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片混亂

即使隔著厚重的窗帘，依然能感覺到外面的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尖叫聲，嘶喊聲也開始漸漸消失不見了。宿舍里靜悄悄的。靜的連一根繡花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可是，鄭佳怡的耳朵里始終響徹著一種聲音。那種聲音是她無法形容的，也是她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像是人們的喘息聲，但又像是動物發起進攻時的低沉吼聲。也許不止她一個人能聽見這樣的聲音。否則，這麼長時間了，宿舍里的十來號人不會全都一動不動的緊靠在一起。誰也沒有因為沒了嘶喊尖叫聲，就打算開門出去看看情況。

鄭佳怡的直覺告訴她，門外雖然靜悄悄的，可是，並不是沒有人。總覺得有人在外面的走廊里來來回回的遊盪，而且，還不是一個人。

只是這麼傻傻的坐著也不是事兒，盧慧雖然猶豫，但還是壓低了嗓音，小聲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聲音輕的真的就好似僅僅是空氣流竄的聲音。

「噓！」這麼輕的一句問話，立刻點燃了其他人的神經。李嘉嘉早就不管不顧的一把將盧慧的嘴巴給捂住了。

盧慧雖然和鄭佳怡一樣根本沒有親身經歷過其他人經歷過的事情，沒有看到過其他人看到的事情。可是她還是被其他人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舉動嚇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把李嘉嘉捂住她嘴巴的手放了下來。並且用眼神告訴她，自己不會再發出任何聲音了。

李嘉嘉看了盧慧好久，這才收起自己的手，重新環抱在自己的膝蓋上。把頭埋的很低。似乎想要把自己整個揉進自己的懷抱。這樣也許才可以讓自己不至於害怕到發瘋。

「可是我們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鄭佳怡雖然低著頭，很小聲，可是她恰到好處的讓宿舍每個人都能聽到她的這句話。

這句話再次觸動了大家的神經，不少人已經開始低低的抽泣了。

「也不知道這道門等抵多久。咱們這個可是老宿舍樓。說是門，不過就是塊木板。」徐依依也壓低了聲音。眼中全是擔憂和不安。

「抵多久？到底抵什麼？外面到底有什麼？」鄭佳怡一時不解，聲音稍稍提高了一點點。立刻引來了門外的動靜。鄭佳怡一驚，再次壓低聲音，問道：「門外是不是有人？是誰？」

「我們的校友唄。不過是不是人我就不知道了。」徐依依的口氣有些戲謔，但卻帶著顫音。

「這話什麼意思？」盧慧也急了。

鄭佳怡和盧慧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儘管沒有人回答。可是，她們似乎都明白了些什麼。

「不管怎麼樣總不能等死吧？就算報警太慢，總還有老師吧？打電話求救啊？」鄭佳怡突然想起了什麼，覺得自己就這麼傻乎乎的呆著根本就是在等死。

「有警察呀。中午車禍的時候就來了，有用的話還會發展成這樣嗎？何況現在通訊肯定都癱瘓了。」蹲在窗下的周蒙輕聲回答。

確實，只有周蒙親眼看見了有好幾輛警車都停在學校門外。如果警察真的有用的話，這麼長時間，早就該把同學們都救出去了。鄭佳怡覺得剛剛的發言確實有些欠妥，而且要是老師們沒事的話，學校有後備電源，肯定早就打開了。此刻廣播里早就開始呼籲同學不要害怕原地等待救援什麼的了。恐怕......而且，這種情況沒理由只是發生在a大，恐怕這個城市其他的地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鄭佳怡忍不住用力的搖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難道，我們只能靠自己了嗎？」盧慧憂鬱的看著鄭佳怡。對她而言，鄭佳怡就是她的主心骨。似乎只要看著鄭佳怡，心裡就能稍稍安心一點。

宿舍里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誰也沒辦法回答盧慧的問題。她們都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爸媽手掌心裡的小公主。靠自己？連日常生活都無法正常料理的她們要怎麼在這種恐怖混亂又前所未見的世界里靠自己？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月亮依舊照常升起，將外面的樹影倒影在窗帘上，一搖一晃，讓人心慌。

「咕——」誰的肚子在抗議。

「咕咕——」黑暗中，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肚子在叫。

突然，一絲微弱的亮光亮了起來，是徐依依的手機。只見她自言自語道：「都九點了，難怪感覺快餓死了。」

「徐依依，要不你試試，電話能不能打通？」鄭佳怡還是有點不死心。「就算沒信號，110總還是打得通的。」

「打不通!」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剛開始混亂的時候我就打算報警來著。根本沒人聽，後來事態發展好像失去控制了，我也就只管逃命了。也不知道能往哪兒跑，本能的就只知道往宿舍跑，就好像遇到事情先往家裡跑一樣。」

