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100.第一百章

「不是說該醒了嗎?羅小山,你小子是不是這幾年看多了牛羊豬,不知道怎麼給人看診了?」

「……怎麼不說這個小娘子身嬌體弱?」

「你嘀嘀咕咕說什麼呢?還不快號脈!」

梁靜笙的心跳因為這個女子的話跳快了幾拍。

「怎麼樣?怎麼要摸這麼久?你是在趁機吃豆腐嗎?!」

那人卻沒有回答什麼,只是乾咳了倆下,然後朝著梁靜笙的方向努了努嘴。畢竟相處多年,便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明雁也很快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也沒吭聲,只揮了揮手讓那人先離開,又靜靜地看了梁靜笙好一會兒,才輕笑出聲,「醒了就起來吧,昏睡了那麼久,肚子該餓了。」

梁靜笙醒來並不太久,之所以閉著眼睛,是因為頭暈,又渾身都疼,暫時沒法起身,想著盡量恢復體力的同時捋一捋她昏倒之前的那些事。雖然很是緩慢,可她能感覺到力氣在漸漸恢復,手腳也沒有被束縛的感覺。

深吸了口氣,梁靜笙張開了眼睛,本想冷眼以對,在看到面前之人時,她傻了眼。

「大……」『表嫂』二字,梁靜笙很快將之卡在了嗓子眼。

明雁有些納悶地看了眼梁靜笙,「嗯?」

「打我主意的那些人呢?」

明雁翹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小娘子怎知我就不是在打你的主意呢?瞧這細皮嫩肉的,肯定能賣出個好價錢的。」

「我記得你,在…….」果然,大表嫂還是這樣愛逗弄人,要是她不認識她,還真得再被嚇一次。

只稍稍失望了一下,明雁爽朗地笑了笑,「小丫頭記性倒好。能起來嗎?先吃點兒東西。」

那些人大約是怕梁靜笙半途醒來再生枝節,給她下了足足的葯,她這會兒雖然醒了過來,卻依舊頭暈腦脹渾身無力,勉強吃了些東西墊了墊肚子,沒聽明雁說兩句話,又睡了過去。

休息了好些天,梁靜笙總算恢復了大半。這天吃完飯,梁靜笙正準備繼續聽明雁說這些年的有趣經歷,她卻哼了一聲,「你好啦?那正好,咱們來好好算算賬吧。」

「算……賬?」因為這些天明雁對她好的不得了,噓寒問暖的,所以梁靜笙一時間沒有能反應過來,只以為是真的有賬本之類的東西,於是她點了點頭,「雖然我不是很擅長看賬本,不過,可以一試。」

「別裝傻,你既然記得咱們上回見過,那可還記得我問過你什麼?」

明雁這麼一說,梁靜笙很快反應了過來,她這說的是大表哥的事。既然問的是大表哥的事,梁靜笙這心也算放回肚子里了,她只莞爾一笑,「我當初可沒騙你。我那『家』中確實只有一雙弟妹,與我不同母的。」

見梁靜笙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之色,明雁有些抱歉,正要開口,梁靜笙卻輕輕搖了搖頭,「雁姐,雖然不願承認,可那確實才是我的家。至於你要找的人,應該是我大表哥吧,他叫……」

「我知道,慕容浩鑫,他……很擔心你。」

「這回,是我錯了。」

「知道錯就好。若是往日,這世上可不會這樣亂,可戰事剛過,正是人心不穩之時,那些個作姦犯科的,可不就趁機斂財了。特別是像你這樣長相的,更是危險。那天我要是遲去一步,你可知你會有何下場?」

怎麼會不知道呢,她這樣長相的女子,落到了那些人手裡,清白,性命,都是朝不保夕的。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個……咳咳,我這回救了你,也沒指望你以身相許,到時候見了慕容浩鑫,在他跟前幫我說說好話,嗯?」

「自然,雁姐對我的大恩大德,只能讓我大表哥以身相報了。」

「這報答,我喜歡。」

被問起為何孤身一人上路的時候,梁靜笙沉默了,她那下確實任性了。仗著自己有些拳腳功夫,便……太過不自量力。

畢竟是救了她命的,又是將來的大表嫂,明雁問著,梁靜笙猶豫地答著。

「這麼說,你拼死拼活地折騰了一路,到最後連他的面都見到?」明雁一副『你還能更傻一點』的表情,看得梁靜笙低下了頭。

「承諾又不是屁,放了就算了,他既然先對你許了承諾,再對別人說,你就該衝進去給他倆耳光,讓他清醒清醒。」

梁靜笙驚呆了,因為明雁的這番話。

「知道你眼睛大,別瞪著了。」似乎想起了什麼,明雁試探地問,「那什麼,你說你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梁靜笙搖了搖頭,「是他的聲音沒錯。」

