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自作自受

118.自作自受

稍等一下就替換

——

景郢捂著嘴,點了點頭。

孟湘便越發興奮了,她按著他的肩膀直起身子,湊近他道:「那現在的名家有哪些?她們擅長的都是什麼舞種?」

景郢抬頭看她,微微後退一步,正好後退到她在炕上夠不到他的地方。

孟湘依舊笑盈盈的,臉頰甚至因為激動而泛紅,宛若含春之花,嬌艷無邊,她歪著頭盯著景郢看,輕聲道:「難道不能說嗎?」

她這話說的輕柔無比,景郢卻仔細思考了一下,才道:「名家繁多數不勝數,但大多都在官家的教坊里,屬於記錄在冊的官伎。」他皺了一下眉,側著臉盯著炕沿邊看個不停。

孟湘眨了眨眼睛,「教坊?」

「每個州都有一個屬於官府的教坊,青州的話……現任教坊使崔九旋的九旋舞值得一看。」景郢緩緩道。

「那你是看過了?」她急迫地詢問。

景郢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只是聽說罷了,雖然我有些富貴,但的確沒有見過。」說罷,他便緊緊盯著她看,只見孟湘頗為失落地用手指扣著炕沿邊,無精打采地「哦」了一聲,沒有絲毫起疑,彷彿已經信了他說的話。

許久,孟湘好像才反過勁兒來,輕輕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還要我自己去看看……」

「最好打消你的念頭。」景郢微揚下巴,繃緊了臉,冷淡道。

孟湘疑惑地看向他,在微弱的光線里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好像杏花上的露水。

「你是想進入青州教坊吧。」他低下頭冷冷地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自甘墮落的人,「你難道不知道進入教坊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這一輩子都是賤籍,擺脫不掉,抹消不掉,就算你生下孩子也一樣是賤籍!」

「可是,如果我是在入賤籍之前生下孩子,等我自願成為舞伎,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入了?」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景郢噎了一下,喉結上下移動,眼神越發失望了。

「即便是,那又如何。」

孟湘好像放下了一塊心病,輕輕吐出一口氣,送給他一張如花的笑靨,語調輕快道:「那我就放心多了。」

景郢瞪著她,感覺自己喉嚨里就像是塞進了什麼東西,噎得他難受,卻又吐不出來,而始作俑者居然還這麼一副無辜放鬆的表情看著他。

孟湘攤著手笑道:「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夢想而毀掉了自己兒子的前程不是?」

他收緊下巴,越發覺得眼前這個明媚的女人也跟這村子里其他無知的婦孺一樣,他眼中的翠色漸漸融進墨色里,「呵,可你是在毀掉自己,你喜歡琢磨舞技何必非得入教坊,可以作為閨房樂趣……」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孟湘站在炕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氣勢也越發強烈了。

「也許你認為我感興趣的不過是奇淫巧技,是上不了檯面的,最多以後給夫君增添閨房樂趣。」孟湘眯著眼睛打量他,他卻一點反駁的意思都沒有,顯然他就是這麼認為的,她「呵呵」冷笑一聲,心裡氣得要炸了,臉色卻越發溫柔了,一字一頓道:「庖丁解牛之技就不算奇淫巧技了嗎?就算是奇淫巧技,可也讓梁惠王讚嘆不已,你又算得上什麼,如今卻來看不上我努力了一輩子,為之生,為之死的夢想?」

景郢也不知被她那句話捅進了心窩裡,猛地後撤一步,臉色頓時白了下來,他眼神晦暗地看著她,不言不語。

她柔柔一笑,眼睛里凝著冰,臉上卻如春暖花開,「我清楚的知道我所選擇的路,你雖然好心,但我不想讓別人來詆毀我的夢想。」她靠近他,手指溫柔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感覺到手下的身軀僵住了,卻沒有甩開她的手。

「所以呀……」她慢吞吞地替他撫平肩膀上的褶皺,頭抵著快要靠上了他的肩膀,聲音輕的像是盪在空中的羽毛,「你不要惹我不悅,好嗎?」

他的臉藏在陰影中,久久沒有回答。

孟湘猛地抬頭看向他,卻正與他望著她的視線相對,他的眼眸此時宛如墨玉一般,沉沉地壓向她。

「那是你的選擇,與我何干。」

她莞爾一笑,用胳膊肘捅他,卻捅了個空,景郢好像察覺到了她的動作,並飛快做出了反應。

「好啦,我們講和啦,畢竟不知道你還要在這裡住多久,我們還是關係好一點為妙。」孟湘笑著說完,卻見景郢恍若未聞,光盯著炕上隔開的帳簾看,似乎要在上面盯出一朵花來。

孟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懶得理會,便沒有出聲,甚至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地退了出去。

可心思紛亂的景郢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他生了會兒氣,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究竟在幹什麼啊,明明兩個人只是之前見過兩面的陌生人,在一起相處也不過一晚而已,他何必跟這個沒有什麼見識,整天瘋瘋癲癲的女人一般見識呢?

