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威逼解語

第46章 威逼解語

花詢不解道:「尚儒哥哥因何如此驚恐?無涯表姐怎麼了?」

顧尚儒緊張地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想了想還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下去,搖搖頭道:「表妹不管你是怎麼知道顧岸的,但是這件事你都不要在顧府提起,尤其是不要在祖父面前提。」他面色惶恐,像是有什麼巨大的秘密被觸碰到,但是又不能明說的緊張感。

花詢迷茫想不到有什麼不對的,但是在顧府里又不是在花府,她只能謹言慎行,點點頭表示不提。恰逢侍女端上來蛋黃酥,她借著蛋黃酥跳過了話題,滿面欣喜地捏起了小小塊糕點,喜笑顏開地道:「尚儒哥哥真好,我最喜歡吃府上的蛋黃酥了。」

顧尚儒鬆了口氣,恢復了笑意,只是面色還有點蒼白:「喜歡就好,你想吃什麼跟廚房說,讓她們給你做。你要是在河東多住些時日,我還可以帶你去酒樓吃些地道的名菜,雖然河東與長安還很遠,但是常常有長安來的商人來這裡開酒樓,你要想吃好吃的,也有。」

「尚儒哥哥,過些時日我就會去長安的。」花詢咬著蛋黃酥,細嚼慢咽,吃得優雅,咽下嘴裡的東西,對顧尚儒道。

「哦,對。」顧尚儒點點頭,「我聽說寧王府的安河郡主與表妹情同手足,安河郡主即將出嫁柳家,表妹是要去祝賀?」

「嗯。」花詢感慨道,「仲辭要出嫁了,說起來我還真捨不得。」

說是捨不得,花詢眼底卻帶著冷意,借著低頭品嘗糕點,遮掩過去了。

「安河郡主出嫁之時必然十分熱鬧,父親不知能不能趕得及回來,若是趕不及,只怕得差人送禮去。」顧尚儒沒有接花詢的話,這種話他一個外家男子不好介面。

花詢揚起臉,小聲道:「外祖才些許時日不見,怎麼這麼不待見我啊,我好不容易進了門,他又不搭理我。」她唉聲嘆氣地抱怨,半真半假地試探顧尚儒。

顧尚儒別過頭去看花園裡的景色,悶笑道:「祖父為人是嚴厲了些,不過他不是有意要冷落你的。我想祖父之所以這樣,應當是思念姑母,表妹和姑母長得太像,見到表妹恐怕難以壓抑住對姑母的惋惜。姑母風華正茂,備受祖父寵愛……睹人思人,不忍不能。」

好一個不忍不能。顧尚儒這番話落,花詢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顧尚儒說話竟這般戳中人心。「尚儒哥哥如此說,問棠也就安心了。想想外祖原是這般不願見我,實在是令我難過。母親過世之後,我在花府的地位變化之大,實在出乎意料了些,正不知所措希望可以依靠外祖,可……」她黯然著臉,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失落。

沉默了片刻,顧尚儒溫聲道:「苦了表妹隻身一人在侯府里,若是有什麼事情我可以幫上忙的,表妹儘管說來,我一定為表妹去辦。」

「謝謝尚儒哥哥。」花詢露出單純的笑容。

夜,顧府嵩敬堂。

顧崇手裡拿著一卷兵書,眯著眼睛借著燈火細看,顧尚儒伺候在一旁,磨著墨,周圍十分安靜。

顧崇雖看著書,餘光卻一直注視著顧尚儒,見顧尚儒似乎很安靜地在思考著問題,他無聲笑了一笑,故意大聲打了個哈欠,放下書卷道:「尚儒,怎麼魂不守舍的。」下午顧尚儒和花詢在亭子里相聊甚歡早就有下人回報給了他。

顧尚儒研墨的手停了下來,他鬆開手,行了一禮道:「回祖父,孫兒是在想表妹給孫兒講的一個故事。」

「哦?」顧崇嗤笑了一聲,重新拾起書卷繼續看,嘴上卻說:「講了什麼故事啊?」

「說的是花府後池子里有兩條魚,一大一小,原本花君侯投食下來,兩隻魚都能吃著魚食,可後來兩條魚長大了,肥美了,君侯投食卻只讓小隻的吃,要是大隻的吃,君侯就會用棍子把大隻的撥開,不知道是什麼緣由?」

燈火搖曳,暈黃染得公子清秀的臉龐更加溫潤。顧尚儒緩緩道來故事,似乎只是單純不解這個故事而已。

顧崇覷著他沉思的臉,哼了一聲道:「這是君侯的事情,與我們何干?」

「可是這魚,是我們顧府之前送過去的。」顧尚儒欲語還休,眼神閃爍地看著顧崇。

「當初送魚過去,顧府可沒想過要讓那條魚霸佔整個魚池。」

「魚肥矣,可烹之!」顧尚儒嘆了一句,便不再說,繼續磨墨。

顧崇半靠著椅子,思索著顧尚儒的話。

半晌,顧尚儒擱置下墨石,取來白紙鋪開,又拿了兩個鎮紙,壓住了紙張,躬身道:「紙筆備好,祖父請用。」

顧崇站起身走到案前,選了一隻狼毫,蘸飽了墨汁,開始寫信。

顧尚儒面對著他後退了數步,退到了門口才轉身,剛要踏出門去,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句:「明日帶問棠出去遊玩一番罷,花府魚池太小,容不下她這條金魚啊。」

