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劫後餘生

神兵城和雪國相鄰的城牆附近,有一家酒館還在正常經營,掌柜的是一個老頭,飽經風霜的面容中卻又透出一股難得的從容與安詳.

「客官請坐,要喝點什麼?」見有客人前來,掌柜趕緊迎了上去.

正走進來的那人戴著一副斗笠,斗笠邊緣壓得很低,以致於無法看清面容,但從身材和走路的姿態來看,應該是個年輕的習武之人.雖是一身粗布麻衣,卻顯得十分得體,後背上背有一樣又扁又長的東西,因為外面被布層層包裹,所以無法識別那到底是什麼.

「只要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隨便來點就好.」來人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客官要來點酒嗎?我們這裡的酒又香又醇,後勁十足卻又不上頭,大家排著對來喝呢.」

那人聽后動了動斗笠,向四周張望了一番道:「排隊?怎麼除了我之外,我再也沒有看見一個客人呢?」

掌管聽那人這麼一說顯得也有幾分尷尬,如今四周的確冷冷清清的,別說排著對,就連人影都很少看見一個,但這一切都要歸咎於亡靈帝國.

掌柜的直接在那人對面坐了下來,告訴他說,本來他的生意很好的,只是亡靈入侵之後,神兵城的大部分人都逃走了,沒逃走的有一大半被亡靈殘忍殺害了,還有一些勉強存活下來的,更是躲起來不敢露頭,更別提出來喝酒了.

「那你為什麼不逃?」

「逃?往哪裡逃?」掌柜頗為不屑地說,「那些逃到雪國的人,遲早也逃不出一死,亡靈帝國很快便會入侵過去,既然橫豎都是死,我為什麼要客死異鄉?反正我一個親人也沒了,死又何妨?」

那人聽掌柜的這麼一說,更是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實在沒想到居然還有活得如此洒脫之人.

「既然你不在乎生死,那你還開著這家酒店賺錢幹什麼?」

「客官你一定不是神兵族的人,我這酒店從來不收客人的錢,我家祖祖輩輩都釀得一手好酒,開店是為了讓大家能品嘗到美酒,至於酒錢,有就給,沒有就免費.」

「那你沒錢還如何能經營得下去?」

「那倒未必,那些好酒之人,因為害怕再也喝不到如此美酒,往往都會慷慨解囊,所以我這小店才得以長久生存下去.」

「真沒想到啊.」那人感嘆一聲,隨後道:「好,那今天我就破例喝一回酒,順便再給我上點小菜.」

「好勒,馬上就來.」掌柜快步走向了裡屋.

不多時,一壺飄著醇香的酒連帶著各式下酒小菜一同被端了出來.

「掌柜的真豪氣,你上這麼多酒菜,倘若我沒錢付你你不是虧大了嗎?」

「小命隨時都可能丟掉,我怎麼可能還在乎這點錢呢.」掌柜的又在那人對面坐了下來,可能是多日來未曾見過人影了,所以一見到個人就特別想聊聊.「我跟你說啊,你喝完酒後趕緊離開,說不定亡靈隨時就會取你性命.」

「取我性命?」那人嘴角揚起了一絲冷笑,然後斟滿了一碗酒,喝上一大口,隨即連連大口哈氣,大呼「辣,好辣.」

「哈哈,一看你就不是經常喝酒的人.」掌柜也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時那人將斗笠摘了下來,露出一張俊俏年輕的臉,掌柜忍不住感嘆,「客官眉清目秀,英氣逼人,真是生得一副好相啊.」

那人笑笑,恭敬地叫了聲老伯,隨後又問:「老伯知道那些亡靈為什麼不來取你性命嗎?」

掌柜猶豫了一下,慢慢說到:「說來也奇怪,昨天以前那些亡靈還嗜殺成性,可一夜之間整個神兵城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像是亡靈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哦?怎麼還有這麼奇怪的事情?」年輕人臉上儘是淡淡的笑意,像是在故作驚奇,他端起酒碗,這回只是輕輕抿上了一小口,隨即又將頭轉向左邊,問到:「你要不要也嘗嘗?」

對面的掌柜見此情形先是驚訝地盯著年輕人看了看,然後又循著他的目光望了很久,臉上的疑惑和不解還是沒有散去,因為年輕人左邊根本沒有人,那他是在和誰說話呢?

