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陸

8.陸

松江府薛家莊並不在松江府內,而是在松江府城外,姜希夷帶著南斗和北斗一路途經金陵和姑蘇,分別拜別了楚留香三人和帥一帆,獨自踏上了路,於傍晚時分抵擋了松江府城外。

暮色籠罩。

此刻冬日漸臨,松江雖然地處江南,但也躲不開也四季變化。

路邊木葉衰敗,只需一陣風吹來,就能將這些毫無生命力的樹葉吹落。

江南的風似乎格外溫柔,因為它沒有這麼做,這些樹葉依然掛在樹上,似落不落。

一陣馬蹄聲傳來,一片寧靜被打破,策馬而來的十四個白衣白馬之人,為首的赫然就是姜希夷,她身後的自然就是南斗北斗十三人。

忽然,十四人集體勒馬,天樞對姜希夷道:「莊主,此刻天色已晚,先尋一處客棧稍作休息,明日再上薛家莊送上拜帖如何?」

姜希夷抬頭看了看天色,星月漸起,她點了點頭,道:「你和天梁兩人同去,我們就在此處。」

話音剛落,天樞和一面冷白衣少女同時下馬,躬身抱拳道是,姜希夷輕輕點頭后,二人策馬離開。

忽然,姜希夷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但卻無人同這人應和,似一人在自言自語,說出來的話也只是一些數字。

她抬頭望去,在側後方的牆上見到一個人,仰面望著天,數著數字。

他年紀最少也有三十多了,面上也已經掛上了鬍子,但卻塗著大紅色的胭脂,頭髮和鬍子都梳洗的很亮,上面似乎還塗了刨花油,身上穿著一件大紅的繡花衣裳,綉線還是灑金線,腳上著一雙虎頭紅絨鞋,在牆頭上輕輕地晃著腿。

他手指指著天上一點一點,似乎在數著星星,手腕上也叮叮噹噹直響,細細一看就發現,他手腕上還戴著幾隻掛著鈴鐺的金鐲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

就在姜希夷轉開眼睛正準備轉過頭的時候,那奇怪的男子突然轉過了頭,直直地看著姜希夷,這一看兩人視線剛好相對,姜希夷直接就望進了對方的眼睛里。

她心中想寫什麼,口中便會直接說出口,這次還未等她話脫口而出,那奇怪的男子嚷嚷道:「那邊的白衣姐姐,看著我做什麼,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特別可愛?」

姜希夷看著他,並不說話,那一眼對視后,她就知道那是一雙劍客的眼睛,甚至剛剛那靈敏的反應也說明了,他是一名武功高強的人——姜希夷只是轉開了眼睛,他就已經察覺到,迅速轉過頭來查看情況。

姜希夷道:「你為何要弄成這副模樣?」

那奇怪的男子低頭看了看自己,接著扯了扯頭髮,用雙手捧著臉,道:「難道我這樣子不可愛嗎,大家都說我這樣子很可愛的啊。」

姜希夷再看了他一眼后,沒有回答,轉過了頭。

她只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突然空中『嗖』的一聲,一條人影就箭一般的自牆頭上竄到了地上,落在了姜希夷面前,而人赫然就是那牆頭上的奇怪男子,他嘟起了嘴,道:「小姐姐你為什麼不理我了,你不和我玩。」

他站起來后,叫人看出來,他身上的衣服又短又小,就和偷來的一樣不稱身。

姜希夷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男子,道:「我不是你姐姐,你看起來比我老了許多了。」

那男子大笑起來,道:「原來小姐姐你是個獃子,我明明只有十二歲,你還說我看起來比你老,難道小姐姐比我還小嗎,可是大哥說了,小孩子是不可以騎馬的,小姐姐你居然在騎大馬,要我大哥看見了,一定要狠狠教訓你了。」

姜希夷道:「那你大哥是誰?」

那男子一臉自豪道:「我大哥年紀可大可大了,他又可厲害可厲害了,大家都說他是天下第一劍客。」

姜希夷雙眼閃動,道:「莫非你大哥就是薛衣人?」

那男子拍手大笑道:「我就說小姐姐你一定知道,我大哥這麼有名,我就差遠了,我叫薛笑人,別人都叫我薛寶寶,小姐姐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呀?」

這時遠處馬蹄急響,姜希夷一看發現來人是天梁,天梁行到離姜希夷還有三十尺時,放緩速度,至姜希夷面前道:「莊主,天樞留在客棧布置,我前來帶路。」

薛笑人不依不饒道:「小姐姐,你還沒說你喜不喜歡我的名字呢!」

姜希夷勒了勒韁繩,略低頭道:「薛笑人這個名字不錯,薛寶寶我不喜歡。」

說完后姜希夷忽然駕馬,馬蹄聲再起,帶起了地上的塵土飛揚。

薛笑人卻踩著輕功一路緊跟在姜希夷身側,不停道:「小姐姐你為什麼不喜歡我的名字,是名字不好聽,還是我不夠可愛?小姐姐你快說啊,小姐姐。」

天樞和天梁尋的客棧並不算太遠,不一會兒就到了客棧前,薛笑人見姜希夷一直沒理她,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小姐姐是壞人,小姐姐都不理薛寶寶,小姐姐不喜歡薛寶寶,小姐姐是壞人。」

