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8.4.2
聯邦合眾國起源於各國長久的戰亂后達成的和平統一。然而這個遍布全星球的統一國家卻在成立之初的百年內遭受了無數場毀滅式的分裂襲擊。曾經各國狂熱的愛國主義者變成了恐怖|分子,他們襲擊了聯邦合眾國的總部,搗毀了無數會議場館。幾百年之後,反對派逐漸銷聲匿跡,然而聯邦合眾國的核心一直知道有一個組織在持續對抗他們。
這個恐怖|主義組織叫做「六道」。
聯邦花了幾百年的時間研究它,然而他們從沒能順利抓到過幾個成員。他們手上供他們研究的全是屍體。六道的人警惕而謹慎,他們對自己的性命似乎表現得毫不在乎,甚至比人造人還要更像人造人。他們的身體是人,然而意識與行為卻完全是一架兵器。聯邦對他們無可奈何。
「所以我就在這個『六道』里,我就是他們唯一獲得的**人質?」賈科說道。
「沒錯,」解篌說,「你的存活和記憶至關重要,也許你現在記不起來從前的事也是一件好事。」
賈科盯著自己的手指尖。他的手指很長,關節粗大,手上有趼。是一雙被長期訓練的手。
不僅是他的手,他的腳,他的驅趕,骨骼乃至內臟,全部都精簡高效。
「『六道』是聯邦的一顆毒瘤,他們就算掘地三尺也會將你從聯邦這片土壤上挖掘出來。」
賈科挑高了眉毛,有恃無恐地看著解篌:「哦豁。」
解篌對100說:「你看,我說了任何恐嚇對他都沒有用。」
100的臉色依舊嚴肅而禮貌,他剛剛蘇醒沒多久,身上還插著充電用的連接線。他站得筆挺,嚴肅認真地說:「聯邦合眾國不該是這樣。」
「怎麼樣?」賈柯愣了一下。他還以為這個正直的機器人會反對他們這些恐怖分子呢。
「這個星球不應該被一個國家所統治。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獨特的地域文化,合眾國代表的是所有國家的共同利益和和平夙求,而不該是磨銷異類的巨型組織,」100說,「但是,你所在的組織也不對。」
「……哦。」賈科用一種神奇的眼神打量100,好像在看一個社會學教師。
「他想要的世界不是這樣的。」100的眸子忽然垂落下去。
賈科和解篌對視了一眼。在100沉睡的時候,賈科被解篌做過了一番科普。這批斯藍·因愛斯機器人是至今任存疑需考證的一批機器人。他們的製造者就是當年人造人的始祖——亞人類左跡。但是這批機器人一直沒有被外界找到。沒想到他們居然被藏在研究所的夾層里。
現在整個星球的人種說是原始人種發展而來,不如說是曾經的正人類和亞人類的結合,人類經過分化又合併在了一起,最終復又歸於始終。
賈科清了清嗓子說:「我不在乎這個世界未來怎麼樣,也不在乎它應該怎麼樣。我只想把兩個傻蛋救出來,因為他們之前也好歹把我救了出來。」
100盯著賈科看了一會兒,說道:「你和他可真像。」
「說不定我們幾百年前是一家。」賈科聳了聳肩。
100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按照你的意思,你們把我們救出來了,我們也欠你們一個人情。」
賈科驚訝地說:「那個時代的機器人智能好高!」解篌差點忍不住想將他和100隔離。他相信任何人類都不會比他更能引起賈科的興趣,因為他不但有一顆人類的心臟更加有人類無法比擬的完美外貌,但是他現在卻要開始擔心賈科會不會看上他的同行了。畢竟這個小混蛋有差一點和八號上床的前科。
「你想怎麼做?」100問。
「我有PLAN.A和PLAN.B,你們想先聽哪個?」賈科一屁股坐在軟塌塌的床上,雙手手肘擱在膝蓋上十指交叉,抬起眉毛看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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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找到?!」衛希禮猛地站起來,拳頭狠狠在桌子上砸了一下,「什麼叫沒找到!」
「他跑了。」暉文冷靜嚴肅地說,然而突出的下顎表現了他的緊張,「他綁架了尾隨您的兩名事務官,甚至盜取了他們的身份晶元,將安裝在自己體內的定位系統裝入了他們體內。」
暉文在暗暗指責衛希禮沒有將他的人看好。兩個事務官丟了都不知道,衛希禮說是粗心不如說是目中無人。
衛希禮的臉色更差了,他問道:「那兩個做實驗的呢?」
「已經送上軍事法庭,不過,我還有一個發現。」
「什麼?」衛希禮不耐煩地問。
「八號,那個目標的適應劑。」暉文說,「他在計劃中應當實驗結束后即被摧毀,不過,我從他這兒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暉文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看了看被關在一旁車裡透過玻璃緊張地看著他的兩名科學家。
衛希禮體會到了他想說的意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把他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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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門被緊緊關上,維克多看到莫爾離開前對他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們不知道衛希禮和暉文想對他們幹什麼。但在被關在這個地方之後,維克多逐漸意識到暉文並不想和善合理地對待他們。
