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44 驀然回首仍是他

夢境中，大片的雪花從天而降。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毫無預兆，鋪天蓋地而來。

幸而洛琛已經提前安排了人去盤查，確保了居民的房屋不會被雪壓塌。過冬的糧食和菜也得到了保障。於是街上都是笑盈盈的人群，到處都是奔跑著享受著雪的孩子們。

紅彤彤的冰糖葫蘆，沿街叫賣的人。

夢境中的一切那樣的真實。

辛普森猛地睜開眼睛，他看到了異世。

屏幕上的雪洋洋洒洒地下著，慶麟調整人工智慧的角度，一面記錄著，一面尋找著重華的身影。

顧誠人握著艾茉莉的手，確保艾茉莉的任何情緒波動是否會影響到人工智慧找人。

「這麼多人，上哪兒找去啊？」慶麟轉頭看向顧誠人：「再說了，重華穿過去要是個女的，也不會輕易上街拋頭露面吧。」

顧誠人笑了笑：「去皇宮看看吧，洛琛命有帝王星，上次和大上次基本上都是在做皇帝。」

慶麟默了個，分外無語地將視角往皇宮那邊挪。

別人削尖了腦袋想要做皇帝，洛琛可好，愛做不做就只能做皇帝。當你知道自己的人生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時，其實是非常無奈的。

拼了性命也想要得到的地位，真的坐上那個椅子，開開心心堅持到底的人，沒幾個。

洛琛上輩子（就算是上輩子吧），或許一生都沒明白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生存在人世。本以為自己的使命就是支撐整個國家。為此，生來就被培養成皇帝的接班人，被人陷害，被廢，被軟禁在山上，仍舊是繼承了皇位。可與此同時，他也知道了父親並非親生父親，母親也非親生母親，讓他接任，不過是為了父親的親生兒子們一生平安。

說他是犧牲品，也不完全是。說他幸運，也沒有辦法。

歷史遺留下來的混亂最後終究要回歸到軌道上去，洛琛在不算漫長的一生中做過的唯一一次遵從自己心意的決定，就是扔下皇位跟著重華走。

牽扯多少人的性命，他不在乎，若自己的人生是被人安排好的，除了做皇帝他再也沒有其他生存下去的道路，那他任性一次，也不會有人怪罪他。

至少，重華向他張開了雙臂，再也沒有離開過他。

哪怕異世坍塌，哪怕重華有機會離開，她仍舊選擇了與他同生共死。

或許對於異世的洛琛來說，這已足夠。

看著御書房裡勤勤懇懇批閱摺子的洛琛，不知道為什麼，屏幕這邊的眾人都覺得心頭堵堵的。彷彿看到應試教育下夜夜自習到深夜的高考生。這種無法逃離的命運簡直是可以將人逼瘋的。

燈火輝煌，洛琛眉心微皺地低頭批閱。漆黑的宮殿中，另一處亮燈的地方，便是重華的寢宮。

穿著家常裙袍的重華拿著綉綳，靠在美人榻上，多點了一盞燈，一針一針，彷彿是在祈禱著什麼，又彷彿是在抵抗著什麼。

幽深的皇宮中，東西兩盞燈，猶如天空中遙遙相對的星辰。

互相守望著。

「龍哥……」蒼麒抬起頭來看著面色有些蒼白的應龍。

應龍緊緊地捏著拳，抿著嘴。

顧誠人握著艾茉莉的手微微收緊，他知道艾茉莉在看。他也能夠感受到艾茉莉的情緒。艾茉莉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

在吸血鬼漫長的生命中，愛情親情友情其實尤為珍貴。吸血鬼兩極分化嚴重，或者不珍惜生命肆意殺戮，或者珍愛彼此相守一生。艾茉莉是從小看著父母對望彼此的目光長大的。她永遠不會忘記父母對望時那全世界彷彿只剩下對方的愛戀。

或許現實中的夫妻都如同重華和洛琛這樣，一個加班另一個在家裡做好了飯等待，但在冰冷的皇宮中，這兩盞燈就如同火種。炙熱，溫暖。

重華綉下一針，頓了頓，又出現了那種感覺，彷彿有誰在看著她。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瞬間就豎了起來。

