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那黑影直卷哪吒的三頭六臂，以光影之速，將哪吒卷的結結實實。

哪吒飛身向上，那黑影也纏在哪吒的三頭六臂上絲毫不放開。

「哪吒三太子。」那黑影堵住哪吒的耳朵，陰冷的聲音直擊哪吒的心底。

「你不是天庭中看不得男女情愛的人嗎，怎麼，殺了我的心上人之後，自己開始談情說愛了呢？」

哪吒聽了睜大了雙眼，彷彿憑空挨了一道雷。

「你們還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哪吒聽了這話，微微愣神，手中拿着的各式神兵都沒了動作。

她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問自己，自己當初因為這個原因懲戒了多少人，殺害了多少性命。

是不是，都是自己錯了？

趁著哪吒分神的空，那黑影聚集處幻成頭顱，頭顱上掛着陰謀得逞的笑。

攻戰之術，在於攻心，羿水深明這個道理。

他有些得意的看着白骨、霜天、還有藍色的長龍，含笑點了點頭。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點點頭，只見三個人手中冒出一道淡藍色的光芒。

那藍色的光芒之中，滲着絲絲血色。

羿水的身軀化成黑影，死死的束縛住放空的哪吒，只將哪吒的藕色的脖頸和手臂外露出來。

「哪吒！」已經被白骨夫人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丸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大聲呼叫。

丸子的雙眼之中溢滿了淚水，語調悲痛欲絕。

猴子聽了心覺不好，他提起如意金箍棒揮過去，轉頭看向哪吒。

猴子悶哼一聲，背後生生的受下六耳獼猴劈下的一棍，毫無防備的跪下。

「媳婦！」猴子雙眼之中倒映出的場景，是他這輩子都無法掙脫的夢魘。

不遠處，被三個人圍住的哪吒，藍色的光芒直接順着哪吒的手臂的血管中注入，涓涓的鮮血沿着藍光流淌而下，三頭六臂的關節出，銀色的宛如閃電一般的光芒彷彿正在切割一般，不停的涌動。

猴子被六耳獼猴和夜叉沙僧緊緊的壓住無法動彈，如意金箍棒也被撂倒一邊。

「啊……」傳到猴子雙耳之中的是哪吒痛不欲生的慘叫聲。

一段段白藕落下，一片片蓮花花瓣散開，空氣中瀰漫的是淡淡的蓮花香味。

清雅的、純凈的、沒有一絲血腥的甜香，就像是初夏的第一攏蓮花。

猴子伸出雙手，向著哪吒的方向無力的伸過去。

偌大的淚珠從他的面龐上滾滾而下，他的心中宛如插了一把利劍，不停的旋轉，疼的他不想說一句話。

他望着被白骨、霜天、羿水、藍色長龍圍繞住的小小圓圈，他望着圓圈內的一堆白色的蓮藕荷花。

可是無論他再怎麼看，也不會在看見那個粉團一樣的小娃娃，歪著頭不理他了。

「哪吒死了，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孫悟空，你以為你還攔的住我們嗎？」羿水勾著笑看着猴子。

「哈哈哈哈！」猴子大笑一陣，雙眼通紅宛若鬼火。

猴子登出雙腿對着壓在他身上的二人猛的踢出。

六耳獼猴和夜叉沙僧錯愕的看着猴子，不知道僅僅一瞬間，他的功力就已經翻了幾翻。

猴子握著如意金箍棒單膝跪在黑雲之上，他緩緩站起，抬手之間，神佛妖道魔，在他的雙眼之中皆為虛無。

紫金冠、野雞翎、金衣軟甲、血披風從天邊飛來，穿破雲層，扣在猴子身上。

猴子抬頭，雙眼狠決，修過的仙禮過的佛，都成了過往煙雲。

飛旋手中如意金箍棒，驚天動地一聲響，橫掃羿水的一干兵將。

棍落棍起，兵將飛灰煙滅，取過西經，他還是那個大鬧天宮的孫悟空，還是那個混世的魔王。

猴子提着如意金箍棒的一頭，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四人，黑雲上畫了一道長長的裂痕。

猴子的周遭沖滿著瘮人的殺氣。

四個人看着猴子皆是一愣。

猴子直徑從四個人中間走了進入，手指輕輕的撫摸那一堆白藕。

白藕模糊，看不清哪裏是哪吒的面龐，哪裏是哪吒的四肢，彷彿只是普通的蓮藕荷花。

「殺了他！」羿水一聲令下，四個人抄了看家的兵器，朝着猴子招呼。

猴子沒有動，他深情的望着白藕，不知怎麼，就想到了他初見哪吒時，她扎著兩丸子頭，從天上落下來，瞪着一雙眼睛怒氣沖沖的看着自己，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男娃。