維克多開始後悔了。但是他同時認為莫爾說得對,即便他們被送上了軍事法庭,他們也真正完成了任務,從表象上來看,控制實驗體本來就不是他們的職責範圍,而是研究所的防禦機制不到位,甚至衛希禮也有很大的責任。
維克多漸漸冷靜下來,他坐在空曠的金屬房間里等候調令,他回頭核算了過程中的一切問題,確認毫無漏洞了心跳才漸漸慢下來。
沒問題的,他們已經補足了一切漏洞,所有的都被替換了。莫爾是數據處理的好手,如果不是這個任務,他本來可能已經加入國家數據安全機構了。
維克多儘力安慰自己,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房間屏蔽了信號,他無法傳出任何信息,但是時間還能看。維克多盯了一會兒,強迫自己的目光離開腕錶。他在想象編號十九和七號在做什麼。哦不,七號已經有名字了,也有他的主人了,他叫解篌。編號十九的本事很好,他哪怕失去了記憶也不會輕易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希望他能和解篌一直安穩下去。
維克多感到忐忑不安。莫爾被帶走了。他會怎麼樣?他會被拷問嗎?不,現在可沒有拷問這回事了。
維克多握緊了自己的雙手,暗暗祈禱。他希望一切都平安無事地過去,也許編號十九和七號之後會被政府通緝,但這都將與他和莫爾無關。
他們只是兩個小小的科學工作者,他們所做的最大成就就是創造了一種全新的治療方式將編號十九從假死中復甦,這也許可以應用到今後所有的植物人治癒上。這個成就是巨大的,也許將來他們能夠因此獲獎……
維克多必須胡思亂想過來控制自己的緊張和恐懼。他只是一個科研人員,從來沒有接觸過軍政。他想莫爾會沒事的,畢竟莫爾的貢獻是那樣大。
而被維克多擔憂著的莫爾,此刻盯著面前的衛希禮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我一直認為,這種關係到舉國安危的大事,沒有人會出差錯。」衛希禮坐在他的高背椅上,用手指摩挲著他大拇指上的扳指。
「研究所的防禦機制不到位,」莫爾冷靜地說,「我的儀器只負責實驗而不負責防禦。如果我們知道他有這麼危險,我們不會讓自己也陷入這種危險中。」
「危險?」衛希禮眯起眼睛,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對一旁的人偏了偏頭。
一種不妙感忽然升了上來,讓莫爾忍不住看向了門口。當八號出現時,這種不妙感升到了最頂端。
「你還記得他嗎?莫爾先生?」衛希禮十指鬆鬆垮垮地交叉,放在桌面上,帶著一絲隱隱的笑意。
「八號。」莫爾說。
「是的,八號,」衛希禮說,「這是你們這麼叫他的。」
衛希禮站了起來,來到莫爾的面前:「不過他現在叫里昂。」
莫爾睜大了眼睛。「你改了他的所有權?!」
「更改所有權並不是只有你們能夠辦到,任何一個學習人造人製造的工程師都會,」衛希禮微笑著說,「他是屬於國家的資產,不是屬於你們個人的。」
莫爾的不妙感升到了最高,他盯著八號,只見八號面無表情地站在衛希禮身邊,毫無感情地看著他。
「里昂告訴了我一些事,」衛希禮始終保持著微笑,「你要知道。如果獄警協助犯人逃跑,任何強大嚴密的監獄設備都不能阻止逃犯越獄。」
莫爾的驚恐上升到了最高。他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厲聲說:「我們不會做這樣的事!」他確定自己將八號的所有儲存數據都更換過了,衛希禮不可能再找到一個高精尖高手恢複數據。
衛希禮只是微笑著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面對死不招供的犯人,他對莫爾說:「我沒想到數據高手的遙感帝國也玩得那麼差。你和夥伴維克多,偽造了好幾次監控了吧。」
莫爾的瞳孔擴散,他沒想到衛希禮竟然真的能夠恢復監控。莫爾的臉色慘白,他沒有看八號,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衛希禮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他問道:「可以告訴我,他去哪兒了嗎?你和你的夥伴都還有活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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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希禮和里昂一前一後走在長長的甬道中。衛希禮微笑著低聲說:「你看,人類就是這麼脆弱。他們會將敵人想象得無比強大,你只要保持沉默,給一丁點兒信息,他們的想象力就能將他們自己擊垮。」
里昂默不作聲地走在他的身後,眼神中閃爍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