「你是？」眾人齊刷刷的憑著感覺朝說話的女生看去。

「我是306的江筱菲，c班的。」江筱菲小聲的自我介紹。

「你們306的人不給你開門嗎？」周蒙關切的問道，口氣有一絲絲的不忿。

「不是，我和江筱菲都是306的。我叫王心如，你們叫我心如就好了。我們宿舍沒人，都看運動會去了。好像鑰匙丟了，只能看見門就敲。哎，真是越急越亂。」王心如的口氣突然變得哀傷：「但願我們宿舍其他的同學也能平安。」

「哎呀，劉希玲！」要不是現在的情況不容大聲喧嘩，否則周蒙恐怕是要喊起來了。

是啊！也不知道劉希玲怎麼樣了？302的幾個人都沉默了。雖然平時大家互相不待見，可是到了這種時刻，還是希望對方能平安。畢竟大家雖然脾氣不好，但心都是不壞的。

「現在的問題不是劉希玲。而是，本來6個人的宿舍，現在有12個人。」徐依依的聲音平靜而冷酷。

雖然徐依依沒有說的很露骨，可是鄭佳怡馬上就意識到了她的意思。心裡頓時對徐依依這個人打了折扣。她原本覺得徐依依只是高冷刻薄，心不至於壞到哪裡去。可現在看來，還是把人心想的太善了。

外來的幾個女生瞬間更加的安靜了。儘管事到如今大伙兒不可能冒險開門把她們趕出去，可畢竟她們不是302宿舍的主人。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徐依依見氣氛開始變得怪異，趕緊澄清了一下，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宿舍的資源有限，在想到辦法自救之前，必須先想想怎麼合理的安排這些資源才行。」

黑暗中，眾人各自認同的點了點頭。鄭佳怡也為自己草率給徐依依下不好的定論而有些自責。

「床不是問題。六張床12個人擠擠肯定能睡。吃是個大問題。咱們幾個誰有存貨？」徐依依見大家都認同這個觀點，就大膽的繼續當家做主了。

「我有！」周蒙第一個在不遠處舉起了手。「我今天才去了趟超市，之前也還有一些吃的。不過，都是零食。」周蒙說完放下了舉起的右手。

「吃的我們有，我和佳怡買了好多泡麵呢，各種口味，拼湊起來兩箱不止。」盧慧在得到鄭佳怡的點頭認可后，接著周蒙報出了自己家的存貨。

「你們平時吃的都是碗面，一箱最多六碗，也就是12個人一頓的口糧。」徐依依的神色很擔憂，接著說道：「我也沒什麼存貨，都是蛋糕麵包之類的。」說完轉頭看向了李嘉嘉。

李嘉嘉埋著頭，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似乎不聞不問。半天才好像感受到徐依依的目光一般，緩緩的抬起頭來，說道：「有一些吧。亂七八糟的零食什麼的。具體也記不清楚了。在我的柜子里。」

「真不好意思。讓你們為難了。」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是啊。沒有我們的話，你們也許可以撐得更久一些。」好像是王心如的聲音。她的聲音特別的尖細，所以特別好認。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徐依依依舊是那麼冷淡。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摸索著走到了自己的床邊。在床頭翻找著什麼東西。

突然有塑料袋的響聲，大概是徐依依找到她放在床頭的早飯了。

「今晚就湊合吧。這是我的早飯，大家分著將就吃點。等天亮了再找其他存貨。」徐依依說著率先將麵包遞給了靠的最近的李嘉嘉。

「你自己呢？」李嘉嘉接過徐依依遞過來的麵包。

「吃不下！你們吃吧。」徐依依說著小心翼翼的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生怕這老古董的床會發出太大的聲響。

「我也不吃了。你們多吃點吧。」鄭佳怡也起身準備往往床上去。「盧慧，今天晚上跟我睡一起吧。空張床出來。」

「行啊。我也不吃了。」盧慧說著從地上站起來，小心翼翼繞開腳邊的同學，慢慢向鄭佳怡的床走來。

李嘉嘉隨便抓了點麵包往嘴裡一塞，說道：「那我和徐依依睡吧。」說完頓了頓，看向徐依依的方向，問道：「行嗎？」

「嗯！」徐依依輕輕應了一聲，翻過身去，背對著外面。此刻，知道身邊還有一個人陪著自己，大概能更容易的入睡吧。

鄭佳怡和盧慧平躺在床上，在一片漆黑中執著的盯著上鋪的床板。似乎這塊床板上刻著什麼生存攻略似得。她們手拉著手，卻各自滿懷心事。

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麼安排床鋪的。又是什麼時候吃完麵包，什麼時候上床睡覺的。鄭佳怡以為自己今夜鐵定無眠。卻不想竟然早早的就進入了夢鄉。夢裡一片荒蕪，人煙絕跡，她一個人在這片荒蕪中發狂一般的奔跑，明明一個人都沒有，卻好像有千軍萬馬在追趕她，要將她置於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