「蓮荷，皇子們和公主睡得安穩么？」重華起身喚來貼身伺候的大宮女，往西暖閣去看孩子們。

視線跟著重華往孩子們睡覺的西暖閣去，眾人幾乎都緊張了起來。骨灰盒還放在壁爐上，而重華在異世當真生了孩子。

門被推開，六個宮女恭敬地守在搖籃床邊上，大宮女撩開帘子，重華走了進去。

「三個？！」慶麟第一個看見大聲喊了出來。

應龍往前探身，幾乎撞到慶麟的轉椅上。三個？！三個孩子？！

顧誠人一皺眉，臨也直接站了起來。

「怎麼會是三個？明明是雙胞胎，靈魂也應該是兩個才對。另外那個是誰？」臨也喊道。

左及川有些詫異：「三胞胎不行么？」

顧誠人臉色有些陰沉：「這邊兩個孩子的靈魂如果是同時跟著重華穿越了，那麼就算是在異世，重華也應該生雙胞胎才對。不可能多出來一個才對。」

白澤站在科學的角度上問道：「有沒有可能三個孩子中其中一個是異世的靈魂呢？」

顧誠人搖了搖頭：「重華本身就是泥塑，早已不可能繁衍後代。懷孕本身就有問題，在異世也不可能懷孕。」

「異世的身體應該是沒問題的啊。」蒼麒完全不贊同。

臨也冰冷地看著屏幕：「他們的身體死了，重華和洛琛才進入這個身體。本就是借屍還魂，怎麼可能孕育生命。」

說白了，就是小皇帝小皇后的身體是死透了他們倆才穿越過去。就算靈魂和身體契合，可身體已經是死的了，根本就不可能懷孕生孩子。可是重華在這邊懷的兩個孩子跟了過去，所以小皇后的身體才能繼續妊娠，將在這邊無法出生的孩子生下來。

「半路混進來個什麼？」臨也湊近屏幕，隨著視角看著這三個孩子，細細地辨認著。

顧誠人眯著眼：「臨也，那位二皇子，不太對勁。」

臨也立刻轉過來看第二個搖籃里的小男孩。不同於大哥的白胖和小妹的嬌小，二皇子看上去更加有靈氣。這種感覺就是往常人們常說這孩子長得真機靈。二皇子雖然在睡著，可是似乎夢見了什麼，睡姿也不是尋常孩童的姿勢，看上去更接近成年人。

「他……」臨也隔著屏幕只能看見這個人，身上什麼氣息都感覺不到。

顧誠人緩緩站起身：「朱雀還在變種人公會么？」

左及川詫異地看著他：「回去了，怎麼了？」

顧誠人的眼神漸漸陰沉：「給李在意打電話。他們那邊肯定有人也去了重華那兒。」

應龍一聽頓臉色就變了，什麼意思？他外甥很有可能是變種人？！

白澤立刻就去打電話了，顧誠人將應龍拉扯過來，讓應龍握住艾茉莉的另一隻手，又讓慶麟將電磁貼片給應龍貼好。

西暖閣里，重華挨個檢查了一下孩子們，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還沒等回自己屋裡，洛琛就回來了。

「怎麼了？」洛琛敏銳地察覺到重華不太對勁。也沒到每個月的那幾天，怎麼會這樣心浮氣躁呢？

重華擺擺手：「我也不知道，就是總覺得有人盯著我，就過來看看孩子。」

洛琛皺了皺眉，暗衛隨時都在，如果有人真的敢窺視重華，也早就被揪出來了，不可能留到現在。

「這幾日沒睡好，晚上讓御膳房準備點燕窩，你喝完了早點睡。」洛琛拉著重華的手帶著她回了東暖閣。

重華乖順地跟著，心裡卻在想著另一件事。

曾經她也有過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可是那時什麼時候來的？為什麼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呢？

洛琛坐在鏡前拆下金冠，重華站在他身後愣愣地看著他。

同樣的雕花大鏡子，同樣的容顏，那個男人一面冷冰冰地看著她一面梳著頭。

男人自己梳頭髮真奇怪，重華微微張嘴，突然頭痛欲裂，直接跪坐在地上。

洛琛一驚，飛撲過來一把將重華抱到美人榻上：「頭暈么？」

也不喊御醫，直接自己上手掐脈。重華的脈象說不準的亂，雜亂無章。重華歪在美人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洛琛。

