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危言聳聽

第51章 危言聳聽

「有古怪?」楚衍皺著眉,站住了腳,疑惑道,「有什麼問題?」

「我啊,覺得她不是人,是鬼!」花岸說著,還張牙舞爪地做出舉動,臉色猙獰地作勢傾身撲向楚衍。

楚衍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淡淡道:「哦。」完全不相信的樣子。

花岸翻了個白眼,無趣道:「你不信就算了。我可告訴你啊,花解語現在腦子不知道哪裡燒糊塗了,還要我勸你不幫我表妹,讓你斷了我表妹的退路。」

「她說的?」花岸不至於拿這個撒謊,看來花渡真的說了這樣的話。楚衍凝眉沉吟了半晌道,「奇怪,還真是有些奇怪。」她對花岸道,「你跟我去見見她,我倒是想看看,花解語是怎麼個古怪法!」

「誒,她不知道跟你兄長在密謀些什麼呢,兩個人神神秘秘的,花解語還不讓我跟她。」花岸沒好氣地又翻了個白眼。

「走,我帶你進去。」楚衍知道花岸這是故意說給她聽的,抿唇一笑,很自然地拉著花岸往前廳去了。

廚子做的精緻美食陳列在朱漆食案上,樂師們用絲竹演奏著端莊華麗的宮廷樂曲,穿著長袍戴著兩根雉雞翎做成小冠的樂妓翩翩起舞,清秀的臉龐帶著我見猶憐的神色,堂上坐著眼神迷離的世子楚銜,其下跪坐著臉色蒼白一臉平淡的花渡。那舞姬的舞姿如何撩動人心,扭得怎麼令人讚歎,樂師們演奏得如何讓人沉迷感慨,都不足以引起花渡抬頭。但她好似多有耐心似的,一點不耐的神色也沒有。反倒是那一盤青蔥白嫩的豆腐讓她一直注目,她仔細看著豆腐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塊,又巧妙被安排成品字形,上面的蔥花也是最嫩的時候採摘的,滷水沾在蔥花上,青翠欲滴,一青一白相輔相成,煞是好看。

案上擺的牛肉豬肉羊肉她連半眼都不看,盯著豆腐許久,她才提起長長的食箸,夾了一小塊。豆腐柔軟得像水一樣,被她食箸一夾還顫抖了一下。花渡深邃的眸子映著白色的豆腐,不見驚奇,但見悲色。

楚衍帶著花岸穿過前門,轉道廊中,很快就到了燈火通明的千歲堂。門口四個侍從守衛著,一見到燈火下楚衍由遠及近過來,身邊還跟著花岸,等到近上前來,趕緊行禮:「郡主!花姑娘!」

倆人無視了侍從,徑自進了大堂中,看見堂下舞姬還在跳著舞蹈,花岸低聲罵了一句:「酒色之徒!想不到花解語還有這種興緻!」雖是說花渡,但眼神明明是盯著世子楚銜。

楚銜眼尖地看見楚衍和花岸從歌姬後面出來,臉上換上笑容,一掃入迷的表情,站起來對已經走到他幾步遠的楚衍道:「仲辭你可回來了。你看誰來了。」側身轉臉看向坐著面無表情的花渡。

花渡眼皮抬也不抬,只是捏著銀杯淺淺呷了一口涼酒。

再見到花渡,卻像當初在花府倆人還不熟識那般,那股子陌生感讓楚衍揚起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她心頭一緊,面上還保持著微笑,按捺住疑惑和吃驚,對花渡行了一禮:「解語。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在花府一別,這當有數月了罷?」

花渡總算抬起了臉,眼底不帶任何感情,淡淡道:「若我不來,不知仲辭的性命還能有多少時辰。」輕輕放下銀杯,杯子落在黑色的食案上,發出一聲悶響,很是清脆。

在場數人臉色一變。尤其是當事人楚衍,臉色更是難看,一揮手,冷了熱情道:「你們都下去!」

樂師停止演奏,舞姬停止跳舞,紛紛弓著身子退出大門,門被有眼力的僕人吱呀一聲關上,風扇進一陣激起燭火搖曳跳動不聽,照得房間里也忽明忽暗的。楚衍臉色算是和顏悅色了,對花渡正色道,「不知解語何出此言?衍雖不才,但也是堂堂大陳寧王之女,陛下親封的安河郡主,天底下想要仲辭性命的,恐怕屈指可數。」

「就是啊,花解語你怎麼說話顛三倒四的,現在還胡言亂語威嚇小胖……」花岸嘴快,接了楚衍一句話。

楚衍和花渡都回頭去看她。

她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尷尬地停住話頭,悻悻閉嘴。一時間氣氛陷入了凝重中,無人發聲,花渡和楚衍四目相對,眼底都帶著隱藏的深意。世子楚銜見情勢不對,哈哈大笑道:「仲辭,別讓大家干站著,來來來都入座!」暗地給楚衍使了一個眼色。

楚衍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一笑,往後尋了一個對座坐下,看著這備好的酒菜,提起酒壺倒了一杯,舉起來對花渡道:「解語原來也這麼好玩笑,當真有趣得緊。來,我敬解語一杯。」放到唇邊,一干而凈。

