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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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遠處群山在黑夜中都只剩下一個暗暗的剪影,看似與夜色相融,卻又能勾勒出一個形狀來。

顧箏問出這句話就知道自己還是唐突了,面前的男人畢竟才剛剛相識,根本毫不了解,可是她非常清楚的是,這個男人身上流露出的,是讓她倍感熟悉親切的氣息,彷彿他們就是一樣的人,至少曾經是,所以一不留神,就多說了一句。

所以,還沒等喬瑾瑜回答,顧箏又立刻說:「先生莫怪,我這個人有時候總是愛說胡話,先生就當做沒有聽過這些,時間也不早了,先生早些回去歇著吧。」

喬瑾瑜腹稿都打好了,面前的女子又將好不容易打開一些的心扉重新關上。可他也不急,淡淡一笑:「也是,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顧箏笑笑,攏了攏衣服往回走,剛沒走兩步,喬瑾瑜又叫了她一聲:「顧姑娘。」

顧箏回頭看他,喬瑾瑜不緊不慢道:「有時候,或許我們無法去選擇往後會處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中,也無法選擇所遇到的人事物,但唯一能做的,就是明白自己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倘若心有抱負,即便身在地獄,亦能令鬼哭狼嚎,匍匐於你腳下,可若是連心都散了,那即便是高**軟枕萬人之尊,也未必能過的痛快。」

顧箏這一次只是笑笑:「先生說笑了,我一個小女子,能有什麼抱負。倒是先生說得對,既來之則安之,只要能保證我的父親安度晚年,山寨也好縣城也罷,都是一樣。」有時候,很多事情未必是你三言兩語就能夠寬慰或是鼓勵,唯有真正經歷了,才明白每一個決定和改變,都是脫胎換骨。

喬瑾瑜沉默的看著遠去的那個背影,不得不說,換做誰來看,也未必能在第一眼看出她是當年那個令半個崇州都為之傾倒的明珠。

……

顧箏既然答應給喬瑾瑜幫忙,便是當做一件非常認真地事情來做的,第二日一早,準備梳洗。誰料剛一出門,就差點被外面的男人嚇死。

高義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輛木板車,上面摞了好幾個木盆,從木盆外面箍著的黃銅來看,成色極新,一邊還有杯子,手巾,甚至是女兒家用的銅鏡和牛角梳子……

高義就坐在木板車邊沿,一條腿曲起踩在板車邊沿,一隻手搭載上面,另一條腿支地,弔兒郎當慵懶至極,那樣子,別提有多……輕浮!

見到顧箏出來,他站起身,改為雙手環胸的姿勢,率先開口:「先生說你們剛來這裡,肯定有很多不習慣,這些……」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都是給你們準備的。」

顧箏是有些意外的。

昨日被安排到這間房的時候,她就留意到房間里除了最基本的**櫃,根本沒有什麼別的擺設。這屋子的主人叫做阿慶,也是喬先生的幫手,可阿慶畢竟也是寨子里的孩子,從小不懂那些藥理,也是跟著喬先生學習了一年,才將將夠用,不過比起顧箏的熟悉程度,還是差了那麼一丟丟。

得知顧箏需要一些日常用品時,阿慶有些為難的告訴她,寨子里都不用這些。

最後,阿慶還是為顧箏把打水用木盆收拾了一個過來,據說這是以前喬瑾瑜用過的,後來喬瑾瑜搬走了,高義十分的重視,東西也重新製備了,這些就留在這裡了。顧箏也沒介意什麼,自己洗刷了一遍就拿去用了,沒想到今天,喬瑾瑜竟然能準備這麼多東西,還準備的這麼齊備。

「代我多謝喬先生。」

喬先生?高義一挑眉,露出一個玩味兒的神情來,他抬腳踢了踢那木板車,明明是隨意一踢,木板車竟然還顫了一下,語氣出奇的溫柔耐心:「謝他?這東西可是我這個重傷的人親自下山去準備的!難為我這一身傷,還要在提防著那些巡查的守衛,想方設法去買這些鍋碗瓢盆,完了有人竟然跟我說,沒看到我失血過多而死,她可捨不得走,還要我代替她去謝謝別人。姑娘,有些事情不能看是誰去說,得看是誰去做!」