「你不是他，你是誰？」

屏幕上的畫面開始漸漸扭曲起來，臨也緊張地看著顧誠人：「你們是不是隱瞞了什麼？為什麼重華的波動這麼奇怪！」

幾乎是所有人腦中都閃過一個想法，或許重華想起了上一世（第一次穿越）的事。

這事要不妙啊！

顧誠人顧不了那麼多，單手結印一掌拍在應龍的額頭上：「入夢！」

應龍一頭栽倒，沒了聲息。臨也幾乎跳起來：「卧槽你瘋了啊！」

眾人還未來得及驚奇就看見屏幕一閃，應龍直接一頭砸在東暖閣的碧紗櫥里，整個碧紗櫥都砸塌了。

巨大的聲響讓震驚的洛琛和茫然的重華齊齊回過神來，宮女太監們都嚇了一跳，就看塌陷的碧紗櫥里緩緩爬起來一個白髮的男人。

「龍哥？！」洛琛第一個認出來這人是誰：「你怎麼會在這兒？！」

難道應龍也穿越了？還是他來接他們了？

重華直直地看著應龍，微微張嘴：「哥？」

「應龍穿過去了，穿過去了！」蒼麒欣喜地叫出聲。

一回頭就看見顧誠人嘴角滲出血絲來，臉上全是冷汗，直接倒在了艾茉莉的身上。臨也衝到他身邊，將他扶起來。左及川也沖了過去，和臨也一起將顧誠人扶到旁邊的沙發上。

「要被你給嚇死了啊！」臨也緊咬著牙埋怨道：「哪兒有你這樣強行入夢的，會死人的！」

顧誠人皺著眉，顯然很不舒服，擺著手示意臨也能滾多遠滾多遠不要在他耳邊吵嚷，他現在急需休息。

左及川緊皺著眉瞪著顧誠人，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誠人瞄了左及川一眼，用眼神示意他現在什麼都別說。

艾茉莉悠悠轉醒：「砸死我了，什麼東西。」

白澤那邊打完了電話進來就看見艾茉莉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應龍昏死在一旁，顧誠人則虛弱地躺在另一個沙發上。

「李在意說方才辛普森在夢中看到了重華和洛琛。估計這就是你們預估的有所牽連。」白澤聰明地選擇什麼都沒問，直接彙報結果。

左及川忍下氣，沉沉地說道：「跟蒼麒他老丈人有關係么？」

顧誠人說不得話，只是搖頭。

左及川嘆了口氣：「跟你們將天使獻給路西法有關係么？」

顧誠人急需搖頭。

艾茉莉迷茫了個：「他怎麼了？」

蒼麒斟酌了一下，小聲說道：「內傷。」

應龍這一摔其實沒什麼大事，但是偏偏一條腿非常微妙地磕在了骨縫上，華麗麗地骨折了。洛琛震驚之餘立刻召來了御醫，在應龍的全權指揮下，將他的傷進行了妥善的處理。

重華怔怔地看著應龍，眼中流轉著難以言喻的情緒。應龍不動聲色地看著重華，並不急於點破她。

洛琛出去吩咐人給應龍準備住處時，重華湊到應龍身邊。

「哥？」似試探，又似確認什麼。

應龍點點頭：「誠人說你們很難回去了，所以我就過來陪你們。」

重華先是一愣，隨即低下頭小聲說道：「我早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嗯。」應龍沒接下去，只是揉了揉重華的頭髮。

「哥，洛琛……」重華欲言又止，這種感覺她無法說出口，畢竟，他們是夫妻，畢竟，他們相愛。

應龍怎麼會看不出重華的情緒波動，笑了笑：「是啊，他就這麼執著，從那邊追到這邊來。」

重華瞪大了眼睛，洛琛，從那邊，追到這邊來。

他還是他，他仍舊是那個在山林間將她撿了回去的人，他仍舊是那個帶著她去扯了一身大紅嫁衣的人，他仍舊是為了她放棄了整個江山的人。

洛琛吩咐完了走進來就看見重華眼眶通紅地看著他，頓時愣住了：「怎麼了？太醫不是說了就是皮肉傷沒傷到筋骨靜養就好了么？別怕。」

重華緊緊地捏著袖口，眼中含淚地看著洛琛，情不自禁地走過去環住洛琛的腰，緊緊地抱住他。

洛琛是真的嚇蒙了，誰來跟他解釋一下他老婆到底抽什麼風啊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