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陸

17.陸

山上的日落,來的總是比山下要晚一些,可此時也已經殘霞漫天。

晚霞在發出自己最絢麗的光芒的時刻,也就是即將消退的時刻。

紫霄宮前一片廣場中,姜希夷同滅絕師太兩人分立兩端。

姜希夷站地直直的,就像是一棵被霞光暈染了的山中披雪的樹一樣。

燦爛的殘陽染紅了她的白衣,也映照著她那雙似乎含著千年未化冰雪一般的眼睛,光如同照上了冰雪一般,被反射了出去,她那雙眼睛顯得更亮。

天邊雁影橫飛,庭前松柏婆娑。

紫霄宮中一著青衫的少年,腳踩輕功快步走出,立於姜希夷同滅絕師太之間,對二人抱拳道:「今日是我家師父大壽之日,我家師父請兩位給個薄面,勿要兵刃相接。」

滅絕師太冷冷道:「殷六俠還是快快走開,待我教訓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自會去給張真人告罪的。」

這少年就是張三丰第六徒,殷梨亭,他沒想到滅絕師太居然會如此說,一時訥訥不知說什麼好,側頭看向了姜希夷,心中一驚,他在紫霄宮內只聽到了聲音,本以為這與滅絕師太挑戰的姑娘是個十幾歲的年輕女俠,卻沒想到,這姑娘比他想的還要小上許多,怎麼看都不過十歲左右。

姜希夷見他看了過來,便知道他是詢問自己的意見的,便道:「我同滅絕師太一樣,等我奪了劍之後,自會去給張真人告罪的。」

滅絕師太聞言冷哼一聲,解開了背囊,從中取出了一柄四尺來長的形制古樸的古劍來。

姜希夷和殷梨亭二人向那柄劍一瞥,便已知道,這柄劍應該就是那柄江湖傳說中的倚天劍。

只見劍鞘上用金絲鑲著兩個字:「倚天」,劍未出鞘,卻隱隱發出一層青氣,可想而知此劍不凡,周圍的武林人士不禁竊竊私語,對這柄難得能見到的名劍議論紛紛。

姜希夷道:「這就是倚天劍?」

滅絕師太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就是倚天劍。」

姜希夷道:「果然是好劍。」

滅絕師太喝道:「當然是好劍,速速接招吧!」

話罷,滅絕師太提著劍柄,也不除掉劍鞘,連劍帶鞘越過殷梨亭,向著姜希夷身上穴道點去。

姜希夷也不拔劍,腳下一旋,便避過了一擊。

滅絕師太見一擊不成,心中也無太多遺憾,而是再出一擊,將劍橫掃。

姜希夷腰如嫩柳被折枝一般,向後一折,滅絕師太這一擊更是連她頭髮都沒碰到。

滅絕師太收招之後,道:「你為何還不亮兵器。」

姜希夷道:「你手中劍刃未亮,鋒芒暗藏,我又何必拔劍。」

滅絕師太冷哼道:「好張狂的丫頭,此劍出匣后不飲人血,不便還鞘。」

姜希夷道:「所謂名劍出鞘不染血不歸鞘?」

滅絕師太道:「正是。」

姜希夷道:「此話對我而言,簡直是一派胡言。」

滅絕師太怒道:「你又懂些什麼。」

姜希夷道:「我當然懂得很多,劍鞘為制劍之物,人為馭劍之人,劍不能歸鞘,自然是人不能駕馭劍,便是劍奴而非劍主,你既然駕馭不住這柄劍,又何必使名劍蒙塵,不如為他擇一良主。」

姜希夷這番話是江湖中人從來都沒聽過的,劍未兇器,所有人都認為,劍只要在人手上,如何選擇如何去做,全要靠人的決定,可姜希夷話中意思是,如何選擇如何去做,不是人的選擇,是劍的選擇,這話聽起來著實有些不切實際,但殷梨亭卻在心中點了點頭。

他也是用劍之人,張三丰門下七人,他專修劍之一道,用劍多年自然也是用了心,姜希夷此言剛出,他心中也是詫異,可細細推敲之後,卻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而且是十分有理。