「不嘗算了.」年輕人將酒碗放到桌上,又夾起一口小菜咀嚼著.

「你.....你這是在跟誰說話呢?」掌柜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到.

「當然是跟.....」年輕人話未說完,突然猛拍了一下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想起來了,你們這些凡人是根本看不見亡靈的.」

「你...你說....亡...亡亡.....靈.」掌柜的早已被嚇得面色慘白,語無倫次.

或許之前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可真當死亡來臨的時候,沒有人不害怕,或多或少都會有幾分恐懼.

掌柜的想跑,卻發現雙腿像灌鉛了一般沉重,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將雙眼睜得圓圓的,驚恐地瞪著那個年輕人看.

年輕人卻還是一副和善的模樣,一邊小口喝酒一邊夾著小菜,臉上的笑容更是一刻都沒有消失過.

「老伯別怕,我身邊的這個亡靈是我弟弟,他不會害你的.」

年輕人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掌柜哪能承受得了這般壓力,突然「啊」的一聲慘叫,昏了過去.

這時一個聲音無緣無故地在空中想起,「大哥哥你怎麼變得這麼壞了,你看把人家都嚇昏過去了.」

年輕人依舊滿臉笑容地望著自己左邊,不過他眼中所看到可不像掌柜的一樣空無一物,在他眼前分明坐著一個半人高的孩童,孩童看上去一臉的純真,完全不像是以邪惡著稱的亡靈.

這二人正是秦非和小乞丐.

「大哥哥,我會儘快趕回去見到我爹爹的,我會勸他不要再肆意殺戮,把家園都還給那些收到傷害的人們,我也會讓他釋放所有被亡靈控制的人,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做到的.」

「運兒,我真的有些擔心你,萬一.....」

「大哥哥不必擔心.」小乞丐的笑容還是那般天真無邪,「雖然亡靈帝國受到了遠古詛咒,可並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能改過做個好人,就像我,我不也受到遠古詛咒了嗎?現在不還是個好人?」

秦非笑了笑,雖然嘴上沒有再說什麼,可他心裡比誰都明白真實情形會是怎樣的,他寧願小乞丐不回去找他那個尊主父親,因為如果他不回去,至少他還會是個不作惡的亡靈,一旦回去了,一切都難以預料.

但小乞丐堅決要求回到亡靈帝國,他自信一定能說服尊主不再作惡,他說,自己這麼做不僅僅是想證明亡靈也可以向善,更是想拯救水深火熱中的萬民.

「運兒,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破除詛咒的方法,讓亡靈帝國的所有人都像正常人一樣地生活.」秦非內心有著諸多感慨,但這個是最為強烈的.

小乞丐也點點頭道:「大哥哥,無論怎樣我都會記住你為運兒所做的一切,你永遠都是我的大哥哥.」

秦非聽后一陣感動,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小乞丐的頭,可是明明能看見人坐在那裡,卻摸不到實實在在的東西.

「運兒,大哥哥很感謝你將神兵城所有的亡靈都遣散了回去,你知道嗎,你這樣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我這麼做也是為他們好,這樣以來他們也可以少犯下一些罪惡,他日詛咒被解除之時,也好完成自我救贖.」小乞丐如今說話的語氣儼然是一位久經世事的大人,他想了想,又道:「大哥哥,運兒還有一件事想求你.」

「哦?什麼事?只要大哥哥能做到的一定會幫你.」

「我希望大哥哥盡量不要使用那柄劍.」小乞丐用手小心地指了指秦非後背上背著的那個東西,「這柄神劍對亡靈殺傷力太強,我實在不忍看那麼多亡靈慘死劍下,因為我相信它們都還有改過自新\一心向善的一天,所以運兒懇求大哥哥,日後若遇到亡靈,如果它們沒在作惡,一定要手下留情.」

秦非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一個孩子能有這善心,實在難能可貴.

「那我們就在此分別吧,大哥哥,等我的好消息.」

小乞丐說完身體飄了起來,秦非揮了揮手,小乞丐的身體隨即越飄越遠,直至消失在目光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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