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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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陸小鳳還是閻鐵珊,他們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也不小,因為他們知道,此刻遮掩是沒有一絲作用的。

那位在廳堂中,原本是閻鐵珊請來為大家助興的舞娘,將手中兩柄短劍一壓,雙手把劍掛在身後,停下舞步,笑著看向桌上的一圈人,道:「江湖上的人都說陸小鳳很聰明,玩什麼在我看來,你就是一隻笨豬?」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裡帶著一絲柔媚的笑意,很好聽,就像是在風中響動的風鈴一樣清脆,對於男人來說,卻像是勾魂鈴,就算是出谷黃鶯都比不上她,她只要一開口,男人的魂魄就會被她勾走,但是如果你的魂魄被她勾走後,你的命也會被她勾走。

因為她是桃花蜂。

不過此刻雖然她的聲音好聽,但是說出來的話確實不怎麼好聽,陸小鳳無奈笑道:「我既然都已經猜出了你是誰,為什麼你還覺得我是笨豬?」

桃花蜂道:「你如果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就不應該讓我知道,因為我既然知道了,就一定有辦法逃走。」

說完后她還笑了笑,她笑得很美,美艷中帶著一絲溫柔和三分邪氣。都說女人喜歡壞男人,但是不少男人喜歡的往往也是壞女人,像她這樣的女人,是最能勾引男人的。她面無表情的時候,容貌就已經艷麗如朝霞,往那邊一站時,廳堂之內似乎都亮了不少,等她笑起來后,似乎都能聽見,春日第一朵花綻放時候發出的聲音。

但是這個女人,就好像一條毒蛇,越美麗的蛇毒性就越強,就算如此,她還是有種讓人,特別是男人,情不自禁想靠近的欲|望。

陸小鳳看著她的臉和她的身姿,眼睛發直,直勾勾的看著她,他從未見過如此艷麗,濃如烈酒的女人。

桃花蜂臉上的微笑更加甜蜜,男人的這種反應可能是無意識間流露出來的,但是卻在不知不覺中取悅了女人,幾乎每一個女人都喜歡看到男人這麼看著自己。

但是也有例外。

姜希夷看著桃花蜂,道:「你內力很深,就算我們壓低了聲音說話,你還是一樣能聽見,所以跟現在這樣,又有什麼區別?」

桃花蜂先是一怔,接著嫣然道:「你才是真正的聰明人,而且你還是一個女人,我不會殺女人,今天你不會死。」

閻鐵珊大笑道:「你這小姑娘,以為能殺了她?」

桃花蜂道:「我如果想殺,沒有人不會死,太玄庄的人說起來確實厲害,可現在江湖中究竟又有誰親眼見過?」

陸小鳳回過神來,悠然飲了一杯酒,笑道:「這麼說來,你不信江湖傳說?」

桃花蜂道:「我不信,我只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事情,比如江湖傳說中,陸小鳳是個聰明人。」

陸小鳳苦笑道:「為什麼你偏偏特別針對我?」

桃花蜂道:「因為你如果真的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知道,現在你們人多,剛剛就應該一擁而上將我拿下,而不是在這裡聽我說話。」

她的話剛剛說完,忽然陸小鳳只覺得頭上一重,眼前看見的東西模糊一片,桃花蜂的聲音也忽遠忽近,縹緲如煙。姜希夷搖了搖頭,稍稍清醒一些后,回頭看了一眼天璇,天璇穩穩點了點頭,打開桌上酒壺,飛快往裡丟了不知什麼東西進去,姜希夷聽見裡面的酒似乎沸騰一樣的咕嘟咕嘟地響,接著眼前景象變為清晰,但是頭疼依舊。

桃花蜂笑了笑,背著雙劍緩步上前,兩手握著劍柄,準備將手腕轉動,劍尖指人。

她身上的衣裳無風自動,就像是有千百條彩帶飛舞,看得人眼睛都花了,她看向姜希夷,道:「你應該是新任的太玄庄莊主,看起來年紀也不是很大,今天我就告訴你一個道理,江湖上最要命的永遠不是名劍也不是飛刀,而是毒藥,如果美人和毒藥在一起用的時候,就會變成劇毒。」

姜希夷聽了后,忽然笑了笑,道:「我也想告訴你一個道理。」

在桃花蜂看來,姜希夷已經毫無還手之力,於是她微笑道:「什麼道理?」

姜希夷道:「在江湖中,沒有殺人的人不會被人殺。而且,如果你想活得長久,那麼就永遠不要輕視任何一個人,這個道理,你若是記住了,應當會受益終生。」

桃花蜂剛想發出一聲訕笑,突然見姜希夷袍袖一展,從腰間拉住一道寒光,龍吟聲現!

