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故人之母

第一百零六章 故人之母

毒姑配好藥膏,手腳麻利地脫下沈默的外衣。

摸穴探骨,找到沈默的傷痛所在,用掌力往上一拖,沈默身影一頓,並未出聲,但蒼白的面容仍顯示他這一下必是分筋錯骨,疼痛不已。

毒姑把黑色,散發着濃濃草藥味的膏藥就要塗到沈默剪頭。

白狼觀察著毒姑的神色,見她竟隱隱有一種喜悅,突然隔住她的說,恨聲說道:「毒婦,到了此時此刻,你還敢傷人性命。」

毒姑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充滿了恨意和怨毒。這樣的眼神不禁讓我懷疑,白狼是不是以前辜負過他,否則哪來的著漫天的恨意。

但是在毒姑回頭看我們的時候我才發現,這樣的恨意是她對每個人的。她的恨意不源於與周圍人的相出,而是她骨子裏的一種情緒。看着毒姑這樣的人,我覺得她可憐又可怕。

我走上前去,嗅了嗅膏藥上的味道,多種治療傷病的草藥提煉出了精華,其中或許還包含一味草藥叫做絕命大白根。

我略一沉吟,把膏藥敷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周圍人一陣驚呼。熱乎乎的像是夏天的烈日烤著皮膚的感覺,又像在冬日裏靠近暖爐的體驗。很溫暖呢。

我淡淡一笑:「請谷主給他敷上真正的藥膏,我可以給你做威脅,讓你安心,現在你可以放心治療了,因為我的命已經握在了你的手中。」

毒姑完全沒有動容,微低着頭,有些頭髮垂下露出她狡詭的表情:「賤丫頭,你為了男人犧牲自己,你是有多愚蠢?你這樣的人我不會給你醫治,因為你或者是沒有價值的。」

沈默支起蒼玖架在毒姑的脖子上,下巴微微抬起,目露凶光地看着毒姑:「她若有事,你,和平安鎖的主人,都會陪葬。」

毒姑嘲諷地看着他:「男人的做作樣子都是一樣的,看着真是讓人噁心。」說着又從懷裏掏出另一塊膏藥,直接貼在沈默的剪頭。沈默有些擔憂的看着我。

我平靜地看着她道:「我相信他,我願意相信他。不是一次的不幸,就應該從此萬劫不復。雖然沈默這廝也不是省心的,但他重情重義,若遇到合適的人,會傾盡天下還她一笑的。」

說完我笑着對葉知秋眨眨眼睛,葉知秋也非常伶俐的回復我。

沈默低頭嘴角向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轉頭望向窗外。

我的胳膊卻沒了知覺,我把這個感受及時像毒姑彙報。

毒姑瞥了我一眼:「真是蠢貨。再貼著胳膊就廢了。」

白狼趕忙撕下來放着自己胳膊上,大聲對毒姑道:「要傷傷我,何必難為她個女子。」

葉知秋看后也憤憤不平地把膏藥從白狼身上撕下來,貼在自己身上,邊生氣邊要和毒姑單打獨鬥。

我真是要被他倆蠢哭了,從一個人中毒,瞬間到三個人中毒,就發生在一剎那之間。

看着毒姑投來的無語的目光,我只覺得自己的胳膊更加無知覺了,看着他倆的表情我知道他們也是如此。

一下折損兩員大將,還有一個手臂有傷,我這廂還是一隻慫貨。

看了,只能打溫情牌了。

我用另一隻手臂拽下平安鎖,交給毒姑,告訴她人與人之間還是信任重要。都不要衝動。

但毒姑早已看穿了一切,伸手接過平安鎖,放在懷中,但是沒有救我的意思。

我的手已經在開始顫抖,但我仍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穩而愉悅,故作輕鬆道:「看來這鎖對你很重要啊,以後我出谷可以幫你帶給你的孩子,告訴他你很惦念他。」