滅絕師太冷冷道:「你說的良主莫非是你自己?」

姜希夷不點頭也不搖頭,道:「能駕馭這一柄劍的人一定不止我,其他人也許想帶著這一柄劍壯聲威,可我卻不需要,我的劍比這一柄劍更好。」

滅絕師太喝道:「多說無益,還是亮劍吧!」

滅絕師太說到『亮劍』二字時,在場所有人只聽得『錚』地一聲,原來是她已將倚天劍抽出,登時青光耀目。

滅絕師太身隨劍走,如電光般遊走到了姜希夷身後,身形未定,劍招先到,刺向了姜希夷肩頭。

姜希夷只略略提步往前,眨眼間人已出現在丈餘外。

姜希夷滿意道:「很好,既然你劍已出鞘,那麼我也拔劍便是。」

此時晚霞全退,夜色漸濃,月朗星稀。

一聲龍吟隨劍現。

姜希夷手中拿著劍,立於廣場之中,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像她發出了光一般。

可更讓人分不清楚的是,這光到底是月光,還是她手中的劍光。

山上的夜晚,比山下涼了許多,可在場之人都覺得,此時未免太寒,明明已是夏初,卻比隆冬時節還寒。

因為當姜希夷的劍出鞘的那一刻,天地間就瀰漫著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

一十歲女童,居然已修出劍氣,著實令人吃驚。

可懂劍之人更加吃驚,因為這十歲女童,是一名真正的劍客——當她的手握住劍柄的時候,她的劍意就已先她的劍氣撲面而來,直扼住了人的脖子。

姜希夷此時長劍一抖,腳下輕點,瞬間人便不在原地,再細看時,眾人只見一點流星一般的寒芒驚現,這一點寒芒朝著滅絕師太而去,而在寒芒之後,是如同白色的箭一般的人。

人未到,劍先到。

沒人看清楚姜希夷是怎麼動的,甚至還有人沒看到她究竟是何時動的。

但她確確實實瞬間便已出現在滅絕師太眼前。

滅絕師太心中一驚,下意識提劍格擋,可不知為何,她手上動作不似剛剛那般流暢迅猛。

不過好在,姜希夷這一劍,並不是向著滅絕師太的要害來的。

劍光如電,不等人反應過來,這一道蒼白寒光,就已纏繞上了滅絕師太手中的倚天劍。

滅絕師太心中一喜,手腕轉動,企圖用削鐵如泥的倚天劍斬斷姜希夷的劍。

可誰知,姜希夷掌中軟劍未停,劍尖直取手掌后瑞骨之端的神門穴,滅絕師太避無可避,也沒想到這一著。

等她覺得手上一陣刺痛后,企圖反擊,可握劍右手再也提不起力氣。

滅絕師太手上一松,姜希夷左手兩指夾住倚天劍劍尖,右手一抖那柄纏繞的軟劍又變成了一道月光長劍,腳下一旋,倚天劍劍柄已不在滅絕師太手中。

滅絕師太看著自己右手神門穴上的一點紅,心中怒火大盛。

忽然她發覺一陣風吹向了她,而後便是一陣白影至她身側。

姜希夷身形如鬼魅,不知不覺中已到了滅絕師太左手邊,倚天劍劍鞘的位置。

『錚』地一聲,倚天劍歸鞘,滅絕師太忽覺虎口一麻,手中劍和劍鞘竟然要脫手而出,意識到此,滅絕師太右手作掌,以輕靈迅捷的峨眉綿掌直打向姜希夷面門。

姜希夷腳下一退,倒退三丈,滅絕師太箭步而上,再是一掌。

姜希夷蓮足輕跺,如輕煙一般騰空而起,轉眼人已不在原位,滅絕一掌打空,周身一轉,卻並未發現姜希夷人影。

原來姜希夷方才已越過了人群,立於紫霄宮門前了。

姜希夷朗聲道:「多謝滅絕師太,這倚天劍,我就收下了。」

眾人循聲看起,才發現,姜希夷此時劍已歸鞘,手上拿著的是一柄也歸鞘了的倚天劍,在紫霄宮門前的台階上,俯視著眾人。

剛好,此刻一陣輕輕吹過,似乎是想吹散此處的肅殺之意,但卻吹開了紫霄宮前裊裊升起的輕煙。

月光穿過輕煙打在了姜希夷身上,升起的輕煙又朦朧了她,也朦朧了月光。

眾人仰視著台階上的人,只覺得她彷彿仙童一般,不似人間之人。

滅絕師太越過人群,落於姜希夷身側,滿面怒火,姜希夷不等滅絕師太開口,便緩緩道:「劍是我從師太手中奪過來的,這比試我勝了,這劍我拿了,師太莫非是想反悔?」

滅絕師太正準備接話,可又被紫霄宮廣場上的人打斷了。

「對啊!師太你如果反悔了,怎麼當一派掌門啊!」

「出爾反爾不合江湖道義,師太你讓峨眉派往後如何行走江湖啊!」

滅絕師太道:「我絕不會反悔,只是倚天劍乃我峨眉派歷代掌門之佩劍,你今日奪走,我日後必會奪回來!」

姜希夷將倚天劍朝著趕來的天樞一丟,抬頭看向滅絕師太,道:「好,你若說要奪,我便等你,十年之內,只要是峨眉弟子能打敗我,我便拱手將倚天劍歸還。」

滅絕師太鐵青的面色稍緩,道:「好,按你說的,你我二人於天柱峰紫霄宮前立下約定,請各位英雄做個見證,我峨眉派掌門滅絕絕不反悔。」

姜希夷道:「我昆崙山鴻蒙峰太玄庄姜希夷絕不反悔。」

姜希夷名號一出,便有人大聲問道:「我這些日子聽人說,昆崙山上新起了一方勢力,叫太玄庄,莊主上崑崙派一人敵過了班淑嫻和何太沖兩人,不知這莊主是何人?」

姜希夷道:「太玄庄莊主就是我。」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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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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