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173、信任

曲雲嶸整個人都瘋狂了，衝過來，看到中彈的不是莫即墨，才虛弱得扶住了牆，臉色慘白，劇烈得喘氣，一邊轉過頭，眼眸猩紅，盯着曲流殤，恨不得將他粉身碎骨...

曲家家主的異樣讓一些人留意到，但更多人在意莫即墨那邊的情況...

莫即墨雙手都顫抖的。

沈容之跑出人群，看到沈清閨胸口紅，當下就痴獃了。

「姐...」

沈清閨胸口中彈，按照電視劇裏面的劇情，應該是抓着女主的手說一大段煽情的話，並且女主還回復了一大段煽情的話，最後撕心裂肺生離死別...

事實上，沈清閨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只用崩了傷口的手...指尖碰到了莫即墨的衣領..

落下。

她想說什麼呢？

也許是想拉下她的頭，再吻她最後一次。

然後...

GOODBYE，我心愛的姑娘。

莫即墨這邊近乎絕望，那是讓斯科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彌補的絕望。

但還好手底下的人訓練有素，加上沈清閨本就是病弱體，身邊的人都有準備，止血取子彈..

來不及送走了。

外面可能還有蛇窟的人，還不如在這裏就地手術..

血味越來越濃。

莫即墨一直握著沈清閨的手，眼裏是大片大片的絕望，但又有倔強不肯熄滅的希望。

「清閨...不要...」

她輕輕呼喚著，清透的淚一滴一滴落下，那是所有人都難以無視的凄美模樣..

讓人為之心碎。

但另一頭...

「呵，還真是...」

梅之鱘反而笑了，笑得有些冷酷：「殺了莫即墨，讓沈清閨怨恨我，她一定會殺死樓簾招，背叛，混亂...讓我失去一切」

她看着曲流殤：「同樣是曲雲嶸的血脈，你活得跟狗一樣，不得不作為一個試驗體體現自己的價值，她卻可以得到所有的保護跟寵愛...你想讓她跟你一樣孤獨.......」

曲流殤有些難以克製表情，牙根緊咬。

這是梅之鱘的惡意——不擇手段得攻擊對方的軟肋。

蛇王，也不是沒有弱點。

「...你的母親遺棄你，將你當做最完美的實驗材料，你的父親只是利用你...作為最強大的殺人利器...在其他人的眼裏，你是怪物..」

你是怪物。

這四個字，造成了他一輩子的猙獰。

曲流殤身上的血水噗嗤流淌著，他卻嗤嗤笑了，笑得猙獰：「那你呢？你以為你會比我好？Red...你殺你父親的那個錄像...我還寄了一份到你母親手裏，你知道么？我想，她現在一定很痛苦吧...有多痛苦呢，是會怨恨你，還是怨恨自己...」

這，是必殺技么？

遊子熏等人變了臉色。

葉荊林已經聯繫島那邊的人..

如果沈素心那邊出了問題，估計....

後果會很恐怖。

再沒有回頭地，哪怕有樓簾招在也一樣。

但來不及了，梅之鱘愣了一會，忽然說

「你做的很好」

什...

什麼？

「我老早就厭倦了...總有那麼多人讓我束手束腳，好在很多人都死了..一個個的，如今也就只剩下幾個....你幫我除掉了最重要的一個，我應該感激你」

如果曲流觴是令人髮指的陰毒，那麼此刻的梅之鱘就是走了極端進而逆變的無情。

「人格...」

葉荊林嘴唇有些白，對着手機那邊的人說：「她的第二人格出來了...真正的Red，該怎麼辦？」

真正的Red....

樓簾招已經感覺到了梅之鱘的不對勁。

她也猛然察覺到梅之鱘之前喝下那葯的時候對她說的不要害怕..

不是擔心怕她看到她殺戮的樣子..

其實那是小兒科了。

樓簾招承受得起。

真正可怕的是....真正在那些年蛻變出來的...Red。

不僅僅是蛇窟對她的代號。

而是真正存在的...第二個梅之鱘。

到底她是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存在已經無從考證了，也許只有梅之鱘跟蛇王知道。

反正現在最大的恐怖是——她似乎已經完全覺醒了。

也許還會永遠佔據本來的梅之鱘....