一刀刀、一劍劍落在猴子身上。

猴子的唇角勾了笑，可是那笑容彷彿被風吹吹就能散掉。

天地之間，傳來猴子低聲的述說。

——媳婦，你說俺老孫唱歌難聽，俺老孫下輩子一定修個好嗓子，將這天地間的情歌唱歌你聽。

——媳婦，俺老孫說過，要護着你，可是俺老孫沒有做到，媳婦，都說俺老孫是石猴，是沒有心的，可是俺老孫這時候還真的有點疼。

——媳婦，你等著，等著俺老孫殺了這些人，護住天庭，護住雷音寺，就來陪你。

猴子說完，站起來，一身金衣軟甲上已經佈滿的鮮血，血色的披風也破破爛爛，他對着白藕畫了一個圈，又畫了個圈圈住丸子。

「你們鬧夠了嗎？」猴子掃視一圈眾人，冷冷的說道。

他握緊了手中的如意金箍棒，直～插雲層，手上的功力層層散開，金色的光芒消散黑雲。

天地動蕩，猴子緊閉着雙眼，眉間的成佛之痣變得格外嫣紅。

那是宛如盤古開天闢地一般的巨響，僅僅一聲，彷彿就要將整個天地割裂開來，催毀世間所有的生靈。

「賤賤……」已經快要趕到的天蓬，皺着眉頭看着身邊的楊戩。

楊戩點了點頭，順着天蓬所指的看過去，雷音寺滿天的金光，一朵朵紅蓮慢慢升起，所有的黑暗全部消散。

「哪吒她……」天蓬不忍開口，抬頭望着楊戩。

「我們……還是晚了。」楊戩長嘆一聲，救出玉帝，幫助太上老君，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猴子……」天蓬來到猴子身邊時，雷音寺內只剩他、丸子和一堆白骨，所有的不幹凈的東西，都在猴子的一招之下，隕落怠盡。

羿水、霜天、白骨、六耳獼猴、夜叉沙僧他們還沒來的及驚嘆猴子這一招，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說一句話。

死亡，來的如此之快，又如此簡單。

——終究是來自戰佛的難以言說的絕望。

「你護住了天庭，護住了雷音寺。護住了天下蒼生。」楊戩拍了拍猴子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

「可是……我卻沒能護住她。」猴子慘笑一聲。

「猴子……」楊戩抿了抿唇看了看周遭，抬手將周遭恢復了原樣。

雷音寺還是雷音寺，絲毫沒有因此為變的殘垣斷壁，不堪入目。

「你打算怎麼辦？」楊戩問猴子。

「怎麼辦？」猴子抬頭看着天空，面上的淚痕依舊清晰可見。

「等如來佛祖回來，我便去找她，六道輪迴，閻羅地獄，我都陪着她」猴子說。

「猴子，你忘了，三弟她，不是人也不是佛，她只是一顆靈珠子，死了一回，借了蓮藕荷花。」

「是啊，我忘了。」猴子抿了抿唇角，說道：「那就等如來回來，我也魂飛魄散好了，不管她怎麼着我都是要陪着的。」

天庭恢復了大戰之前的和平景象，真的玉帝被關在花果山水簾洞的一處暗流下，如今回來了看穿了世事又變成了和藹的中年男人，王母依舊看着她的人間小人書卻也解了天界情愛的禁令，嫦娥待着自己的月宮裏細心指教玉兔的仙法，一心渡她成神，天蓬和楊戩依舊天天約在南天門外打架，還有太乙真人和太上老君依舊時不時吵嘴喝茶。

可是天界沒人再提起戰神哪吒，那個總是踩着風火輪在天庭中獨自飛來飛去，困了就找一個地方睡了的小娃娃。

大家不是忘了，而是不想提起她，像是不提起她，她就還在天庭之中，只是躲了空睡覺去了，找不到她，而不是死了。

還有，天庭的天池裏，總是會看到一隻變小了的猴子，站在碧綠色的荷葉上，望着清澈見底的池水發獃，時不時看到那猴子拿出圓圓的丸子丟在池裏，喃喃自語。

沒有一個神去擾那隻猴子，因為天庭都知道，那是斗戰勝佛在思戀他的心上人。

一個蓋世的英雄失去了他想拼盡全力也想保護的人。

傳說，那個人，總是喜歡獨自一人跳到天池裏，痛痛快快的游泳。

傳說，那個人，某一次游泳的時候，正好被當時還是弼馬溫的斗戰勝佛追着叫媳婦。

傳說，斗戰勝佛每次來，丟在天池裏的都是太上老君新煉出的仙丹。口中，都是是反反覆復的說一句話。

斗戰勝佛說：「媳婦，你不在，太上老君的糖豆的都沒人吃了，你在哪裏，我帶糖豆去找你好不好？」

可是永遠都沒有人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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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戰勝佛。」不知多少年過去了，猴子聽到有人叫自己。

他緩緩的從天池中的荷葉上飛下來，變了真身，看着來人。

「三隻眼，你找俺老孫幹嘛？」

「如來回來了，他叫你去雷音寺。」楊戩皺着眉頭說道。

「好。」猴子一個筋斗雲離開了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