顧箏覺得這人今日很不一樣,和前幾次看到的都不一樣,放浪的像個登徒子,卻又努力的一本正經邀功,友好程度直線飆升,完全不復當日要把她和胡措當作誘餌時候的樣子。

「那多謝你了。」顧箏淺淺一笑,頷首道謝,溫潤的也與當日那個凌亂的男裝模樣相差甚遠。

高義看著她,勾了勾唇,邁著步子靠近了一步,微微附身,湊在她的耳畔**吐氣:「就這麼謝一聲就完了?」

顧箏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不變,從容的退開一步,近乎俏皮的歪歪腦袋:「那……你想怎麼樣?」

高義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她居然能這般模樣,微微歪著腦袋,坦然的一雙黑眸直直的盯著她,分明清澈,細看卻看不到眼底的情緒究竟如何。當真是俏皮可愛中,又帶著幾分……笑裡藏刀……

高義也沒亂,依舊是含笑看著他,這副溫聲細語的樣子要是讓周砍和刀哥看到,一定會以為自己瞎了……

「好歹為姑娘帶傷奔波了一回,可我好像連姑娘及其家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叫高義,神龍寨的事情我說了算,既然姑娘已經拖家帶口的進了寨子,我應該來關心關心才對。」

顧箏認真的聽著,還似是頗為贊同的點點頭,等到高義說完,她直直的看著他,忽然就輕笑出聲。

高義覺得她這個笑讓人非常的不舒服:「姑娘笑什麼啊。我說錯了?」

顧箏學著他的樣子上前一步,雖然她比他還要矮大半個頭,可是完全不妨礙她湊向他的耳側,與他如出一轍的**吐氣。

高義先是一驚,他怎麼樣都沒想到外表看起來這般嫻靜又俏皮的女子,竟然也能這麼……這麼不害羞!可是還沒等他本能後退躲開,一個頗具諷刺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

「高公子這個樣子,忽然讓我想起一句話——夜貓行窗疑是人,風吹門逢怕是盜。」

高義的臉色在這一刻完全沉了下來,什麼登徒放浪,在這一刻全部消失殆盡,重新變回了那個冷漠的模樣。他退後一步,漠然的看著面前的女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隨著高義偽裝的和善面具被摘下,顧箏也撕了自己的俏皮溫順,不遑多讓的冷眼相看:「我們不過是普通人家,從你用我們做餌的時候就應該能明白這一點,現在是如何,要不要再讓我們再做一次誘餌,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也免了高公子這麼疑神疑鬼的試探呢?」

高義:「我……」

「哦——」顧箏做恍然狀打斷了高義的話,同樣是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高公子總不會是忌憚著喬先生的面子,不好直接對我們下手,所以才裝出這麼一副彆扭的和善面孔來套我的話吧?」

直到這一刻,高義才真正的確定自己剛才裝出那副溫和哥哥的和善模樣,在這個女人的眼裡,只怕第一眼就已經是個笑話了,她心裡的防備比他想象的要更深,明明看著是個並不老成的女人,說話做事卻無論如何都不像個討喜的姑娘!最最重要的是,她心裡清楚自己是有喬瑾瑜罩著的,要是沒有喬瑾瑜,她還得是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候的那個傻愣樣子!

心裡忽然就堵了一口氣,高義冷笑一聲:「好,姑娘爽快,那我也爽快點,神龍寨不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可是既然來了,就要守規矩!別的我暫時不多說,就說姑娘這個沒事喜歡到處逛逛的毛病,還是改改吧。」大概是被揭穿了有些難堪,高義也沒有多逗留,轉身離開的時候,剛好被晨起巡邏的周砍和刀哥瞧見,兩個人像是瞧見什麼稀奇一樣,尤其是周砍,圓溜溜的眼珠子盯著老大用板車拖過來的東西。

「乖乖,這是哪兒弄來的!老大弄的?老大去搞女人的玩意兒給她用!?」周砍看看那些東西,又抬眼看看顧箏,眼神頓時肅然起敬!刀哥雖然沒有周砍那個誇張,但是也不敢用之前那種凶神惡煞的樣子對顧箏了。

