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過年（一）

書房中，安素沉默的坐在安老將軍對面，垂眸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還是安老將軍心中輕嘆一口氣，首先開口問道：「九兒，你是不是在怪爺爺責打楊家小子？」

「沒有。」抬眼，安素輕聲的說道，「爺爺做事從來都有自己的道理，安素明白。只是，這次的事情確實和楊羽無關，他本就不是我身邊的人，不可能也沒有理由隨時保護我。我只是擔心經過早上的事情之後，楊爺爺會對爺爺有些怨言。」

「哼，他有怨言關我什麼事，老子還沒跟他算賬呢。」安老將軍哼聲說道，「九兒，你不用考慮爺爺，也不用考慮其他任何人。爺爺只問你，你對楊家小子是怎麼想的？」

「爺爺這話是什麼意思？」安素淡淡的開口。

「···」安老將軍起身，做到安素的身邊，摸摸她的頭，「這一眨眼，我們家九兒已經成為大姑娘了，爺爺也老了。這姑娘以後都是要出嫁的，九兒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會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

「沒想過。」安素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也不會出嫁。」

安老將軍一愣，他還真沒想到安素會這樣回答，他知道安素性格冷淡，但至少他以為對於自己未來的家庭是有考慮過的，「胡說，女子怎麼能不出嫁呢。告訴爺爺，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安素是認真的，但也沒有開口跟安老將軍解釋，「沒有。」

沒有啊，安老將軍微微一笑，「也是，我們九兒這麼優秀，也沒有人能配的上我們家九兒。不過，我看你和楊家小子關係還算不錯，他雖然這次沒有保護好你，但我跟你楊爺爺也算是好友，以後你若是嫁過去，他們一定不敢欺負你。再說也沒有聽說過楊家小子和哪個姑娘比較親近，為人還算潔身自好，你要不要考慮考慮？」

話說的這麼清楚，安素自然也不能裝作不知道了，「爺爺是看上他了？」

安老將軍失笑，「爺爺看上可沒用，關鍵還要我們九兒看上他不是？」

「若是我看不上他呢？」

「那也沒關係，這京都的青年才俊多得是，大不了爺爺舉辦個宴會，將他們都邀請過來，一一讓咱們九兒挑選。」安老將軍毫不在意的說道，最後還是忍不住加上一句，「不過，爺爺倒是覺得他們比楊小子還是差了點。」

所以不管怎麼樣，自己都必須要選出一個人來？安素半垂著眼，沒有說話，讓人看不出她心中的情緒。

「其實爺爺不是要逼著你這麼早成親。」安老將軍怕安素誤會，趕忙解釋，「就是看看，要是看中合心意的，咱們就先定下來。只是定個親，要是以後你不喜歡對方了，咱們就退了，沒什麼大不了。」合著他老人家當這是菜市場買菜呢？

依著安素以前的脾性，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會答應的，但是想到之前槍煥的話，抬頭看著安老將軍有些昏暗的雙眼，輕輕開口，「您讓我考慮一下。」

一聽這話，安老將軍立刻喜上眉梢，「好好，你慢慢考慮，爺爺不著急。」只要不一口回絕就是有希望。

「嗯。」安素點頭，然後說起別的事情，「這次我在邊境碰到一個人，姓左，爺爺您還有影響嗎？」

「左？」安老將軍皺眉，「左，左，難道是他？九兒你···」

「爺爺放心，如此之人我自然不會留他為禍百姓。」安素說道，「只是聽說他之前和爺爺有些過往，所以告訴爺爺一聲。」

「你這次能除掉他，也算是百姓的一件幸事。」安老將軍想起這個人，就恨不得將他槍斃於眼前，「當年讓這人逃走，我一直後悔萬分，這麼些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受到了他的迫害···」

眼前浮現那木屋中的情形，安素嘴角微動，「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遭他毒手了。」

點點頭，「是啊，再也不會了···九兒，你這肩膀受傷，是不是就是他做的好事？」安老將軍當年就在那人手上吃過虧，這一回想，自然就明白安素這次受傷的原因了。

安素沒有回答，只是起身，「夜色已晚，我先回房了，您也早點休息。」

安老將軍看著帶上的房門，怒拍桌子，哼，就讓他這麼簡單的死去，真是太便宜他了！

書房外，剛走出來，就看到安俊傑背靠牆壁，垂頭站在房門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刻抬起頭，「九兒，你出來了。怎麼樣，你爺爺都跟你說了什麼？」

安素還沒來得及回答，安俊傑就再次開口，「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在意。你放心，要是你不願意，爸爸一定會幫你的。」