花岸落座在她身邊,看著花渡不動聲色坐回座位,心裡不免又嘀咕起來。看花渡這副樣子,好像帶著刺兒,前面是要她唆使楚衍不要和花詢聯手,現在又變成了動不動就說出不著邊際的話,花岸搞不清楚狀況,懶得開口。

「我不是開玩笑。」花渡直視楚衍,認真道,「你下午進了宮,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嗎?」

楚衍心往下一沉,握著的杯子的手倏然縮緊。她眼神帶著肅然的殺機一閃而過,臉上還是含著笑:「宮中乃天子之所在,陛下龍威震天,能有什麼不對?」口中半分不留破綻,可是她心底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

「世子。」花渡偏過頭,重新站起身,「恕我無禮,一路趕來長安我甚是疲憊,先告辭了。」

楚銜為難地看著花渡,花渡卻連他的答覆都不管,轉身就要走出去。

本來就對花渡有所不滿的楚衍把剛拿起來的食箸往案上重重一拍,發出一聲震響。花渡停住,楚衍抬起頭,臉上含著謙遜的笑起身道:「衍很久沒見解語,既然解語睏倦了,不妨衍送解語回去休息。」

「對對對,」一旁不吭聲的花岸趕緊道,「大家都這麼久不見了,我也是很想解語你啊,我們一起送你回去休息!」

「呃……」摸不清楚狀況的楚銜警告地瞪了楚衍一眼,不甘不願地道,「那你們就送花大家去休息罷。」

花渡一聲不吭走了出去,楚衍向楚銜點了點頭,和花岸跟上去。三人沉默著並排走在寧王府的廊道中,夜上月明,楚衍一路沉思,斟酌著要怎麼詢問花渡才不會和她鬧得不愉快。花渡坦然得沒有半分沉鬱,披著月光,步伐輕盈飄忽,背影落在花岸眼裡,更覺得花渡像是鬼仙,飄飄忽忽,死氣沉沉,無聲無息。

花岸無心欣賞沿途風景,只一味腹誹著花渡:「這臭神仙,說不讓我沾寧王府和花府的事情,自個兒倒好,這插手插得乾脆啊!說什麼天道自有常,若強行干涉會被天規懲戒,一向裝什麼正直,袖手淡看人情世故,可到底還不是插手干涉世間的事了?哼,她自己不作榜樣,怪不得我了。不讓我和楚仲辭走近,我偏要!」

一路上都有燈籠照路,漸漸接近秋日,兩旁的秋菊都有要盛開的跡象,在燈火照耀下,含苞欲放別有一番意趣。三個人各懷心事,辜負了良辰美景,花渡平常最愛花草,此時也對秋菊熟視無睹。圍牆高深,沿著石路走到楚衍的院子,早有侍女去收拾一間屋子給花渡住了,見幾人回來了,侍女點起燭火,都在門口候著。

其中有一個穿著與一排侍女不同,身上的衣服料子要比她們好上不少,遠遠望見楚衍回來了,在此等候多時的她總算鬆了一口氣。但她緊接著看清了中間走的那個白衣女子的臉后,大驚失色,一時間迎上去也不是,不迎上去也不是。

花渡看見了那個侍女,不著痕迹地皺了皺眉。走到門口,眾侍女行禮,那人才遲疑地給她們行禮:「郡主、表小姐……花大家。」那一句猶豫的花大家讓花渡平復了蹙眉,楚衍見到是她,溫和道,「白蘞,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人正是來寧王府多日的白蘞。

白蘞眼神閃爍地看了看花渡,把嘴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勉強一笑:「本來是想問問郡主,何時能答覆我主,可……」她偷偷得瞥了一眼花渡道,「現在郡主有要事,奴婢先告退!」花詢之所以會想要報仇,她之所以領命來長安,這花渡絕對脫不了干係。花渡和花詢到底怎麼一回事白蘞隱約有個感覺,但這事不好說,後來花渡自己走了,花詢跟喪了心智一般,氣得發抖,身為花詢信任的心腹,白蘞當然是無法心平氣和地看待花渡了。

花渡沒有怪罪白蘞,只是眼睛的悲傷快要冒出來,她垂下眼帘,斂眸沉默,掩飾得很好。

楚衍看看花渡,又看看白蘞,想了想道:「也好,我早想讓你去回復問棠的,只是這兩日我太忙了,一時間答覆你。這樣,明日你便啟程,去找問棠,就說——」她頓了一頓,溫和地笑道,「她的意思我明白,我們那麼多年的情誼,楚衍不會忘的。」

「奴婢替主子謝謝郡主!」白蘞喜出望外,忍不住歡喜笑了,忙不迭感激楚衍。

「慢著。」冷風吹起,花渡站在燈火下,溫玉臉龐半隱在黑暗中,背後的青絲被吹起,髮絲掃過她冰冷的眼睛,縱使離她一步遠的花岸都覺得寒氣逼人。她一襲白衣在寂靜的夜色中,越發與孤魂野鬼相似,只是那寒冰的語氣,比秋夜還涼。

「你當真,想給花詢陪葬么?」她目光悄然落在楚衍臉上,一絲笑意也無。

駭人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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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棠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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