「可不是沒見到人嗎?這傳聞中的英雄之輩總不能是個始亂終棄的混蛋吧?」要真是,可太讓人失望了。

「也許…….他差點兒『又』死了一回,清醒了,知道於他來說更重要的是什麼。」那個『又』字,梁靜笙說的極輕。

「雁姐,雁姐!」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屋子現在住的是女眷,進來之前要敲門。」

「那個誰,鬧的厲害……」

明雁看了眼梁靜笙,瞪了來人一眼,「閉嘴。阿笙啊,我有點兒事,你先休息會兒。」

梁靜笙雖有些好奇,卻只點了點頭。

趁人之危,又幫某人鬆了松筋骨后,明雁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不是讓你們捆著他嗎?怎麼又解開了?你們是看我閑著難受,給我找麻煩是吧?」

說起這個,周遭多少都帶著些新傷的人頓時都苦了臉,這些日子也著實為難死他們了,想他們當了這麼多年土匪,頭一次,真的是頭一次,變化那麼多種花樣依舊不能把人完全扎住,他們就想不明白了,怎麼會有人這麼無聊,人生那麼短,怎麼能浪費在學習怎麼解繩結這樣的小事上呢?

「羅小山,死不了吧?」

「雁姐,您下手就不能輕點兒?又出了不少血,咱山上的補藥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買的,不是搶來的。」

「誰讓他欺負了人,還不安分的。」明雁十分理直氣壯。事實上,若是不盡全力,她根本制服不了他,可盡了全力,總免不了失手。

一天收拾幾回,明雁也累得慌,她看了眼不遠處的門板,陰測測地笑了,讓你解,看你這回怎麼解。

明雁圍著門板轉了兩圈,確認結實程度。正打算走第三圈,他開了口,「我要見她。」

「你說見就見,說不見就不見,你當她是什麼?」

「……」

「不想說?不想和我說?其實呢,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她對你那是死了心了,我看你這模樣不錯,不然,你給我當壓寨相公?」

「慕容浩鑫。」

「……」一個兩個的,都特么吃定老娘了?

「她說,你要娶別人了。」見傅昭一臉茫然,明雁皺了皺眉,「她誤會你了?」

「……」

「不說算了,等她好了,我就送她回慕容府。他們一定會幫她找個好歸宿的。」

「顏敏。」聽到這個名字,明雁停下了腳步,猛地回頭掐住了傅昭的脖子,「你怎麼知道的?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這裡是我的地盤,你是生是死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

傅昭因為喘不上氣,漲紅了臉,卻並未任何掙扎動作。明雁咬了咬牙,鬆開了手。

猛烈地咳嗽了一陣,傅昭的臉色漸漸恢復。

良久,傅昭低低地說,「顏都尉的仇,我替他報了。」

看著滿桌子葷菜,梁靜笙有些犯噁心了,吃個一餐兩餐的倒也罷了,這已經接連吃了幾天了。

「最近,是什麼好日子嗎?」

「不是啊。」

「那這些……」

「帶不走就只能吃了。」羅小山嘴快,說完之後猛地低下頭,把臉埋在碗里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行啊,羅小山。

見梁靜笙一臉疑惑,明雁笑了笑,「這個……秋天到了嘛!要補一補。這個雞腿很入味,阿笙你吃。」

幾天後,「雁姐,只留一隻活豬給他們,是不是不好?」

「那按你的意思,是要留個死的?」

「……」我只是懷疑他們不會殺豬~

「雁姐你的心太狠了,那麼漂亮的姑娘,就便宜外人了。肥水流了外人田,我心好痛。」

「我的心也好痛,要媳婦兒~嗷嗷~」

「不做光棍!!」

眼見著大家一人一句說的熱鬧,明雁冷冷地扔了一句,「誰再開口,閹了。」

頓時,世界清靜了。

梁靜笙雖然不大認床,可一個人待慣了,這屋子裡多出一個人來,她還是十分敏感的。原以為與平日一般,便下意識地開了口,「又這麼早啊,雁……」話說到一半,梁靜笙閉上了眼睛,又睜開,反覆幾次,見人沒有消失,她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

所以,不是做夢。

梁靜笙沉默著,傅昭卻絮絮叨叨,「我見到師傅了,師傅把我罵了一頓。說要把我趕出師門……馮凌武功太差,你不該和他一塊兒上路……你來找我,我很高興……阿笙,這一回,我沒失約。」