遊子瀾對上葉荊林滿是憂慮的瞳孔...

這是比蛇王戰勝梅之鱘還要惡劣的結果。

起碼蛇王還可以殺。

不計一切代價！

第二人格Red怎麼殺？

比索等人都變了臉色，自己這頭趕到的人馬都被他們勒令控制...

傷不得啊。

這個人。

可現在要怎麼辦？

這樣的節骨眼。

曲流殤笑得恣意，因為他的最終目標已經完美達到。

——Red，你終於還是出來了。

「親人，朋友，愛情，都只是累贅而已，它們讓你軟弱，無能，痛苦，讓它們一個個死去，你才能活下來....Red，沒有這些累贅，我們會是這世上最強大的人...」

曲流殤身上的傷口竟然已經恢復了將近一半——恐怖的修復能力。

他抬頭看着梅之鱘，咧嘴笑着。

像是在召喚自己的同類。

「這世上，也只有我與你匹配」

這句話，在空間里回蕩。

像是一個惡魔對另一個惡魔的訴求...

來吧，跟我一起墮落。

殺了這些人。

你我再無回頭路...

將來，一片黑暗。

那才是我們的世界。

Red已經開始走過去，這讓很多人絕望，也讓很多人手心發汗，握不住槍...

怎麼辦？

官從尨眉頭緊鎖。

這情況超出他的預估。

棘手。

「梅之鱘...」樓簾招被刀疤扶著，聲音有些弱，但那人置若罔聞。

她蹲下身。

很安靜得看着曲流殤。

後者笑得溫柔。

像是在看自己命定一生的伴侶...

——這個伴侶已經放棄樓簾招了。

他有這種感覺。

那個讓他無比厭惡嫉妒的女人..終於痛苦了。

緩緩的。

Red露出了笑容。

「你是C」

C，她第一次出現時給予她R這個代號的男人。

「是我...我一直在等你..」

「是么..是想操控我么？」

她的手按在了曲流殤的心臟上，手指緩緩下壓...

「可我不喜歡呢...無論是親情，友情，亦或者..你....」

「我都不喜歡」

指下有了血跡...

骨骼碎裂的聲音....

血水從曲流殤身下大批量流淌出來...

曲流殤瞳孔縮放，嘴角溢出血..

這個人，要捏碎他的心臟。

一寸寸，緩緩的。

偏偏她笑得那樣乾淨，像是個孩子....

蛇王曲流殤該死，是那種所有人都不期待他被關押或者審訊、只希望他被就地處決一了百了的該死。

可如果是第二人格Red殺死..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這樣。

因為殺戮越多...

這個人格沉淪得也越快，也越容易將她蛻變成第二個更恐怖的蛇王。

「阿鱘...」樓簾招額頭冷汗跌出，身體開始發冷...

刀疤下意識皺眉，怎麼回事....樓簾招她...

「阿鱘.....」

Red總算有了一些反應，也給了曲流殤苟延殘喘的機會。

他盯着Red，看到她走向樓簾招。

遊子熏等人鬆一口氣。

樓簾招跟梅之鱘只距離那麼一點點。

冰冷汗水從樓簾招額頭流淌到臉頰，聚集在下巴...

不過再難受，她看到梅之鱘后，也笑了。

嘴角扯著，那笑容有些勉強，但眼神很溫柔。

「阿鱘....」

「不舒服？」

「額....」

樓簾招想說自己沒有。

但...

「他給你喝什麼了呢...讓我猜猜，看你這模樣..」

Red挑起樓簾招的下巴...

笑着：「是ELK啊，縮肌肉的...用不了多久，你的皮膚會萎靡，失去水分，頭髮會幹枯...我們也叫它乾屍藥劑..不過做起來很麻煩，算比較珍貴..他很大方」

樓簾招一隻手按著梅之鱘肩膀，「阿鱘....你...」

她忽然臉色一變。

梅之鱘的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腹部..