顧箏還站在一邊,她對這兩個可是記憶猶新!兩次,兩次都是他們親自動手綁的她,活脫脫兩個狗腿子!她漠然收回目光,轉身回了房間。

周砍抖著手指著非常囂張的顧箏:「刀哥!刀哥你看她!小妮子屁股翹到天上了!要是讓她做了咱們的壓寨夫人!那得翻了天!」

刀哥皺著眉頭,中肯的評價:「那架子端的好,就是太瘦了!經不起老大搞啊……」

周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著拍拍刀哥的肩膀:「刀哥,讓老大知道了……你信不信他搞你一頓?」

刀哥:你懂個屁!她經不起搞!誰給神龍寨續香火啊!

高義腿長步闊,老早就走遠了,可是顧箏卻只是回了房間,外面那些污言穢語,她可聽得清清楚楚。

搞搞搞!搞你個頭啊!

果然是一群**土匪!

周砍和刀哥沒有耽誤多久就繼續巡邏了,顧箏等他們走了,才把外面的東西弄進來,她努力的說服自己,送東西的人雖然膈應人,但是東西是無辜的……

正搬得呼哧帶喘的時候,顧卿出來了,身邊還跟著睡眼惺忪的小阿福。顧卿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遠處,然後走過來幫著顧箏一起搬東西。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顧箏看著顧卿,不由得問了一句。

顧卿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阿措把你們之前遇到的事情都跟我說了。」

顧箏整理東西的手一頓,轉過頭望向顧卿。

顧卿是真正的美,卻不是那種妖冶的美,而是一種讓人百看不厭,心中覺得十分舒服的美,明明已經有了一個五歲的兒子,這些年也算是顛簸,可是她卻全然沒有老態,也看不出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

「大姐……」顧箏瞞著她,不為別的,就是希望她不要害怕,可是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並不了解顧卿,得知這件事情的她,全無慌亂之色,連一邊哼哧哼哧搬東西的小阿福也是閃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們。

顧卿說道:「你不用解釋為什麼瞞著我們,我又不傻,自己還想不到么。可是阿箏,雖然說既來之則安之,可也要清楚自己來的是個什麼地方。那個喬先生,我看著總覺得並不簡單,我覺得他是沖著你來的,這裡面的原因,你知不知道?」

顧卿手裡拿著一把牛角梳子,聽到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得拽緊了梳子。的確,就她來看,喬瑾瑜也給她一種非常不同尋常的感覺。憑著那種感覺帶著一股難以嚴明的熟悉,她的腦子裡就飛快的略過了幾個想法,但是本能的又去抗拒,不願意承認。

顧卿卻忽然笑了笑,將氣氛緩和了一些:「我也只是猜測,看來你也沒想明白。我們現在並沒有什麼危險,暫時可以放心,你也能好好的想想。阿箏,我只是希望我們一家人能真正的好好過活,你明白嗎?」

顧卿扯扯嘴角,笑得很牽強:「嗯……我明白……」

……

喬瑾瑜今日還是像往常一樣起**洗漱。知情的人都知道,神龍寨多年盤踞不知山中,地險人稀,每個關卡都是一個小寨,五嶺十二寨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神龍寨。多年來大家都是住在深山,真正的靠山吃山,在顧箏他們來之前,喬瑾瑜大概是唯一一個那麼講究的人。

喬瑾瑜命人在山中開墾了許多葯田,以前大家也會靠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要方子採藥吃,但是一來,他們只是單純的知道,這種草吃了能治什麼,真要論起藥草的藥性和搭配出來的衍生藥性,便不得而知了,往往還會因為誤食形狀相近的藥草而產生反作用。

到了現在,幫著喬瑾瑜管理葯田的,也就是阿慶和他找來的一些手下。

顧箏來敲門的時候,喬瑾瑜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一塊雙魚佩放在了袖中,可是等到顧箏進來之後,他才發現她後面還跟了一個人。