猛然想明白的景郢雙手放在一起攥了攥,沒有扭頭,淡淡道:「我們兩個不過是互相利用,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會完成,我也不會再提這些令你不愉的話了。」他停了一下,等她回話,卻久久沒有聲響,景郢抿緊唇,心下拱起一陣怒火,想他何曾如此低三下四過。

「你這時到沒話說了,不是一向伶牙俐齒嗎?」他的聲音放軟了些,又想了想,才黑著臉憋出一句:「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卻還是等不到她的回應,景郢氣勢洶洶地回身,屋中只孤零零的站著他一個人。

「孟九娘。」他咬著牙吐出這個剛才在夾牆中聽到的名字,便大步朝外走去。

院子里,孟扶蘇搬了一塊石頭在牆根底下陰影里讀書,一篇文章只看一眼,誦讀時便句讀分明;看了幾眼,便可以全篇背出而不錯一個字。

對待有天分的少年郎,景郢的臉色放緩了些,點頭道:「你倒是個有天分的,可考了縣試?」

孟扶蘇雙手捧著書看都沒看他一眼。

景郢自然不會跟個小孩子計較太多,他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又負著手站在門邊小心張望。

「喂!」

景郢詫異他竟然會主動叫住自己,便沖著他頷首道:「孟大郎。」

孟扶蘇蒼白的面容隱在陰影里,也蔓延上了幾分陰霾,他輕笑一聲,伸手指了指他頭頂上,「你要是想將自己的身份隱瞞住,就不要在頭上挽著個這麼明顯的簪子。」

景郢摸了摸頭頂上的碧玉簪子,點頭道:「多謝提醒。」

孟扶蘇的臉上浮起一絲笑,低著頭敲了敲他腳邊的一個東西,柔聲道:「乖,別在腦袋上頂這麼難看的東西。」

景郢定睛一看,只見孟扶蘇腳邊正趴著一個王八,此時正探頭探腦地跟著他的手指轉動著腦袋,而那王八的腦袋上正頂著一片綠油油的水藻。

景郢真心覺得自己出門的時候忘了看風水了,才碰上對母子,可誰逃跑的時候還會看風水啊。

「咳咳,你娘呢?」

孟扶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的心越發堵得慌了,他便一甩衣袖,逃也似的快步走進了屋子裡。

那麼孟湘此時又在何處呢?

卻見她胳膊上挎了個柳條籃子,在族長文仁義的門前來來回回走了兩遍,惹得門裡的大黑狗狗「汪汪」叫個不停,她則躲在牆垛邊探著頭,從門縫往裡望去,就見文抱珏手裡揮著一把扇子,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不知是何人敲門?所為何事?」文抱珏文縐縐地詢問道。

孟湘捏了捏嗓子,柔聲道:「是我……」

她話還未說完,那邊文抱珏便急切道:「可是九娘?」

她正想婉轉低回的答應一聲,可他那邊已經「嘩啦嘩啦」打開門了,文抱珏急匆匆地從門裡鑽了出來,站在她的面前,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睜大眼睛,既驚喜又慌張道:「你……你……怎麼來了?」

孟湘側過身子輕聲道:「不是少族長你讓我來的嗎?」

「我還想……」他笑眯眯地用扇子擋住了嘴。

孟湘依舊保持著羞答答的模樣。

「這裡人多眼雜,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文抱珏用扇尖在唇上一抹,剛朝她邁出一步,只聽「嘶——」的一聲。

文抱珏覺察不對,忙回頭看,就見他的白布袍的后擺正掛在門上的木刺上,又因為他過於著急沒有仔細查看,往前走的時候,便讓那木刺越掛越深,撕出一道口子。在佳人面前出了丑,他慌裡慌張地便往下扯衣擺,手忙腳亂的,越扯那口子便越大了,好不容易等他將衣擺從門上弄下來,卻已經滿頭大汗,滿臉通紅了。

「唐突了九娘……」他硬著頭皮笑眯眯道。

孟湘努力憋笑,死死埋著頭,等聽見他的話又拚命搖頭。

文抱珏捏著破破爛爛的衣擺,故作文雅地扇了扇扇子,領著孟湘便往後面的林子里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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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畫風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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