所有人駭然變臉。

「梅老師！她是樓二貨！我去！你家的二貨！」

遊子熏急了。

但誰都知道沒用。

樓簾招嘴角已經流出了血，她摟着她。

眼裏是悲哀。

那悲哀被曲流殤看見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低低笑了。

笑得得意，又有幾分痛快。

愛情？

不過如此。

他才是贏家。

不過這一幕....

「阿鱘...停下」

不是樓簾招喊得。

但很溫柔。

葉荊林讓人退開，露出入口那邊...沈素心。

沈素心的情況比以前的沈清閨好不了多少，蒼白羸弱，還穿着病號服，儼然是不久前才出發的...

外面是飛機直達。

在這邊混亂的時候，沈素心已經來了...

她看到了嗎？

必然是看到了。

所以她看着梅之鱘...

Red？梅之鱘？

她看到自己的女兒要殺死樓簾招。

是不是想起了錄像裏面，她殺死自己的丈夫...

曲流殤越發笑了。

沈素心來了最好，讓她知道，這世上沒有人可以依靠..

梅之鱘看到沈素心的時候，樓簾招的性命還在她手中。

沈素心後面是莫妮卡跟樓先生兩人，兩人看到這一幕後，臉都綠了。

如果剛剛不是經過忌離島那邊知道情況，她們肯定以為自己有了幻覺。

不過事出有因，兩人心痛極致，倒也沒有一味怪罪梅之鱘——後來兩人說了下自己的感受，樓簾招只覺得自己是包養的。

因為他們說——沒想太多，就是擔心初戀情人受不住..

沈素心看着梅之鱘，沒人知道她當時看到錄像時內心的蒼茫死寂。

那是大片大片的絕望跟懊悔，它們聯合醞釀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阿鱘....是我的錯」沈素心聲音發顫，但仍舊堅定得看着梅之鱘。

這是她的女兒。

沒有比一個母親更能包容自己孩子。

無論她做過什麼，做錯什麼。

一個母親...從不會怨恨。

可...

她的女兒能感受到么？

梅之鱘..

不，應該說Red。

她鬆開了樓簾招，歪歪頭，笑了。

「你的錯？不，是他的錯」

她舉起手，翻看着，一邊漫不經心，「他的無知，錯信於人，讓梅家被傾覆,他的無能....」

她的目光緩緩落在沈素心身上。

「你知道嗎？他曾經可以殺死秦家那些人的...但他看到了...你們一家三口...你有了孩子..」

沈素心痴愣在那裏。

他...

他回來過嗎？

逃回來了？曾經在某個她可以看到的地方...看着她？

看到她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

沈素心心如刀絞，神色凄惶。

「他放棄了，甚至因此暴露了行蹤...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梅之鱘的語氣越來越快，手掌握起..

刷！

劍出，劍痕一條..狠狠劈在地面上..

「如果不是他！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瞳孔猩紅更甚。

「如果不是他，爺爺奶奶也不會死，你也不會那樣....」

「他是個廢物,梅端睿就是個廢物！」

整個大廳都一片死寂。

死寂到幾乎所有人覺得可以放棄梅之鱘。

她已經不是梅之鱘了。

她是Red，一個內心充滿戾氣，殺機縱橫的黑暗中人。

唯一覺得快樂的也只有曲流殤。

他痛快得笑着。

最痛苦的便是樓簾招跟沈素心。

至於Red...

她不會有痛苦的。

比自己更完美。

曲流殤滿意了，真的滿意了...

而梅之鱘殺氣騰騰，似乎要將沈素心也殺死似的...

遊子熏等人都要嚇蒙了.

就在那時..

樓簾招..

倒下了。

「阿招！！！」、

莫妮卡夫婦叫起來....

梅之鱘面無表情，好像不大在乎...

曲流觴就笑了：「阿，要死了啊...Red，你希望她死了？」

他盯着她，彷彿很期待她這個回答。

但眼裏的些許試探.....

