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解救

如果說眼前附在季淇身上的是一道覺魂，那麼結合「季淇」說出的話，毛小生推測出這孩子的生魂是被人強行從體內拽出去的。

這是禁術，同時也是一種無比兇殘的法術，要知道人有生魂、靈魂、覺魂三魂，依附在七魄之上，而生魂是致惡的一魂，原本能夠留在世間已經十分危險，若是被人從**里生生抽走用於邪法修鍊上，那麼久更加的不妙。

其次，生魂如果是從剛死之人的身邊被帶走那麼怨氣還會少一些，但如果是從活人身體里被強帶走，那麼生魂怨氣達到頂峰，極為兇惡，卻也是一些心術不正的人最需要的。

這樣的生魂更利於被禁錮封閉在容器中供那些個作惡的人修鍊，一旦練成，能做的事也比一般的小鬼要多上許多。

毛小生的腦海中一下閃現出之前何霖馨養小鬼的場景，心中悲痛不已，道法本就是為了解救萬物，卻被歹人利用來煉邪術，更是心狠手辣，不惜奪取活人的性命。

「別綁我——別用黃紙打我——哥哥——哥哥——救我——」

「季淇」抱着腦袋，手背上的針管掉了下來，尖銳的針頭割破了血管，涔涔的血順着手指流了下來，滴在了潔白的床單上。而他，就如同一個受驚的小孩子一般，蜷著身子縮在病床的角落裏，渾身不住地顫抖著，涕泗橫流。

即使知道季淇現在並不是季淇，但毛小生看到這人罕見的模樣仍舊心疼的快要窒息了，手中的符紙也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白慕雲看出了毛小生的動搖，上前擋在了他的面前，率先開口道：「你別怕，我們只是想幫你，別激動，別怕。」

可能是因為體質特殊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白慕雲確實張了一張不大像壞人的臉，縮在床邊的「季淇」竟然真的停下了哭泣，一抽一抽地哽咽著，驚恐地張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兩個人，滿是不信任之情。

「乖，別怕，哥哥不是壞人，你看，我沒拿東西，不會傷害你的。」白慕雲兩手一攤，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了床邊。

毛小生緊隨其後，疑惑地問道：「師兄，你怎麼這麼會哄小孩子啊？」

「廢話，」白慕雲微微側過臉，小聲嘀咕道：「你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哄孩子還不是小事啊。」

轉念一想，確實如此，在毛小生對童年的少許記憶中，除了嚴厲的師父，剩下的就是二師兄白慕雲，

「告訴我們你是誰，為什麼要佔別人的身子？季淇是你什麼人？」白慕雲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刺激到本就激動的人。

「季淇——季欣——哥哥——」

還掛着眼淚的「季淇」孩童一般，一字一句地說道。

毛小生的心裏「咯噔」一下，果然就是季淇的弟弟沒錯，白慕雲深深地看了毛小生一眼，搖了搖頭，回頭說道：「季欣，告訴我，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啊——————」

白慕雲的話剛問出來，季欣忽然間尖叫了起來，他開始撕扯著床單，甚至開始瘋狂地捶打着病床。

而被附身的季淇則表現了季欣此時的恐懼與憤怒，他的雙眼猩紅，額頭上還纏着紗布，額角受傷的部位又開始了滲血，手上的傷口血流不止，染紅了床單還有身上的寬鬆睡衣。

「別傷害他！」毛小生急切地喊道，他心裏也知道他要冷靜，決不能慌張，但是他眼看着季淇血流如注卻無法上前阻止，這就讓他無法再穩定心緒冷靜下來。

「道士——壞人——他用紅綢子綁住我——灌我苦藥——疼——用罐子困住我——好疼——哥哥——救救我——」

寥寥幾句，毛小生和白慕雲兩人的臉上皆是凝重無比，早就聽說過又練邪術之人為了煉更為強力陰邪的小鬼，會算準了某個孩子的生辰特意去尋找這樣的孩子，而且會用十分詭異殘忍的手段將那孩子的生魂提煉出來為自己所用。

師兄弟兩個人都遵循着師父的話，從不碰禁術，這會兒才對險惡的人有了些許了解，而且聽起來就讓人膽寒。

「季欣，你冷靜下來，你再這樣下去會害死你哥哥的！你難道就是為了害死季淇才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么！」毛小生看到季淇從脖子的部位已經出現了青紫色的脈絡，而且逐漸地擴散到了耳根眼角，焦急地大吼道。

季淇沒有死，卻被他人的生魂佔了身子，就像是靈魂附體，對於活着的人傷害是極大的，幾乎就是將陽氣全部抽干一樣。覺魂又是亦正亦邪，小孩子意識、認知都不夠完全，無法判斷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趁著季淇虛弱地時候便藉機進了他的身體，這才有辦法讓自己現形。