在這聲響徹天地的龍吟聲接觸的剎那間,姜希夷手腕一翻,立刻帶動了一道寒芒,但是劍尖所指卻不是桃花蜂,而是她自己!

只見她將劍鋒一側,往左手手臂上拉出了一道汨汨流血的傷口,鮮紅的血,然在她的白衣身上,看起來似乎是落在了潔白的雪地上的紅梅,但是配上那一頭烏黑的發,居然有幾分像園中那棵老梅。

堅韌,高雅,但是卻寂寞。

當姜希夷的劍剛剛拔出時,桃花蜂頓覺森森劍氣,逼人眉睫,不由得贊道:「好劍!」

可見她之後所為,又笑了笑,道:「你體內的毒三日後自然會化解掉,今日何必非要出劍,跟我斗個你死我活?」

姜希夷將身上劃破,是為了令自己的頭腦能清醒,桃花蜂衣帶飄飛,步子一動,整個人猶如一片霞光一般耀眼,叫人看不清楚,她如果看不清楚人,又怎麼能贏?

今日身中毒素,只得用這種方法了。

當劍鋒割下時,姜希夷暗暗咬牙,面上不顯,心中吃痛,那一瞬間,一道寒氣從她血液中立刻流竄到她的腦子裡,帶著一種致命的冷,和死亡的絕望。

她第一次體驗到一絲,那些被她殺死的人,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感受。當然不好受,但是她所承受的不過是十分之一都不到的痛。

桃花蜂淡淡道:「就算你用這種辦法,也不能贏我!」

這句話說出,她的劍也已經出手。劍光閃動間,她衣裳上的七彩帶也開始飛舞不停,整個人果然變成了一片朝霞,而劍光便是朝霞的霞光,幾乎要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她劍法奇詭變幻,配上彩帶如飛,使得似乎不是武技,而是舞技。

因為她的劍術原本就脫胎於舞蹈,所以和其他的劍法當然不同,而這種劍法,偏偏就是需要「美」來發揮,越美才能越將劍法發揮到極致。

十劍過後,桃花蜂劍法招式太反覆,一劍刺出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而且劍法中就算有破綻,也能極快的被她填補上去。

姜希夷嘆了一口氣后,笑了笑。

這套劍法,她當然有辦法破。

以簡御繁,快刀斬亂麻!

忽有風吹過,冷風!

比現在這個時節的風,還要冰冷的很多,似乎是從雪山之巔上吹下來的那般冷,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散發出的冷氣!

這風正從門外吹進來,輕輕拂在屋內每個人身上,他們只覺得全身血液瞬間被凍住,寒毛根根豎起,甚至脖子後面,都已經起了疹子。

桃花蜂不知為何,一哆嗦后,一道冷汗忽然流了下來,順著她的肌膚蜿蜒而下,就像是一條毒蛇纏在她身上,她強自笑道:「算你厲害,我居然還是低估了你。」

姜希夷說話了,她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比風還冷:「所以我才說,我告訴你的那個道理,你如果記住了,必定受益終生。」

忽然一道劍氣吹了進來,其後就是要命的劍光!

姜希夷的手很白,手指修長而纖秀,指甲修剪得很乾凈,很整潔,也很美。但是這不是一雙拿繡花針的手,也不是一雙裁布制衣的手。

這是一雙劍客的手!

現在劍已出鞘,看起來鋒利無比,在屋內燈光的照耀下,看起來有如一道飛虹,更像一道星光!

這道光看起來那麼致命,卻又那麼溫柔。

桃花蜂的人與劍,已經全部都在姜希夷這一劍的劍氣籠罩下!

劍光所指,就是破綻!

只見劍光霍霍,寒風凜凜。

突然叮的一聲,響徹屋內,兩道劍光一合即分,滿天朝霞又變回了裁斷,因為桃花蜂身上的彩緞都已經在那一瞬間被姜希夷全部割下。

桃花蜂面上一凜,兩柄短劍上下翻飛,瞬間刺出八劍,她似乎已經瘋狂了。

下一個瞬間,又斬出七劍。

一劍接著一劍,一劍連著一劍,姜希夷面前似乎出現了一堵牆,要將她壓下。

既然她不變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桃花蜂變的力量,那麼她就以不變應萬變!

桃花蜂的劍風已經吹到了姜希夷耳畔。

在她臉上依舊露出微笑的那一瞬間,她不急了,她知道,她現在要沉得住氣,她相信,沒有人能穿過這堵牆。

她似乎聽見了姜希夷的嘆息聲。

她在嘆息什麼?是為了自己的失敗,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很快,桃花蜂就知道了。

她錯了,完全錯了。

一瞬間,燈火忽閃,寒風更冷,朝著她迎面吹來,立刻穿透了那一堵牆,直直往她身上吹去,瞬間將她的雙手凍僵。

誰能確保自己的劍法,真的沒有一絲破綻?