「什麼希望？」Red冷冷瞥了她一眼，「難道她的命輪得到你做主？你自己都自身難保」

曲流殤眼裏的懷疑散去，低頭勾唇。

「她的命當然在我手裏，你難道忘了ELK是我製造出來的嗎....我這裏有解藥....救活她」

救活她？

他也有這麼好心？

不過是因為確定Red已經完全替代梅之鱘...

他要樓簾招活着，活着失去所愛，看着梅之鱘永遠也回不來...

至於解藥..

在他的身上？

「你過來拿吧」

手腕！

遊子瀾目光一閃，之前她察覺到這個人

的手掌動作...

Red過去了。

赤霄往他手腕....

曲流殤忽然冷笑，「梅之鱘！！！」

蛇劍迅猛....

但！！！

噗！

赤霄已經斬斷了他的手腕，劍端一劃，劃開曲流上左大腿，甚至伸進去，掏出一個小瓶子。

也不看曲流殤的憤怒跟不甘。

她衝到樓簾招身前，已經有人準備好注射針..

她將藥劑裝入，再注射進樓簾招體內..

這變故讓眾人都雲里霧裏的...

什麼情況？

這是....

遊子熏下意識轉頭看向沈素心，卻看到她神色舒緩了許多。

果然。

配合演戲。

此刻樓簾招也握住了梅之鱘的手。

她的脆弱跟疼痛，都在那一刻變成了嘴角的笑。

怕么？

不怕的。

梅之鱘說過，讓她不要怕。

那就是暗示了。

因為她愛她。

所以懂了。

那就配合！

「信任」遊子瀾呼出一口氣，心頭才落下石頭，又莫名感動。

不管是樓簾招對梅之鱘至始至終的信任，還是沈素心的母愛，都讓她感覺到這人世間最美好的不外乎體會到真摯的感情。

曲流觴也看明白了。

他難以置信，哪怕重傷垂死，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同樣是母親。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只有他。

為什麼！！！

曲流觴的痛苦，讓他身體的血液不斷流淌出來...

而藥劑注入樓簾招體內，雖然不是好的頂快，但效果很明顯。

樓簾招原本已經看不太清人了，現在卻能看到梅之鱘的臉，清雅溫柔，那雙眼睛尤其...

她一輩子的眷戀啊。

真好。

還在....

但...

她忽然呆在那裏。

因為梅之鱘的瞳孔..灰暗下去。

她陡然開始恐慌。

「阿鱘....」

梅之鱘低頭，摟住樓簾招，她的呼吸變得很弱，皮膚無比蒼白，類似曲流殤那樣...

「不要怕...」

如此深情。

讓人心驚，也讓人不甘。

曲流殤撐著最後一口氣。

「梅之鱘....你就沒好奇過，為什麼我會沖着你們梅家下手？...」

曲流殤盯着梅之鱘，可人家背對他...

「那是因為....我見過你..你七歲的時候..」

「真可愛啊...」

這句話..擊中了最後一根神經。

就好像再說——知道為什麼你們梅家這麼倒霉么？因為，我想把你拉進地獄里。

可惜，梅之鱘沒有轉頭看他。

只是垂下頭，閉上眼。

聲音很輕。

「那你贏了，曲流殤」

而她..也累了。

當梅之鱘的頭落在了樓簾招的肩膀，耳朵跟指甲縫裏流出血來....

那輕輕一頓的感覺...

樓簾招的心臟跟着一顫。

完了。

也是同時。

另一頭.....

救治沈清閨的人...搖搖頭。

莫即墨閉上眼。

痛苦。

絕望。

再無希望。

完了完了...

官從尨揮手，很多人放下槍....

結束了么...

似乎，要死三個人。

曲流殤，沈清閨，梅之鱘...

恐怕...會是一場浩劫...

那是最難熬的十秒。

沈素心緩緩走過來，不是她不願意跑..

而是..

她快撐不住了。

莫妮卡從後面扶住她...

陡然。

「外面是什麼？」

直升飛機。

飛落，風捲起，有一群人下了飛機，跑來...

前頭兩個人，兩個女人，各自一劍悍然劈開玻璃...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