回頭看去,顧崇低頭寫著字,面上卻帶著柔和。

「是。」顧尚儒鬆了一口氣,退出房間。

關上房門,走出屋檐下,顧尚儒抬起頭,發現今晚的月色當真美極了。銀色輕柔的月光像絲紗一樣遮掩住燈火下的一切,風吹過草叢,蟬鳴蛙叫,小池塘埋伏著一些蟲蛙,清風吹過,它們此起彼伏地叫喊著,相互呼應。就宛若暗殺的刺客們傳遞著訊息,就等風停浪平之後,尋到時機,一擊必殺。

飄飄渺渺的仙氣瀰漫在空曠的宮殿之中,台階上的青苔還長出了一朵搖曳的小花,□□黃嫩。輕風拂過,花瓣輕動,原是不遠處的梨樹飄落散在這裡的,梨樹滿天花冠,皆粉黃白嫩,狀若綴了一樹冠的白玉。霧氣環繞台前,殿門外飛紗掩映,半遮半掩深深庭院。青翠碧樹,紅花朱門,上有巨石立碑,書著「玲瓏」二字。

花詢赤著腳,踏在青苔台階上,一步步拾階而上。遠遠望過殿門細縫,依稀可見殿內金床玉榻擺布,這邊無人無聲,安靜得很。也沒有侍衛守護,她不由莽撞地推開殿門進去,吱呀一聲門開,一陣琳琅聲響,接著竊竊琴音婉轉流瀉出來,如絲如綢,又好似高山流水,銀鈴風吹,妙音繞樑。

她撩開被風吹亂的重重紗帳,放輕了腳步,走向那個影影綽綽的琴聲處。

一襲白衣長裙的花渡坐在瑤琴后,纖纖玉指按著琴弦,低頭垂眸認真地勾弦彈奏不知名的曲子,但花詢怎麼也看不真切她的身影,彷彿是虛幻的鏡花,形形散散。鏗鏘琴音沒有殺伐之氣,也非靡靡之音,聽起來很輕柔優雅,使人放鬆心情。

花詢聽她彈奏著,但走到近前還是感覺她很渙散,左右環顧之後,察覺不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她走到花渡琴前跪下,仰頭看著花渡平靜的神色,琴聲被她的動作打斷,一時間整個宮殿都十分安靜。

「解語……」花詢感覺再見到花渡,內心湧出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悲傷,她撫著花渡的琴,含著淚看向她,「為什麼我會覺得你要離開我了?」

花渡偏過頭,沉默地看著她,眼底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問棠,我沒有離開。我一直在這陪著你。」

冷冷清清的話,平平淡淡的語氣,可花詢沒能忽略她句末的嘆息。輕緩而沉重。

「解語,我知做人不能太過貪心,可我就是不能控制住。你真的是我的夢嗎?這一切真的只是夢嗎?可我總覺得我忽略了太多,」她望著花渡的眸子,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滾落,「我是不是……」

「不是。」花渡否決了她的想法,捏著帕子,溫柔地為她擦眼淚。

「可這又算什麼呢?」花詢站起來,悲傷地背過身去,「花府那日,你說的那些傷我的話,又算什麼呢?」

花渡看著她,皺了皺眉,疑惑道:「你記得夢境之外的事情?」

花詢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怎麼記得?只是我想起了你似乎說過很重的話,」忽然她臉色一變,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她猛然轉向花渡,直視著花渡的眼睛,又驚又怒道,「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我居然對夢境之外的事情一點印象也沒有。還有這宮殿,」她抬頭去看那些雕龍畫鳳的樑柱,惶惶然驚慌道,「這真的是夢嗎?會有夢這麼清晰這麼真實嗎?」

她一揮長袖,伸出白皙的掌心壓住花渡面前的那張琴,屈起手指勾在琴弦上。她驚疑不定地看著花渡,感覺到手心的實在感,質問道:「這若是夢,為何我能夠感覺到它很難真實?你十數年來我都不曾懷疑過,這日日夜夜做的夢,到底是不是我的夢!」

「問棠——」花渡抿著唇,神色凝重地盯著她,低沉道,「這就是你的夢。是夢,所有的都是夢。」

花詢緩和了情緒,靜了下來,輕聲問道:「是嗎?」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可眼底卻醞釀著陰雲,琴弦深深勒進了勾著的指尖,細細的琴弦在她青蔥白玉一樣的手指上留下了痕迹。

她嘴角揚起弧度,帶著嘲諷,指尖狠狠往上一提,琴弦存存斷裂,發出「啪——」的聲響,緊接著脆弱的肌膚便被割開,鮮血滲出整齊的傷口,迅速凝聚成一滴,砸落在烏木琴身上。彷彿也落在了花渡漆黑無光的眸子里。

「原來,夢裡也會流血,會這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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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棠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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