到為師居然直呼名號,真是好大膽子。」

阿霓一聲嘆息這才微微妥協,軟下聲來輕喚,「師父。」

對於她的師父臨淵上神,阿霓實在沒轍。她鬥不過他。

臨淵點點頭,「阿霓,好久沒見你,你還好嗎?」

聽他這時忽然關心起自己來,阿霓不由抖了抖,卻也是一板一眼,故作鎮定道,「沒有所謂的好與不好。」

臨淵微微笑,「那紅塵劍卻也使得順手?」

「得心應手。」回答完畢,實在忍不住略顯奇怪地望著眼前這俊朗不凡的人,「師父,你的事情也已經辦好了么,所以閑來無聊便來找徒弟我了。」

臨淵一愣,隨即意識過來,輕輕搖頭,他負在身後的一隻手緩緩放上前來,手指一顆一顆捻著掌心的佛珠。

「為師的事,還沒辦。」他頓了頓,眼中微微發光,「因為眼下為師先要幫你將你的事處理好。」

阿霓怔了怔,終是緩緩蹙起眉,認真地對上了眼前人的目光。

清風吹起臨淵的青衫,他唇角若有若無的笑意竟讓阿霓忽然感到脊背發涼。

「師父……」

微微張了張口,也不知為何這時緊張起來,她那深不見底的師父,到底也有著多少秘密。

忽然想起來他之前又是去做了什麼,臨淵的師父清遠天神已然羽化,那麼又是要找誰報仇?這裡有無數個問號都是至今為止不曾解開。

一想到這兒,阿霓便覺得無形的壓迫感隨之而來。

自從非花幻境出來,臨淵便消失了身影,直到現下蓬萊島之事已落下帷幕,幾乎滿六界的人都知道了白司離重傷的消息,而他這時卻恰巧現身。

彷彿看出來那小徒弟的心思,臨淵一笑,「你那麼緊張幹什麼,你此去這般著急是不是白華山?」

「你知道?」

「這是西海瓊澤之巔的方向,其一。其二,那白司離重傷,他師父自然是首當的救星,不是嗎?」

他果然什麼都是知道的。

阿霓一愣一愣的,隨後才有些反應過來,「師父,你,你想做什麼?」

「我?」臨淵失笑,「我不是之前便說過,是來幫你的么。」

阿霓將信將疑,想了想還是上前一步,她動了動嘴唇,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氣,目光微碩,語氣中卻終是難掩痛苦之色,「他這一次,傷的很重。」

聲音很輕,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尾音轉瞬消失在風雲中。

蘭溪玉佩悄然一閃,阿霓微微低下了頭。

半晌,臨淵嘆了一口氣,「為師知道。」

阿霓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他不可以死,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

看著眼前的小徒弟一臉傷心的模樣,卻還要佯裝堅強,倔強地要命,臨淵一時也是百感交集,照這樣下去,恐怕恨到最後還是輸給愛這個字眼。

可怎嘆人心不甘,總愛自己欺騙自己,日後是有苦頭吃了。

罷了罷了。

臨淵握著佛珠的手拍了拍阿霓消瘦的肩,一轉往常生硬的口吻,難得溫和耐心,「只是你此般想要救他去白華山也無濟於事,這個世上沒有誰有讓三魂七魄歸位的能力,也沒有這般術法。即便有,逆天之為的代價想必你也是明白的。」

逆天之為的代價。

阿霓自然是心下瞭然。

那種代價,她也是嘗過的。逆天而行,終要受到懲罰。

臨淵說的沒錯。

「那怎麼辦?」如今連他師父白華天尊都束手無策了嗎?抬頭盯緊臨淵此時此刻發光的瞳仁,在天光之下散發著天神的光彩,青衫之後洶湧雲海,風起衣衫。

阿霓覺得自己在崩潰的邊緣,她那師父要是再賣關子,她覺得自己馬上得瘋了。

「不要怕,這不為師來了么。」臨淵頓了頓,心中不由長長嘆息。另一隻手終於緩緩從袖子中探出來,他攤開掌心,紫光瞬間溢滿。

而阿霓目光錯落,在見到臨淵掌心東西的那一霎那,一口氣卡在喉嚨,差一些說不出話來。

這個東西別人怕是沒有見過,可她卻是真真實實親眼見過的,並且必當是過目不忘,永生不忘。

紫神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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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上神壓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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