「我沒有不願意。」安素淡淡的說道。

「···」安俊傑呆愣的看著自家女兒，有些回不過神來的問道，「你，你說沒有不願意？難道你真的看上楊家那個臭小子了？九兒啊，爸跟你說，你別看他表面上一副謙虛斯文的樣子，但骨子裡肯定不是個什麼好東西。爸爸就是男人，所以了解他，你要聽爸爸的話，以後離那個臭小子遠一點，知道沒？」

「···我只是想要考慮一下。」說完，也不看安俊傑的表情，直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您早點休息。」

考慮？考慮什麼？是考慮接受那小子還是不接受那小子？安俊傑站在女兒的房門外抓耳撓腮。

一夜就在安俊傑的翻來覆去，唉聲嘆氣中過去了。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時候，只看到席若妍一個人在客廳，好奇的問道，「爸和九兒還沒有起來嗎？要不還是讓傭人叫他們下來吃早餐吧？」

「不用了。」席若妍笑著回答，「你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爸和九兒一早起來吃完早飯，就說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裡了？」安俊傑一愣，隨即想到什麼，立刻臉色不好起來，「難道是去見楊家那個臭小子了？」

「好了，你就不要多想了，廚房的早飯還溫著，趕緊吃點吧。」席若妍無奈地說道。

不得不說，安爸爸您確實想多了，這次安素只是單純的陪著安老將軍去醫院做一個全身檢查而已。

接下來的日子一如往常的平淡閑適，定親的事情誰也沒有再提，雖然安俊傑是滿心的焦急，但又怕安素早就忘了這件事，自己一提起反而是提醒了，就這樣在他的糾結之中，轉眼就迎來了大年三十。

一大早，傭人就忙活了起來開始準備年夜飯，而安老將軍則是笑眯眯的坐在窗戶邊，與安素下起了象棋。這越到春節越忙的安博文和安博武夫妻，自然和往年一樣，連著幾天都見不到人影，估計年夜飯也不會回來了。要說最清閑的還要數安俊傑了，自從女兒回來之後，他索性當起了甩手掌柜，每天都窩在家裡陪女兒，公司的電話一律被拒接，那些員工都快要瘋了，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負責任的老闆。

這不，安老將軍和安素下棋的時候，他正坐在一旁觀戰，「不不，爸，您這走的不對，應該這麼走···」

「爸，等一下，您怎麼能走車呢，這裡應該跳馬才對···」

「快走炮，走炮！」

「象···」

安老將軍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到底是老子下棋還是你下棋啊？你這麼有能耐，你怎麼不來啊？」

他也想啊，可是您這霸著棋盤不撒手，不能下還不能讓他說了？安俊傑有些委屈的想著，在安老將軍的瞪視下，立刻笑眯眯的說道，「您來，您來，我那雕蟲小技哪能跟您比啊？嘿嘿，您繼續，我保證不再開口！」

「哼！」安老將軍哼了一聲，收回目光落在棋盤上，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無路可走了，「咳咳···」

接收到安老將軍飄過來的目光，安俊傑小心的開口，「爸，我覺得應該走這裡比較好，您覺得呢？」

「嗯，我也覺得這裡不錯！」安老將軍一臉如此的表情。

秦老爺子和秦珍珍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他立刻大聲說道：「安老頭，你還有沒有出息了？跟我們下棋耍賴也就罷了，怎麼對著自己的孫女也來這一招，你也不怕被自己的孫女笑話！」

一聽這話，安老將軍立刻不高興了，索性將棋子一扔，「不來了，不來了，這一個個出來打岔，都讓人沒有興緻了！九兒，這一局咱們就作和吧，你看行不行？」

安素微微一笑，「我倒是覺得爺爺的贏面比較大，這一局自然算您贏。」

「哈哈哈。」安老將軍眉開眼笑，「不錯，不錯，還是咱們九兒說話公正。好了，難得珍珍過來一趟，你們女娃娃說說話吧，就不要陪我們老頭子了。」

秦珍珍笑著上前拉住安素向後院走去，邊走還邊回頭說道，「安爺爺，還是您好，不向我爺爺，老拉著我這家跑到那家的，我這兩天腿都跑酸了！」

看著安素和秦珍珍離開后，安老將軍才得意的看向秦老爺子，「看看，連你孫女都說我比你好，嘖嘖，你這爺爺當的可真是失敗啊！」

「哼！」秦老爺子沒好氣的坐在沙發上，「等安丫頭到了珍珍這個年紀，我看你還能不能這麼悠閑。說到底，這件事還不是怪你家安思源，要不是他耽誤了我們家珍珍，說不定老子現在連重外孫子都抱上了。」