「不——我不想害哥哥——我想讓他看到我——但是我靠近不了他了——我不想害他——」

「那就冷靜下來，別傷害他，我們可以幫助你。」毛小生近乎乞求地說道。

「幫我——」

「我們可以幫你。」白慕雲緩緩走到「季淇」的身邊，向他伸出了右手。

「季淇」也慢慢地抬起了手，卻是朝一旁的毛小生伸了過去。

毛小生一愣，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不想季淇平日裏那雙手溫暖有力，此時握住他的手就像是剛從冰窖里撈出來的一般，沒有一絲溫度，沾滿鮮血的手也十分的無力。

他緊緊地握住季淇的手，安撫著拍了一拍季淇的手背，小聲道：「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也不知是說給季淇聽還是說給現在附身在季淇身體中的季欣。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戰慄著蜷縮在床角的「季淇」瞪大眼睛盯着毛小生，不同於平日裏季淇本身看毛小生的樣子，那雙含淚的眼中滿是驚慌，雖然握著毛小生的手，但是仍舊十分畏懼一般。

「我一定會幫助你的。」毛小生心揪的疼得要命，他知道，只要拖得時間越長，可能會發生的危險就會更大。

「我該怎麼做——」季欣唯唯諾諾地說道。

毛小生深吸一口氣，沉重地答道：「首先，你要從他的身體里出來。」

「不——」季欣恐懼地大叫着：「那樣我又會變冷——哥哥也不會看得到我——」

「這樣他同樣看不到你，但是如果你不從他的身體里出來他會死的！」

「季淇」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掌，雙眼緊緊盯着手上已經有些凝固的血液，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好——」

一聲嘶啞的低聲之後，「季淇」渾身猛地一震，額角青筋暴起，似是很痛苦一般揚起了頭。

就在霎時間，病房中又重新揚起了一陣陰冷徹骨的寒風，毛小生和白慕雲都不由得低下頭擋住了眼睛。

一道幽暗的藍色光芒之後，原本坐在床上的季淇一下栽倒在了床上，又沒有了生機。

此時，房間里的怪風了停了下來，白慕雲像一旁看了一眼，偷偷給毛小生指了個方向，毛小生同樣看向床邊，一個小孩子一般大小的白色剪影若隱若現。

「季淇！」但此時的毛小生顧不得那麼許多，趕到季淇的身邊，吃力地將他的身體放平在床上，探過他的脈搏，忽然一愣。

「怎麼了？」白慕雲一邊提防著身旁已經現了原形儼然是個小孩子模樣的季欣，一邊朝毛小生問道。

毛小生彷彿聽不見似的，緊握著季淇的手，眼中儘是淚水，他顫抖斷續地說：「沒了……季淇的魂沒了……」

「什麼？」

白慕雲也大吃一驚，趕忙跑到季淇的病床邊上，定睛一看立馬也臉色陰沉了下來。只見躺在床上的季淇肩頭的三味真火已經連燒成了一片，而且有擴大的趨勢，之前頸部凸顯的青色也沒有散下去分毫。

魂本就是屬陰，為的就是與人魄一陰一陽，陰陽平衡，總說人身上燒着三味真火，那就是陽性的象徵，此時季淇肩上的火連燒成一片可不就是缺陰的表現么！

「附身怎麼會連一魂都保不住呢！」其實師兄弟兩個人都沒什麼太多經驗，按照書上的說法，被附身最多是本身的魂被抑制住而已，從沒見過直接被掏空的事情。

毛小生也無助地搖了搖頭。

「是我的錯么——」站在一旁的季欣委屈地小聲道：「可我就是因為哥哥體內沒有魂才附上的——」

確實，附身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原有的魂會和外來侵入的魂發生衝突，可以說就如同醫學上的排異反應，坊間也總是流傳著「某某某被附身後發瘋」諸如此類的事件。

不過，按照季欣的說法，季淇就是早已丟魂，並不是被季欣的覺魂擠出體外。

白慕雲沉思一番，點頭道：「季淇本來就因為受傷體魄虛弱，留不住魂算是正常……」其實他也不能完全肯定是不是正常，因為他開天眼看了一圈都沒有在附近看到季淇的魂出現，他這麼說只是想安慰一下毛小生而已。

「怎麼辦——」季欣也在一旁焦急地喊道，周遭的空氣都涼了幾分。

「我要救他。」毛小生忽然抬起頭來，用手抹了一把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堅定地說：「我要救他。」

白慕雲一愣，上前一步猛地抓住毛小生的胳膊，嚴肅沉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是要折壽元的！」

誰知毛小生更加堅定地點了點頭：「我一定要救他。」