姜希夷看了薛笑人一眼,道:「你好吵,現在晚了,還是快些回去。」

說罷,姜希夷直接帶著眾人進了客棧,薛笑人在外面地上打了幾個滾后也無人理,等姜希夷從客棧樓上開窗望去時,他人已經不在了。

今夜,風清,雲淡,明月高懸,殺人夜。

子時三更早已過去,路上一個行人也無。

秋風帶著路上的落葉橫穿過路面,又帶著它飛到空中,最後落於一人腳下。

這人並沒有停留許久,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在原地了。

他在樹梢屋檐間穿梭著。

他是最貴最狠最穩的殺手——中原一點紅。

今夜他是來殺人的,這是一單沒有銀子掙,但他又不得不做的生意。

因為這次要用他的劍殺人的人,是一直以來收留他的人。

姜希夷躺在床上,甚至連呼吸都幾乎停頓。

忽然她雙眼一睜,漆黑的夜晚顯得她的雙眼是那麼的明亮,她感受到了一陣殺意,接著她聽到了一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音。

然後她又閉上了雙眼。

她心中絲毫沒有感覺到害怕,也絲毫沒有感覺到不安。

她知道,來的人是來殺她的,但她也知道,來的人是殺不了她的。

此刻,人已站在她的窗外,月光均勻的撒向大地,中原一點紅的臉沒有任何遮擋,他的臉看起來像是死人一般,但一雙眼睛卻尖銳明亮。

他右手拿著一柄已經出鞘了的青瑩瑩的長劍,劍上似乎還纏繞著血氣,他用這柄劍殺過許多人。

一聲微響,中原一點紅已破窗而入,他的聲音很小,在地上滾動的時候,幾乎一絲聲音都沒有。

但也僅僅只是幾乎。

他以為,這是最簡單的一單生意了。

他輕輕走到床邊,床上躺著一個姑娘,月光本照著她的臉,此刻他的身體擋住了照向她的月光。

他將劍舉起,對準了她的脖子,準備一招斃命。

風起了,從那扇開著的窗子吹了進來。

在床上的姜希夷也睜開了雙眼。

中原一點紅只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劍就毫無徵兆的出了鞘,這柄劍刺向了他的胸口,而劍帶起的風卻直接割向了他的喉嚨。

中原一點紅向後一溜,腳步向後滑出數尺,背脊緊貼著牆,已退無可退,可他身上依然汗毛倒豎。

姜希夷並未追擊,她的劍停在了那裡,是中原一點紅胸口前的位置,即使他剛剛站立不動,這一劍最多也只能刺破他的黑衣裳。

中原一點紅突然衝上前去,劍光飛舞,『刷刷刷』,三劍已出手,刺向了姜希夷。

姜希夷身形微變,左手一拍床,登時騰空而起,而後躍至中原一點紅身後。

中原一點紅腳下一旋,對著姜希夷又是三劍,這三劍比剛剛更急更快,所刺部位無一不是人之要害。

這人劍法兇狠毒辣。

姜希夷腳下一點,避過了中原一點紅的劍后,一步踏上了他的劍尖。

中原一點紅只覺得右手一顫,之後酥麻感從骨頭裡滲了出來,幾乎讓他握不住劍。

姜希夷在空中翻身往下,劍直指中原一點紅,中原一點紅揮劍向上刺向姜希夷。

當兩劍相交時,中原一點紅才知道,姜希夷的劍指向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劍。

一聲猛烈的巨響響起后,又是『咔噠』一聲輕響。

那一聲巨響是劍的悲鳴,因為它的一生就只能走到這裡,它成為了一柄斷劍。

那一聲輕響則是斷劍落地的聲音。

中原一點紅看了看他的劍,再看了看姜希夷。

雖然他的面上沒有一絲波動,但他的雙眼卻透出了訝異和不可置信,這是他第一次殺人時所佩戴的劍,一直用到今日,劍身染血無數,卻從未斷過,也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他能活到今日就說明,他殺掉了所有他需要去殺的人。

他本以為這是最簡單的一單生意,現在他才知道,這是最難的一單生意。

姜希夷冷冷道:「你走吧,你打不過我,叫那個要殺我的人來。」

中原一點紅將斷劍歸鞘后,從窗子一躍而出,轉眼人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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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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