就算是牆,也有難以發現的破洞。

即使是人的眼睛難以看到的地方,風也能發現。

一堵用劍拼成的牆,真的能夠攔得住風嗎?

劍鋒寒如秋水,劍鍔還在閃著光,叮的一聲,這次斷的不是桃花蜂的彩緞,而是她的劍。

斷劍還未落地之時,姜希夷的劍已經穩穩落在了桃花蜂的脖子間,只要她輕輕一用力,劍身就會立刻刺進她的喉嚨。

姜希夷道:「你的劍法很好,但是不應該殺人。」

桃花蜂笑了,即使寒氣逼得她臉色蒼白,但是她笑得依舊很艷麗,她輕聲道:「我的劍好不好?」

姜希夷視線未動,剛剛那一柄劍是什麼樣子已經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她點了點頭,道:「劍鋒銳利,劍身青光閃閃,好劍。」

桃花蜂繼續道:「我知道我的劍為什麼這麼好嗎?」

姜希夷道:「為什麼?」

桃花蜂道:「因為我時常磨劍,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磨劍的時候,用的是什麼?」

姜希夷問道:「什麼?」

桃花蜂道:「我最喜歡用人來磨劍,當然,最最喜歡的,就是人的脖子!」

姜希夷皺眉,臉上浮有一絲怒氣。

桃花蜂笑道:「你也不用生氣,每個人原本就有每個人的不同的生活,你過得很好,而且還有一個好師父,如果你過上了我這樣的生活,不需要三天,你就會覺得,除了殺人,你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喘過氣。」

姜希夷道:「每個人生活不一樣,你怎麼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你過上我過的日子,不知道你能忍得住幾天。」

桃花蜂笑而不答,說道:「你剛剛的劍,確實不錯,一劍刺出后,還留有餘力,而餘力綿綿不絕,有如大海中驚濤拍岸。不過,使出了這樣的劍法后,你還有幾分力氣?」

姜希夷道:「無需你關心挂念。」

桃花蜂道:「當然跟我有關係,因為我馬上就要走了,總要知道,你能不能追上我。」

話音甫落,桃花蜂用力往地上砸下一樣東西,砰地一聲后,煙霧繚繞,人彷彿置身與霧中,姜希夷正要飛身追上時,忽然聽得陸小鳳道:「我去追!」

姜希夷嘆出一口氣,找到椅子坐下,臉上露出了疲意。

左臂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出招收招之間不停拉扯著傷口,鮮血暈開一片。

她真的是累了。

白天的時候,天邊原本一片湛藍,到了晚上卻烏雲密布,雷聲轟鳴,天氣的變化真是快!

大地陰沉,巨雷暴響,聲音震徹長空。

綿綿的雨點滴滴落在地上,很快地面一片濕潤,而且一片冰冷。

一聲更大的雷聲響起,天空數道閃電交互閃出,霎時間,黑夜如同白晝,轉眼卻更加黑暗。

葉孤城起身,拿出了一柄劍。

一柄他用過許多年,幾乎從不離身的劍。

葉孤城沒有把劍立刻拔出來。

因為這柄劍用不著時常擦拭,也依舊可以保持它的鋒利。

這柄劍也不是用來觀看賞玩的,它雖然沒有自己的名字,但卻是天下人都害怕的劍。

因為它是葉孤城的劍。

天上的烏雲沒有遮住月亮。

月清,月冷,雖然月圓,但是依舊孤獨。

人也是一樣。

窗外月明風輕,園中的雨聲完全蓋住了風聲,同時也蓋住了腳步聲。

葉孤城右手默默握上了劍柄,就算雨聲大作,但是他卻似乎沉浸在一片安靜中,無悲喜,無得失,無動靜。

但是這期間說不定有生死。

一道極奇異的風聲響起,開始時宛如遠處的蚊鳴,忽然見變成了近處的風嘯,現在變成了天威震怒下的海嘯,完全蓋住了雨聲!

鬼哭神嚎,天地變色,人神皆驚。

但在這一瞬間,萬道精芒忽然出現,劃破了黑夜!

雪亮的劍鋒霎時間已經到了一個黑衣人的脖子上,劍鋒一轉,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紅絲。

血從咽喉上濺了出來。

這一劍的速度和變化,都是第一流的。

這一劍也是致命的一劍。

大雨中,葉孤城站在那裡,任由雨打在他身上和劍上,接著他一步步轉身走進屋檐下,手腕一抖,將劍上的血和雨全部抖落。

他身後走出一佩劍白衣女子,對他躬身道:「城主,還是南王王府的人,依舊做得很乾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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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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