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人（中）

快步跑出醫院，曉妍在公交車站台處坐了很久。人來人往，車流不息，可曉妍就這樣獃獃地坐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半晌，曉妍才終於是回過了神來。沒有乘公交回去，反而離開了公交車站。

在醫院附近買了水果，曉妍再度走進了醫院。來到之前護士說的413病房，裡面的配置極好，卻只有老爺爺一人躺在病床上。

聽見腳步聲，老爺爺卻連眼睛都未睜開：「今天已經吃過葯了，打針的時間也還沒到。」

「鄭爺爺，我是來看你的。」曉妍走進病房，把水果放在了床頭。

老爺爺驚訝地轉頭，看向洛曉妍的目光中帶著複雜：「孩子，你走錯病房了吧，我並不認識你啊。」

「鄭爺爺，我叫洛曉妍，是您孫女的朋友。聽她說您住院了，所以過來看看您。」雖然明知道不對，但曉妍還是編造了一個謊言。

「孫女？」鄭中秋老爺爺愣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你是小閱的朋友吧？那孩子也真是的，有朋友要過來也不知道提前和我說一聲。」

見到自己猜對了老爺爺有一個孫女，洛曉妍不禁長舒了口氣：「月月她可能忙忘了。」

「他們都忙，大人忙工作，小孩忙學習。」老爺爺的視線透過洛曉妍看向了已經關上的病房門，「你不忙嗎？怎麼有空來看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家？」

「好像還好吧，不過就算再忙，抽一點時間來看看還是可以做到的。」曉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視線轉向了床頭的水果，「鄭爺爺想吃水果嗎？我買了蘋果、香蕉還有橘子，爺爺想吃什麼？」

鄭爺爺看了眼水果，轉頭看向曉妍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不少：「蘋果吧。」

洛曉妍在其中選了個最大最紅的蘋果開始削皮：「買蘋果的時候我還問了是不是粉蘋果，要是脆蘋果我怕爺爺會咬不動。不過雖然我的牙咬得動脆蘋果，可我還是覺得粉蘋果好吃，爺爺覺得呢？」

「都好吃。」鄭爺爺接過洛曉妍遞過的蘋果，眼睛都笑得眯在了一起。

剩下的整整一天，洛曉妍都在醫院裡陪伴著鄭爺爺。安靜的醫院裡，413病房卻時不時傳出一陣大笑聲。尤其是鄭爺爺中氣十足的笑聲，仿若不再是病入膏肓的老頭，而是一名血氣方剛的中年人一般。

然而，歡樂的時光總是很快過去。探病的時間即將結束，距離學校寢室的關門時間也逐漸臨近，洛曉妍不得不準備離開回去學校。

看著洛曉妍道別，鄭爺爺的眼中流露出不舍與悲傷：「孩子，你明天還來嗎？」

與鄭爺爺相處了近一天，洛曉妍很喜歡這位和藹而幽默的老爺爺。雖然最初是因為死神筆記本才會接觸鄭爺爺，可如今的洛曉妍早已忘卻了筆記本的事情。看著老爺爺眼中的不舍，又想到明天正好是周日，洛曉妍不禁點了點頭。

鄭爺爺在曉妍點頭的瞬間，又一次露出愉悅的笑容：「孩子你回去的路上小心，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早點過來，爺爺有驚喜給你。」

「好，爺爺也早點休息。」曉妍點了點頭微笑道，「爺爺再見，明天見！」

「明天見！」鄭爺爺也微笑點頭，心情甚好。

離開醫院，天色已黑，不過還好沒錯過末班車的時間。順利坐上公交，在抱著背包的一剎那，洛曉妍才再度想起筆記本的事情。死神筆記本上，出現的第一個名字便是這位和藹可親的鄭爺爺。

抱著背包，想到放在裡面的死神筆記本和醫院裡的鄭爺爺，曉妍的內心無比糾結。經過近一天的相處，曉妍的內心不願看到鄭爺爺離開人世。可名字出現在死神筆記本上，曉妍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

獃獃地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晌，洛曉妍似乎是做好了決定一般，深吸了口氣，從背包里拿出了死神筆記本。沒有仔細去看手中的筆記本，甚至沒有任何停頓的，洛曉妍便將車窗拉開，手中的筆記本大力扔出。

一瞬間，時間如同定格一般。前進中的公車停住，窗外不斷倒退的景物定格，就連公車上的其他人和街道上行走的人們都停住了。夜晚街道上閃爍的霓虹靜止，被扔出的死神筆記本懸在空中不再掉落。身周所有的一切，除了洛曉妍沒有定格外，所有一切都靜止了。

死神幽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被扔出車外的筆記本旁，伸手拿過筆記本，身影一晃便出現在了公車上。

「該死的，想偷一會兒懶都不行！」習慣性地抱怨了一句，死神幽坐在了洛曉妍的身邊，語氣不耐地開口，「丫頭，我告訴過你不能毀掉筆記本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想死是嗎？」

大概是見到死神幽的次數多了，洛曉妍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害怕死神幽了，即便是幽現在看著很兇狠的模樣，洛曉妍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顫抖了。

「你只說不能毀掉，又沒說不能扔掉……」洛曉妍聲音極小地嘟囔了一句。

不過，即便是洛曉妍聲音再小都逃不過死神幽的耳朵。可即使是聽到了曉妍的話語，死神幽卻無言以對。

「幽，我很喜歡鄭爺爺，他人很好很和藹。可以不帶走鄭爺爺嗎？」見到死神幽不說話，洛曉妍的膽子便更大了些。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鄭中秋的壽元如此，無法更改！」死神幽嘆了口氣，「死神，應無情無欲，看透生死。否則，成不了死神。」

洛曉妍似懂非懂地看著死神幽：「可是，孫悟空不是改了生死簿嗎？所以說這應該可以改吧？」

死神幽給了洛曉妍一個白眼，一副不可思議地表情：「那可是神話故事，你竟然會信？」

而洛曉妍也不客氣的回敬一個：「冥界死神什麼的還是靈異故事呢，現在呢？死神就坐在我旁邊和我討論壽元呢！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你這小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死神幽饒有趣味地看向洛曉妍，「倒是有些意思。」

洛曉妍氣鼓鼓地瞪著死神幽，半天不說話。死神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一直看著洛曉妍，也不說話。

過了半晌，死神幽才把死神筆記本扔到洛曉妍懷裡：「死神筆記本保管好，還有九天，別忘了完成任務。」

接著，在洛曉妍還未反應時便消失在了車廂之中。而隨著死神幽的消失，被定格的時間恢復，公車前行，人們也繼續著剛才的動作，沒有任何一人發現之前的異常。一切似乎從未改變過，如果不是被扔出的筆記本此時躺在懷中，洛曉妍會覺得之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