不得不說,胡措和顧箏,是一對搭檔。胡措的父親胡大夫是整個番陽縣中醫術最好的大夫,卻生了胡措這麼一個調皮搗蛋的兒子!他的確對醫術感興趣,可是他偏偏喜歡耍小聰明,只執著最高深的醫術,尤其擅長針灸,對於那些學醫最冗雜的部分,例如藥理部分,就十分厭惡。他看病,能精準的探出你是個什麼毛病,但是具體用什麼葯治,他就記的顛三倒四。

顧箏則是相反,她並不懂醫術,可是她比任何一個大夫都清楚,什麼病用什麼葯,幾分幾錢,幾碗水煮成幾碗水,文火還是武火,妹妹脫口而出,簡直跟吃飯一樣簡單!

她的出現,無異於讓胡措如獲至寶!他問診,她開藥!多麼和諧又美好!可是胡措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搭檔優勢,到了最後反而成為了顧箏制約他的一大利器!

總之,得知顧箏要被重用來當藥師,胡措不甘寂寞,也要來試試!等到他看到喬瑾瑜的雙腿不能行走的時候,頓時眼睛一亮,伸手戳顧箏,小聲的說:「阿箏!如果我讓他的廢腿重新走路!我會不會名震山寨!到時候我必然是山寨的第一把手!就沒人敢動我們了!」

顧箏只覺得頭疼——他的理想抱負真的能隨時隨地應運而……

理想青年有些血脈賁張,握著拳頭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成為山寨醫霸的那一天。可是,在聽到顧箏闡述了有關於胡措的情況之後,喬瑾瑜微笑著讓阿慶拿出了一摞藥理醫書出來:「醫術再高,也終究會因短板受阻,從今日起,你便好好學習藥理吧。」

理想青年頓時暴走——說好的大展醫術呢!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喂!

理想青年正要反對,巡山至此的刀哥和周砍路過進來問候喬瑾瑜了。

刀哥手裡一把大刀,周砍手裡赫然兩隻流星錘,兩個人的出場,宛若地獄修羅,喬瑾瑜明明沒說什麼,胡措心裡的小人就開始發瘋尖叫——他彷彿看到了自己拒絕喬瑾瑜的安排之後,喬瑾瑜面帶微笑的讓他們兩個人把他切成十八段做成肥料澆葯田……

最後,胡措霜打的茄子一般,接過了那一摞醫術,開始了自己忍辱負重的逆襲之路。等著,總有一天,他一定能名震山寨!成為山寨醫霸!

「今日是第一天,隨我去寨中各處走走吧。」

周砍和刀哥走了之後,喬瑾瑜準備帶顧箏出去,一邊的胡措可憐巴巴的從醫術後面冒出一雙眼睛盯著顧箏——帶我走啊……

顧箏想到的,卻是早上被高義威脅不要到處亂走的場景。

「寨中設置複雜……況且我只是負責幫助先生打理葯田,就不必了吧……」

喬瑾瑜已經控著輪椅出去了:「走走也無妨。」

顧箏無奈,只能跟著走,跨出門的時候,她甚至挺到了胡措的「嚶嚶嬰」,她在心裡輕嘆一聲,給了他一個憐惜的眼神,便出門了。

神龍寨的十二個寨裡面,長生寨的地勢最低,換句話說,長生寨下山最方便。而最近不知道因何原因,高義都在長生寨紮根,顧箏忽然想起來第一次看到高義的時候,他渾身是血,還說到陳軍吳軍,心中不免盤算起來。

她之所以只在書上看到過神龍寨的傳說,是因為神龍寨寨如其名,神龍見首不見尾,連山賊都被神話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寫書的人誇大,就是他們的確有一手。

可是既然常年居於深山,為什麼去摻和陳軍吳軍的戰爭?

顧箏覺得,無論陳國還是吳國,都不會無聊到來攻打神龍寨,僅憑五嶺十二寨的規模,一人在山上丟一顆石頭都能滅掉萬人大軍,更遑論那些機關了。

顧箏想到了顧卿的指點,又看了看身邊的喬瑾瑜,心裡忽然生出一個想法——難道喬瑾瑜把他們綁架上山,和神龍寨出山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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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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