「鎖芯中裝着的是他的骨灰。」

拍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我還是安靜坐着吧。

毒姑冷笑一聲:「已經開始發抖了?」

我點點頭,都抖成少數民族的舞蹈了。

但毒姑仍不為所動,看着我越來越疼,越來抖動得更厲害。我像傳染源頭一樣,不一會葉知秋和白狼一次和我一樣抖起來。

看着我仨嘚嘚瑟瑟的樣子,別人還覺得我們的生活還是多姿多彩的。殊不知,我們根本就是停不下來。

沈默轉頭伸手麻利地多下毒姑勃頸上的平安鎖,就要打開蓋子。

毒姑氣急來搶,卻哪裏有沈默靈活。沈默虛晃了她兩下,直直地把平安扣扔給我。

我慌亂中,竟然沒有接到。

只聽「咔噠」一聲,平安鎖徑直掉落,白色的粉末甩了出來。

我欲哭無淚,用自己還有知覺的胳膊想划拉起來粉末。但一陣邪風出來,粉末已散落在天涯。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毒姑嘶吼一聲,沖着我撒了一身黃色粉末,突然踢開籠子,一大隊的毒蛇沖我而來,對我非常執著。我躲避不得,還是白狼一條一條護着我的周全,但這些毒蛇明顯訓練有素,跟着笛子調整方向。

毒蛇有大有小,吐著信子越來越近,它們雖然個頭不大,但好在數量多啊。所以停在我的不遠處,昂起上班時一副挑釁的樣子。

我沒辦法,只好耳語白狼,讓他把蛇奴手中的笛子搶來。

白狼乾脆,回頭的功夫就了放在我手中。

我學着剛才的音調,也吹奏起古老的樂章。蛇群徹底懵了,這......什麼意思?

蛇群暫時安定些,但毒姑卻更氣憤,要是能打得過,此時看來是要與我們拚命的。

但是我卻覺得粉末飄起的時候味道很奇怪。所以我特意觀察了粉末的性質,粉末飛到乾燥的地面上還好,遇水則會冒出氣泡。

骨灰是沒有這樣的技能的。

但設計時明顯有問題,毒姑的鎖頭是貼身存放的,天長日久,汗水浸潤,毒氣就會散發出來。不久毒姑就會中了慢性毒藥。積累到一定程度后,神仙難救。

我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毒姑,毒姑靜默了一會,隨後仰天長嘯:「已經退了又退,難得要趕盡殺絕么?」

她本披頭散髮,現在仰著頭嘶吼,實在是可怖。

毒姑狠狠一笑:「越人如此陰毒,我為何要救你們,我這就取了你們的性命!」

我瞧着她這是要放大招了,趕忙喜悅地說:「你別急,這倒是一件好事。」

看毒姑一頓,我繼續道:「這說明你的孩子說不定沒事,可能現在還活着。沒有骨灰,還證明不了他已經不在了。」

我說完,毒姑眼中一亮,嘴巴張了張,整個面容都有了光彩。

毒姑轉頭向我,少了些殺氣,多了些期待:「這麼些年,我沒想過......我的孩子,他是不是可能還活着?」

我給予她一個肯定的眼神:「我雖不能保證,但鎖頭裏是毒粉,說不定他要趕盡殺絕,為了就是孩子!」

毒姑給我們一人餵了一顆藥丸,吃起來口感酸甜,有點像山楂丸子,我想再來一粒。毒姑看都不看我,把藥瓶收到了懷裏:「一顆解毒,兩顆可能就是腸穿肚爛。」

我真誠地對她道:「若你救了沈默,於我們有恩,我們倒是願意為你提供線索,當時作為對你的報答。你多年毒粉貼身,體質必然有損,有生之年,若是能再見孩子,也是了卻一樁心愿。」

毒姑有些獃滯,似乎回憶中都是艱難。

她苦笑一聲,有些冷硬地告訴我們:「我本是羌國國醫之女,當年也是國都中有名的美貌女子。當年求親之人無數,我卻在山花爛漫時,遇見了來到羌國執行任務的他。他那時被追殺,還不忘帶着兄弟,護著傷者。雖然已經筋疲力盡,但仍然不放棄。我感念他的氣節,讓家丁救了他。」

「他倒是知恩之人,對我十分貼心,對我的家人更是重情重義。可我早已被國相之子相中,家人為了保全榮耀就把我許配給國相之子。我為了他,不顧家人私奔。待到山谷附近我已臨盆,但發現他要用我家傳秘術害人,我並未多言,畢竟他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他。只不過,他卻對我起了殺機。我產後虛弱,兒子發燒后被他帶出去救治,回來竟傳來噩耗。這廝隨後竟在寒冬里,把我扔在了密林中,我身上的氣味引來餓狼,撕毀了我的衣服,我的臉,知道這些畜生咬到了我衣袋裏的毒囊,喪了命,我才保留了一命。」