「我出身沒有她好,可我不會為妾。」

「誰敢讓你為妾,我殺了他。」傅昭突然起身,胸口的紅色漸漸暈染開,那紅,在一片白色之上,特別的顯眼。

梁靜笙捏緊了拳頭,指甲掐著掌心,強迫自己的視線從那處移開,「她要嫁你,你同意了,我聽到了。」

「……」

接過傅昭遞過來的紙,是一張畫了押的供詞。盧橋,擅長模仿人聲……看到最後,梁靜笙嘴角輕揚,驢叫、馬叫、狗叫……這樣的居然也寫進了供詞之中,可見真的十分坦白。

見梁靜笙嘴角有了笑意,傅昭捂住了胸口,直接倒在了地上。

「傅昭!」

此刻的傅昭,讓梁靜笙不自覺地顫抖,這會兒她才發現,他臉色慘白,滿頭是汗,至於胸口,那血跡還在不停地向外蔓延。

梁靜笙茫然四顧,終於想起她能做什麼了,「傅昭你忍忍,我去尋大夫。」

「阿笙,別走。我就算死,也想死在你身邊。」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傅昭,你已經失過一次約了,你不能再留下我一個人。」

「別哭,隔壁屋子裡有葯,你去替我取一下。」

「我先扶你上床躺著。」

「不用,地上挺涼快的。你去,我等你回來。」

梁靜笙一出門,傅昭立馬起身,扒開衣領,從胸口處掏出一個東西,順手扔到了窗外,然後立馬卧倒,繼續做虛弱狀。

有些艱難地將傅昭扶到了床頭靠著,「我幫你換藥吧。」說著,梁靜笙就要伸手。

傅昭迅速地按住了胸口,順便握住了梁靜笙的手,「阿笙莫急,為夫的自己動手就好。」

又很不小心摸了幾把梁靜笙的小手,傅昭正經道,「還是我自己來吧,傷口太難看,嚇到夫人就不好了。」

「我不怕。」

「我怕,夫人膚若凝脂,我本來就皮糙肉厚,現在還多了這麼深一道疤……」見梁靜笙動都不動,傅昭有些著急,「不若……等我上好了葯,由夫人替我包紮?」

見傅昭將領子攥得死緊,梁靜笙點了點頭,退到了門外。

傅昭這招苦肉計雖然本身流血不多,可經過這一番折騰,傷口多少有些開裂,這解布條的過程可謂漫長,也難免疼痛,怕梁靜笙聽到動靜衝進來,傅昭咬牙忍了,與他預想的差不多,胸口的葯被沖開的並不大多,根本沒法浸染纏著傷處的布條,就更不要說衣裳了。隨意補了些藥粉后,傅昭虛弱地朝外喊了句,「阿笙。」

那麼大一塊傷處,梁靜笙的眼睛很快紅了,「很疼嗎?」即便被藥粉掩蓋,梁靜笙也能想象出它的猙獰。

「有你在,就不疼了。」

「貧嘴。」

「別哭,我不怕疼,就怕你嫌棄我。」

「傻瓜,只要你活著……」說到後頭,梁靜笙說不下去了。

傅昭幫梁靜笙擦了擦眼淚,將布條遞到了她手上,「等咱們成了親,讓夫人看個夠,現在,先幫為夫包起來吧?」

一時間,梁靜笙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阿笙。」

「醒了?」

「嗯,我餓了。好久好久,沒嘗過你的手藝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煮。」

傅昭狼吞虎咽地喝完了粥,看梁靜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問,「你不吃?」

「啊?不夠鍋里還有呢。」

「怎麼了?」

「雁姐他們……都不在。」本來還想讓他們也嘗嘗她的手藝的,可找了半天,一個人都沒見著。

聽梁靜笙說起這個,傅昭突然就咳嗽了起來,而後十分驚訝地問道,「他們沒告訴你?」

「他們,該告訴我什麼?」

「哦,你不是也知道的嗎?大表嫂她被招安了嘛!帶著全山的兄弟一塊兒。」傅昭說的十分隨意。

「所以……」

「他們一早就走了。大表嫂說了,離別太傷感,就不跟你道別了。」

「你的意思是,現在山上就咱們兩個人了?」

「……聽說,還有一頭豬,活的。」

「傅昭!」

「我在,夫人有何吩咐?」

梁靜笙笑了,露了齒,「剛才忘了問,你是什麼時候上山的?」

「……前天,不過我傷重,一山上就體力不支暈過去了,今天早上才醒的,剛好大表嫂他們要走,我跟他們道了別,就來等你起床……夫人?阿笙,不要扔下我,啊,傷口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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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為君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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