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坦白來講，裴敏是有點看不起這部劇。劇本名字叫《女官》，女主從宮女做起，經歷種種事情，終於當上了宮廷里的一品女官。聽起來很勵志，骨子裡卻是打著女性自強為幌子實則靠男人上位的古裝輕喜劇。

而她這人又是一向持著人活在世上，可以靠別人幫忙，但是自己總要有些本事立足的觀念。畢竟東西吃進嘴裡，才是自己的。

最近讀了那麼多書，真正影響深刻的也不過幾句。其中有句話是這樣說的：「你的年輕，容貌，身世，金錢或者其他你引以為傲的一切都有可能離你而去，但唯有知識智慧將永遠伴隨你。」裴敏原是對這句話有點質疑的，但想想自己那一生走來，可不正是如此。

雖然外在美肯定比內在美在短時間內更吸引人，但是內在美完全決定了你的外在美能在別人眼裡高到什麼檔次。

這次的角色不大不小，還是一個反派。簡單來說，女主想要女官，她卻想要做公主，一心一意輔佐父親早日造反。後來因為跟女主有利益衝突，被女主的追求者以清君側的名義搞的家破人亡，自己被流放邊遠地區。全劇中她的智商一直在線，只要現場不出現大的台詞改動，憑藉這個角色還是可以吸粉的。

劉子兆之所以選這個角色，恐怕也是想極力扭轉旁人對她花瓶的印象，讓大家看到自己跟《唐朝風月》時候形象的差別。畢竟她第一部戲演的可是傻白甜那種人物。《唐朝風月》的人設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問題出現在那張臉上。她如果長得比現在平凡點，演這樣的角色眾人恐怕直呼萌翻。可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如果，她長得耀眼極了，迎來的只有一大批演技不達標的臭雞蛋。

《女官》在她眼裡覺得整體三觀不正，但是仔細掂量起來，劇中有些對話還是挺有內涵的。況且自己現在這個情況，還沒資格挑肥揀瘦。蚊子小也是肉。《女官》何卿這個角色，人美心毒，好一朵黑玫瑰。只要能發揮好，地位不次於女主，為什麼不接？

劇組這次不在本地，而是轉到了北方某市。那裡影視基地剛建不久，人還很少，拍攝起來不容易出現遊客誤入的穿幫現象。

賓館住宿條件不是很好，空調製熱不管用，風聲還大的要命。裴敏根本睡不著，索性從床上起來，開始仔細翻劇本，打算看看明天要拍攝的戲份。

等她把劇本認真看一遍，發現劉子兆選劇本的本事的確是有一手。雖然劇中也有多個女性角色，但比起來，何卿算是除了女主外出場數最高的了。也是因為導演是新人，男女主又是出名的偶像派，那些有實力的看不起這些劇是正常的。不然這樣的角色怎麼能輪的上自己？

劉子兆仔細挑選后的劇本綜合下來就是這個水準，可見其他的更見不得人。裴敏想到這一點，不由嗤笑自己現在的處境。轉念又想到自己戶口本上的那個低學歷，心裡暗暗道，拍完這部戲必須得成人自考，先考個本科證出來才是正事。

好歹以前也是錦繡文章力壓國子監那群迂腐學子一頭的人，現如今卻成了社會上文盲一般的人物。就算娛樂圈不看重學歷，自己也不能這樣自甘墮落下去。

第二天清晨，裴敏就帶著自己新助理劉美去了片場。因為是古裝，梳發最是浪費時間，妝發師很早就在片場就位了。裴敏一到就被拉進了化妝室，劉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邊刷微博邊等著她出來。

劉美先把新同事一個個地關註上，才開始看微博熱搜。她一看見熱搜上有個裴敏錄音，刷新幾下后，熱度還在一個勁地往上漲。心不由提了起來，別又是什麼奇葩言論被人錄下來了吧，自己點開之後要不要告訴裴敏啊！

這幾天相處下來，自己覺得裴敏並不是自己的前任助理說的那樣沒有腦子，相反她雖然話很少，但是句句都說在點子上。她有時候反而從心裡覺得自己才是蠢的那個。

劉美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壯膽子，點開了熱搜。聽完那段總體比較吵雜的錄音，再看看大家的評論，居然大多數都是表示對裴敏行為不可思議的。只有極少數是說錄音造假的。

看到這個局面，劉美欣喜若狂，一把推開化妝間的門，跑到裴敏面前，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段話，就等著裴敏面露笑容，追問自己接下來怎麼樣。

誰料化妝師正在給裴敏畫眼妝，裴敏眼睜也不睜，只在嘴角勾起一抹預料之中的笑，說道：「你把這個消息告訴劉子兆，讓他晚上給我聯繫。」

劉美看見裴敏這樣的表情，心裡也暗搓搓地想著是不是網上有些評論說的是真的，這是早有準備的一次炒作。高興的心情也隨之淡了下來，慢慢地關上化妝間的門，去外面給劉子兆打電話彙報了。