「你們說,我該不該恨,該不該把他千刀萬剮了。可恨,我竟不知他的真實名號,否則,這麼多年,我早已報了大仇。我恨,恨得每夜不能安寢,食不知味。」

看着她咬牙切齒的表情,我想像她曾經天真美麗的臉龐,心底發涼。

欲尋一人白首,卻不料了卻了自己原應平靜美好的一生。

服了毒姑的葯,我身上已不難過,從她的言語中我知道,她原名叫李靈藥。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一語成讖。

白狼和沈默低頭不語。葉知秋早已紅了眼眶。

我不知該勸慰,還是說些什麼,只好問一些更多的細節,看看能不能為她再尋找一下孩子。

李靈藥仔細想了想,倒是回憶出來一個細節,她的負心人原名叫做明幽,他想給孩子取得名字就刻在平安鎖之後,他那苦命的兒子名字叫做溫玉,連上姓氏,就叫做明溫玉。

沈默微微一笑:「無巧不成書,這人還真有可能是明山之人。」

據說,沈明昭那一輩,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化名的時候,都讓自己姓明。

後來大家對姓「明」的人都產生的提防,所以才改了這個規矩。

李靈藥在沈默的膏藥之上,用指力為他續骨連筋,在一陣揉搓之後,沈默的手竟然已經可以稍稍使力。

但李靈藥對於男人的厭惡仍是不減,非常不耐煩地問他:「你有話就直說,難道讓老身求你說不成!」

沈默看着自己可以張握的手臂很是滿意,面露笑意對李靈藥道:「前輩,多謝。我只是推測,不知你聽說過江湖人稱「泥菩薩」的溫明孔么?明山三十年來,只在羌國出過一個任務,就是尋訪一種已經失傳的致幻藥物,可是卻求而不得。而在我印象中,執行這項任務的是沈山主那一輩之人。而要說假仁假義,我覺得非溫家人不可。」

我也是覺得很像:「我在溫家堡時,素芳曾告訴過我,他們堡中是無大夫人的。不是不在了,而是所有的家丁,都沒有見過這號人。也鮮有人提起這件事。」

李靈藥激動地問:「溫謙?是叫溫謙么?」

我們點點頭。

李靈藥雖未確定溫謙是否是她的孩子,但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樣子,真不想這只是一種可能。

李靈藥已不是之前女魔頭的姿態,反而迫切地想問我溫謙是個怎樣的人。

我竟不知怎麼回答,一個孩子再怎麼討厭,對於一位母親來說,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弱弱一笑:「額,武林中知名的美男子。」

李靈藥欣喜若狂:「他的眉毛,可長得粗壯而微微上挑,眼睛是桃花眼?」她指著自己早已脫落光的眉骨問我,我心中一陣心酸。

但她說的卻也是對的,溫謙的眉眼帶着笑意,像女子般的水汪汪,確是一對桃花眼。

我也跟着她高興。

沒想到李靈藥卻突然露出肩膀,上面有一隻類似羊頭的圖案。別看李靈藥現在的樣貌好似夜叉,但她裸露的肌膚卻如處子般光潔白嫩,說她當年是個絕色美女,我很相信。

白狼低下頭,沈默卻淡淡地瞥了一眼,哈哈一笑着告訴李靈藥:「溫謙的肩頭好像也有這樣一塊胎記,只不過他的形狀比你更加圓,有點像太陽。溫明孔以此為傲,曾經提及,結果他的狗腿屬下四處宣揚,說溫謙有穿雲之勢。」

李靈藥開心得不能自已,和我們道:「這可不是太陽,這是羊頭印,是我家族的標誌,說明我們有大羌皇族的優良血統。我的兒啊,你可想煞為娘了。」說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真如一名瘋婦。

我真心不想告訴她,她的兒子是多麼欠抽,讓這位苦了多年的母親,活在滿滿的期待里,不是更好么?

哭完,李靈藥活力滿滿地繼續給沈默配藥,還有些討好沈默,問他是否是溫謙的朋友?

沈默非常自然地點了點頭,告訴李靈藥,我們是幼時的故交。

李靈藥更加盡職盡責地去給沈默提純葯汁。

這時沈默才慢慢悠悠地告訴我們,小時候揍溫謙的手感是真他娘的好啊。

他這個壞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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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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