「這怎麼能怪我們家思源呢。」安老將軍不滿的開口，但底氣還是弱了幾分，「這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我總不能強摁著思源娶珍珍吧，到時候別說思源不高興，只怕還會害了珍珍的一生。」

「要是能強行就好了。」秦老爺子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不過他也就是說說，如果說他真的生氣，現在也不會登門了。

「嘿嘿，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就不要操心了。」安老將軍笑了起來，「再說現在思源還沒有從之前的陰影走出來，不適合談感情的事。」

秦老爺子忍不住嘆氣，「這子孫都是前世債啊，這珍珍一日找不到婆家，我這眼永遠都閉不上。要說我們這幾個兄弟中，也就是你現在最得意了，孫子孫女都有出息，還不用你操心。」

說起兒孫，安老將軍這也是一肚子的怨氣，「誰說我不操心了，這思源暫且不提，你看看弘益都多大的年紀了，這別說結婚了，連個對象都沒有，我這有生之年有不知道能不能抱上重孫子！你說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是怎麼回事？要是我們那時候，孩子都有好幾個了，他們倒好，偏說什麼找不到合適的人，不著急。什麼叫合適的人？關起門來過日子，還不是都一樣！」

這話秦老爺子贊同，「就是，我也是這樣說的。」

兩位老爺子這邊大吐苦水，安俊傑悄悄的逃到廚房，對著席若妍疑惑的目光，大喘一口，覺得還是這裡比較舒服，他決定了，在秦老爺子離開之前，他絕不會出去。

而另一邊後院中，秦珍珍也正對著安素不斷的抱怨，「我爺爺這幾天明著是帶我去拜訪老友，其實就是變相的相親，只怕現在整個京都都知道我秦珍珍急著嫁出去了！」

「你年紀確實不小了。」安素淡淡的說道。

「···」秦珍珍苦著一張臉，「九兒，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我知道，我知道，女人25歲后就開始走下坡路，我過完明天就25了，可是這也要碰到合適的人啊，總不能隨便挑個白菜蘿蔔，就讓我嫁了吧！」

「秦爺爺的眼光不會這麼低。」

「···」秦珍珍氣鼓鼓的坐到一邊，過了一會兒，見安素不理自己，只能又靠過來，「那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難道真要聽我爺爺的話，選個他看中的人直接嫁了？」

「也不是不可以。」安素隨意的說道。

「那感情呢？感情！」秦珍珍據理力爭，「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安素這才認真的看向秦珍珍，「在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女子連見都沒見過對方一面，就直接被送上花轎進入一個陌生的地方，度過一生。和她們比起來，你已經很幸福了。能隨意挑選自己的丈夫，這在以前是想都不能想象的事情。」

秦珍珍皺眉，「九兒，我怎麼感覺你這口氣越來越像我爺爺了呢？不會是我爺爺早就跟你通過氣，讓你也來勸我吧？」

這倒是真沒有，安素不過就是有感而發，她偏頭，問道：「你不喜歡秦爺爺介紹的那些人，那你想要找個什麼樣的？還是說，其實你心中早就有了人選？」

秦珍珍一愣，「···」

「我當年答應過你的事情，現在仍然有效。」安素淡淡的說道。

「···算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早就死心了。」秦珍珍輕輕一笑，不再聊這件事，「我今天就是想要提前跟你說聲新年快樂！明天我估計沒有時間，就不過來拜年啦！諾，這是給你的新年禮物。」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個東西，遞到安素的面前。

是沒有時間，還是想要避開某個人？安素沒有點破，接過東西仔細的打量著起來，這是一塊小木雕，不過一指高，上面刻得正是安素的模樣。不過與平日的安素也有些不一樣，長發及腰，髮髻高高挽起由一根簪子固定，這木雕刻出來的不管是髮型還是穿著，竟都是古時的打扮。

「我知道你喜歡這些小玩意，前段日子正好出差，看到有人在刻這個，估摸你會喜歡，就讓人刻了一個。」秦珍珍指著那古代的裝扮，得意的說道，「怎麼樣，這是我讓老闆特地刻得，適合你吧？」

「嗯。」安素淡淡應著，輕輕撫摸那木簪掩蓋眼中的情緒。

「你喜歡就好！」說著秦珍珍就起身，「行了，我看這時間也差不多了，估摸爺爺他們那邊也聊完了，我就先回去啦。以後有時間，再來找你玩！」

「珍珍！」安素突然叫住秦珍珍的腳步，「你若是真不想嫁，就好好跟秦爺爺談談，他會理解你的。還有，我說的話永遠算數。」

「謝了！」秦珍珍擺擺手，走出了安素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