今天夜戲很多，裴敏二點多才下戲去賓館休息。剛到賓館，還沒坐熱床。劉子兆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電話通了，那頭卻半天不說話。

「是有一堆問題要問我嗎？」

「呃···對！」

「想從那裡問？」

「錄音，從錄音說！」

「我知道她們錄音，我才去隔壁的。」

「有嗎？她們有說過嗎？我們當時不是在一起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在說完我之後，一個姓關或者名字中帶關的女孩接到了男盆友的電話。」

「然後呢？」

「出於對理工男女朋友之類的調侃，她們要求那個女孩錄音。」

「所以你去···」

「對，如果沒有那個要錄音的電話，我是不會起身去隔壁的。」

「就算你知道了她們能錄音，你又怎麼知道她們一定會發到網上？」

「隔壁桌一直談論的都是娛樂最新的話題，可見有一顆了解娛樂的心。但出於自己所在的圈子壞境，不能對娛樂圈真正深刻了解，只能網上看那些八卦小道消息。那我就給她們提供一個渠道讓她們自認為離這個圈子更近了一點。她們一定會藉此機會炫耀自己遇到了明星。」

「但是，你怎麼確定她們一定會說你的好話而不是藉機黑你呢？」

裴敏輕笑一聲：「看來你把她們談話的內容忘的乾乾淨淨了。」

她走到飲水機那裡，接了一杯水，手裡晃動著杯子，又繼續說道：「因為那句話。她長的是美，可走不了人家范淼淼的路。從她們的口中，我知道範淼淼是情商高，會說話的女藝人。既然她們喜歡這樣的，我就給她們演出來這樣的。發現別人背後說自己卻仍然言語溫和，不卑不亢。算不算就是情商高呢？」

劉子兆停頓了一下會，方才在電話里說道：「我突然知道什麼叫做禍兮福之所伏了。一失憶，智商都上漲了！」

裴敏不說話，劉子兆在那頭笑道：「這次熱搜來的好！正好還能和你進《女官》劇組捆綁出熱度。上熱搜這件事情你也沒想到吧？哈哈」

「預料之中」

「這你也算得到，我不信！」

「你們這地···不，現代社會娛樂性強。一個曾被網上群嘲的女演員第一次公眾發聲居然是通過路人的錄音。這個點子應該是第一次，絕對會熱。」

劉子兆按捺不住內心的驚訝，咳咳幾句，調整好情緒，才說道：「這次的確做的漂亮，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覺得自己很了不得了，忽略了演技的提高。《女官》這個劇里還是有老戲骨的，你自己也有幾場跟人家的對手戲。可千萬別覺得男女主是偶像演員，就對自己的標準降低了。」

「嗯，這點我知道，你早點睡，我休息了。明天的戲是下午，正好睡上一覺。」

等裴敏掛了電話，外面天已經徹底黑透了。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想著這不過是個順手的舉動，卻被劉子兆誇的沒邊。究竟是自己活得太算計，還是原主以往太糊塗？再想想今天跟自己對戲的男女主，越發覺得娛樂圈混起來比後宮簡單多了。

等到梳洗完躺在床上，回想起劉子兆最後說的那句話，翻翻明天的對手戲劇本，果然是有一個叫周夏的演員跟自己的對手戲，不由挑了挑眉，說道：「可別讓我失望了。別人口中的老戲骨啊~」

今天這一幕拍的是何卿跟何父手下的魏大師借圍棋表明自己觀念立場拉攏魏大師加入謀反計劃的場景。

何父是一個有謀反之心的丞相。何卿雖然是他的女兒，但是足智多謀，常常為其父出點子。周夏就是劉子兆口中的那位老戲骨，在這裡飾演魏大師，是何父手下軍師一樣的人物。這場戲的引子就是魏大人根據何父近期的舉動，隱約猜到了何父有謀反之心，前來勸阻，中途卻被何卿邀來下棋。

「各就各位，《女官》五場一鏡開拍！」

只見二人跪坐在涼亭上，亭外樹木凋殘，樹上只掛著幾片隨風滴溜溜轉的枯葉。旁邊的枯黃的竹叢被風刮的嘩啦作響。亭邊植的有冬青，深色的翠綠莫名讓人覺得壓抑。

「我有要事與你父商談，還請何小姐莫要借下棋之事阻攔。」

「魏大人所言的要事不過是行伊尹《咸有一德》之舉，與我而談，也是同樣。」

魏大人猛地一驚，坐直：「你···你也知道！莫非你就是幕後指點之人？」

何卿微笑：「此話不準確。」然後反手曲指扣扣棋盤，說道：「魏大人，此時可願意與我手談一局？」

魏大人看看棋盤，再看看微笑的何卿，神情慎重：「可，但須我行黑子。」

何卿也不多言，看到魏大人下了一步棋后，就手捻起一顆白子往棋局上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